毫无疑问，黛德丽这个女人由头至尾都透露着矛盾。

一开始，她所展露出的是残酷与无情。

而只要与她打过照面，甚至在战场上兵戎相见，那么就不会对这一点产生任何怀疑。

毕竟她可是能面不改色的屠戮自己的敌人，甚至将他们的肉割下来放在摆在头盔进行二次‘油煎’的狠人。

但是，当哥特与丹麦之间完全开战的时候，她埃尔夫又发现这个女人虽然会在战场上放开手脚杀戮。

面对敌人也绝对不会留情。

但她在真正占领了一片地区时却不会对当地的居民造成什么压迫。

根据密探发回来的消息，她甚至还将军队的补给分润出一部分给那些民众，为的就是让他们能撑到开春。

就这点上来看，她似乎很在意平民的感受。

无论是在乎权力、统治还是在乎平民的安危，这些都是比较正常的理由。

埃尔夫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才对。

但这些却全被她否定了。

虽然这种否定只不过是单方面的一种否认而已，仅仅是这个叫做黛德丽的女人的一面之词。

但是，她由头至尾都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没有慌张、有的仅仅是从一开始就流露出的那种淡淡的嘲弄。

因为这个原因，她口中所说的那些话很容易就能令人相信。

因为她似乎并没有在这方面欺骗的理由。

此刻，埃尔夫心头的那抹镇定也几乎消失，剩下的仅仅是恐慌。

对未知的恐慌。

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根本不按照常理出牌！

甚至，她的作为与认知好似超出了‘人类’这个族群一样。

她说自己不在乎统治、又不在乎那些愚民的性命。

那么，她到底在乎什么？

或者说……

“你进攻丹麦到底是为了什么？”

注视着那高傲的公主，埃尔夫不由大声喊道。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隐约之间，他甚至都感觉到空气之中蔓延着一阵挥之不去的冰冷。

即便他的殿堂之中依然烧着火堆，但那火堆所带来的好像并不是温暖，而是挥之不去的冰冷。

那冰冷的气息逐渐在宫殿内扩散，好像将所有的一切都扭曲了。

火焰在那一刻似乎变成了苍蓝色！

“说啊！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是，迎着埃尔夫那掩饰不住惊慌的疯狂神情，黛德丽的笑意却愈发明显。

而伴随而来的则是更为浓厚的嘲弄。

“哼，这么快就撑不住了啊，你不是很自信么？”

但与此同时，她的言语之中却又带有那么一丝淡淡的失落。

这种失落自然不是为了丹麦的王族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人，而是她自己。

因为她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自己与正常人类的那种不同。

因为默赫梅特的力量与血统，她比起人类而言更像是一个异类。

即便是凶兽都会对她感到恐惧，至于人类则是会感觉到淡淡的不适。

但伴随着逐渐的接触，心底的不安与恐惧会逐渐放大。

而她只要稍稍展现出自己的恶意，那种恐惧与不安便会在他人的心底扩散开。

就像是与雄狮接触的人类一样。

即便平时再熟悉，但因为存在于心底的那份认知，只要雄狮刹那间展露出不快亦或是愤怒的獠牙，那也足以令人心惊胆颤。

恐怕没有人能忍受这样的一个女人。

至少理论上来讲应该是这样的。

隐约之间，黛德丽好像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

在阴影处，有一个人影立在那里。

而在见到那身影后，她面容上的那种失落、冰冷似乎消退了片刻。

幸运的是，不是没有人能承受这些。

因为他同样是一个‘异类’。

即便无比稀少，但有着一个知根知底、能随心所欲交流的‘同类’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内心的失落就此消散。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倒是很好奇，作为国王的你为什么会问出这些愚蠢的问题，当你决定与勃艮第、与埃尔姆里希那个蠢货联手的时候，你又在想些什么呢？”

“那是因为……”

“追求利益？对领土的觊觎？纯粹的纠葛？不满？讨论这种事情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就事实上来讲，我现在就站在这里，而你将亲眼看着你统治的王国一点点被撕碎。”

最终，也许是因为话题逐渐转向了常规。

就在黛德丽提到有关王国的话题时，埃尔夫的眼神突然浮现出一抹清明。

他好像从那名为恐惧的混乱漩涡之中挣脱了出来。

“丹麦绝不会被灭亡！”他嘶吼道。

“为什么不会被毁灭呢？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继承你的王位呢？”

听到埃尔夫那声嘶力竭的声音，黛德丽平静的回应着。

“你的孩子么？”

哥特的公主略微歪着头。

似乎有那么一种恍然大悟的味道。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刚刚才想起来，还是刻意摆出来的一副作态。

此刻，她突然笑了出来。

“你的长子哈尔夫已经失去了对王位的兴趣，现在的他正四处游历，至于你的所谓正牌继承人，那个叫做洛斯格的家伙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这种事情，谁又知道呢。”

看上去，埃尔夫似乎对自己的孩子有着充分的自信。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孩子是什么绝世天才。

但事实上，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变通、最多也就是一个不出错的守成之君罢了。

至于埃尔夫为何会如此自信，那是因为他不得不自信。

他除此以外已经别无选择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留着洛斯格在这里的确挺麻烦的。”

“哼，我也知道这一点。”

可能是因为公主那苍白的面容上出现的表情松动给予了些许希望。

在这个时候，埃尔夫不由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那个孩子是我选定的继承人，我当然不会让他继续留在这种危险的地方。”

国王就这么笑了出来。

“你猜猜他现在在哪？”

知道这是一场必输之战，国王怎么可能让自己的王子依然留在王宫之中？

又不是贡特尔那样，完全是刚刚登基的新王。

让王子首先离开，寻求外援什么的，这种事情已经是非常经典的操作了。

挪威、亦或是匈兰。

去哪里都可以。

不过……

“我猜，他还在这宫殿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