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王宫的卫兵。
准确来讲,他们是驻守在宫殿门口的守卫。
就在他们没有任何提前的通报,直接闯进用以议事的大殿中时,奥特瓦尔便开始迅速调整起自己的神情。
“冷静点。”
他低声说道。
至此,恢复了那种肃穆却又令人安定的神色。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而在廷臣、部下们眼里,他们的国王所展现出的沉稳就是最好的安定剂。
自从当上国王后,他便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保持冷静。
因为只有他表现出这种沉静的态度,底下的人才不会慌张。
国王终究是一个王国的主心骨。
只是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即便他沉着,但那冲进宫殿内的卫兵却依旧急躁。
根本没有来得及调整自己的神情,他只是在那边大喘气,好似从门口进入殿堂的道路无比漫长那般。
“陛下,前线又有战报。”
稍稍调整了一番呼吸后,他开口说道。
但即便是这样,这士兵的声音却也透着挥之不去的颤抖。
在吉特兰德之王奥特瓦尔的注视之下,卫兵就此递出了一份信件。
而就在目光触及到信件的那一刻,奥特瓦尔感觉自己眼皮好像在狂跳。
因为那信件并不普通,上边似乎还黏着血迹。
现在已经是夜晚了,而在仅有的月色与烛火的照耀下,那密封着的信件上的干涸暗红无比显眼。
“为什么它会有血。”
注视着那信件,奥特瓦尔低声呢喃着。
但很快,他很快便意识到了一件早该注意到的事情。
“为什么是你将信带进来的?信使呢?”
奥特瓦尔低声问道。
“将信件送到这里的信使呢?”
“他倒在了宫殿之前,陛下。”
卫兵低头回答道。
“不过您不用担心这些,同僚们已经安置下那位信使,他只是有些疲惫,似乎一路赶回来都没有休息过。”
在听到这卫兵这么说后,奥特瓦尔本来悬着的一颗心就这么放了下来。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关心那信使没错,但更重要的是,信使自身的安危在一定程度上也能代表前线的状况。
如果信使自身都深受重创,这就意味着他遭到了追杀。
那也意味着前方战况并不安定,甚至说不定会完全沦陷。
但如果只是单纯疲惫的话,或许事情还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糟糕……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想到这里,年迈的国王面容上不由浮现出了一抹不安与疑惑。
虽然他是这么思考的,但问题在于那信件上的血迹实在是太明显了。
那种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调几乎让他浑身颤抖。
要知道,他的孩子还在前线。
他的长子,吉特兰德王子塞亚德在挪威最初入侵的时候选择亲自领兵出征。
而在一开始,奥特瓦尔则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说实话,他最初还对自己的王国防线有着一定的自信,毕竟再怎么说也是经营了数十年的王国。
但自从得知边境被挪威彻底击穿后,他的这份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自信也变得支离破碎。
而现在……
“啧,我到底在犹豫些什么。”
终究是当了国王的人。
奥特瓦尔也许就本性上来讲不能算是勇敢与果决,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
而就在这胡思乱想之际,国王陛下很快便止住了自己的思绪。
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让颤抖的双手尽可能的平和。
然后,他迅速接过了卫兵手里的那封信件,接着直接将其解封展开。
羊皮纸上仍然有着斑斑血迹,但是,书写的正面倒是没有什么血污,这让奥特瓦尔松了口气。
他一眼便能辨认出来,这是他心爱的孩子的字迹。
而上边既然没有正面的血污,这也应该意味着他没有出太大的事情。
但是,那边的状况也绝对不容乐观。
就在奥特瓦尔将目光挪到那羊皮纸上书写的内容中后,他便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也许是因为已经老了吧,奥特瓦尔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浑身软弱无力。
虽然他一直都坐在自己的王座上,但在卫兵的眼里,国王陛下那瘫软的姿态却无比显眼。
“陛下?”
他试探性的询问着。
但是,他却没有听到什么回应。
而当他抬起头时,却见到那年迈的国王有些失态。
即便奥特瓦尔一直习惯用沉稳的态度去面对自己的部下,但他现在真的撑不太住。
那种头晕目眩的震颤感就这么在身体之中徘徊着。
他想要紧握起自己的拳头,但一时间却没能施出什么气力来。
与此同时,一阵风就这么恰到好处的吹来,将国王陛下摆在手边的羊皮纸吹落在地。
它就这么掉落在地上,而上边描绘的内容也在月光的照耀下清晰的展现了出来。
“这是……”
仅仅就是这么看了一眼,那卫兵自己也如同被落雷击中那样,一时半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
上边描绘的那些文字都是他认识的。
但它们就此拼凑在了一起后,年轻的卫兵发现自己不识字了。
求助。
援救。
死战。
这些字眼集结在一起,表达着那不容乐观的战况。
但真正吸引了卫兵注意力的还是那个词:“屠杀……?”
这个字眼就这样在他的脑海之中徘徊着,让这年轻的卫兵感觉到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
他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那一向可靠的年迈国王。
他看到那老国王伸手捂着自己的额头。
“陛下,您还好吧。”
而就在那一刻,奥特瓦尔抬起了自己的头。
冰冷、愤怒。
与他平时展露出的那种沉静、温和截然相反。
他终究是在战乱之中登上王位的王者,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犹豫不决。
“传令下去,我们……”
他就此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事实上,对现在的奥特瓦尔而言,想要做出这种决定,必然会感觉到心有不甘吧。
毕竟他可是国王。
虽然他最初确实没有这方面的欲求,但如今,整个王国也与他自己有着分不开的联系。
但现在的话……
“向哥特求援,通知我的兄长,让他……不,让斯图达斯回来,另外派人去天怒之城,吉特兰德同样需要尼德兰的帮助。”
他低声传递着自己的命令。
“记住,一定要将求援信送到他们的手上。”
“是!陛下!”
然后,那卫兵就此离去。
在那空旷的王宫殿堂之中,年迈的吉特兰德之王就此看向了地上的信件。
他伸手捡起了那羊皮纸,轻轻摩挲着上方的血痕。
最终,他无奈苦笑起来。
“这是对我无能的惩罚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