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到了门后却没马上开门,满含警惕地问:“谁啊?”
文玹惊惶地道:“有歹人意图不轨,求求你开门让我进去躲一会儿, 我家里有许多钱, 他们来接我的时候会给你们钱!求求你快开门!他们要追上来了!”
大门后一阵抽开门闩的声音, 门开了道缝,门后一只细长的小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她。
文玹急道:“快快让我进去啊!”
门内那人见她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 又是孤身一人, 先就消了大半的戒意。再见她五官姣好,容色绝美, 衣衫虽不整, 衣料却是精美的锦缎绣罗, 头上身上首饰珠翠不少,想来是哪个富家小娘子与家人走散了,遇着歹人调戏,慌不择路逃到这里。
他戒心全消,邪念顿起,开大了门道:“进来吧!”
文玹感激地点点头:“多谢你!”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往里走。
那汉子待她进门,听她感激称谢, 在她身后无声地笑, 心道一会儿看你还谢不谢得出了。他关门前探头出去, 想看看追她的人是否追过来了,若是被人瞧见她进来,少不得还有后患。
他刚探出头去, 就见一人近在门侧数尺,且朝着他直奔过来,吓了一跳急忙想关门,却被那人一把推开,抢进门来。
汉子本以为上了之前小娘子的当,被差人闯进来了,正要喊人,待看清来人只是名年龄不过十六七岁的清隽少年,容貌俊秀至极,身材修长,衣饰富贵,惊讶之余急忙探头再往巷子两头看了看,不见有第三个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他呵斥道:“什么人乱闯?”一边喝问,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两只送上门来的肥羊,不宰对不起老子的钱袋子啊!
文玹本来正往里走,忽听汉子呵斥,回头一看孟裴亦闯进来了,不觉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他这么一闯,她方才编的那番话岂不是就有了漏洞?
汉子也想到了:“你方才不是说有歹人图谋不轨追赶你?”怎么追来的是个公子哥?
“你居然说我是歹人?我还对你图谋不轨?”孟裴指着文玹,对那汉子气愤道,“她家本来许婚给我,都下了聘书,却因户部侍郎为其公子提亲,她家就悔婚了!”
文玹一怔,立即语带委屈地小声道:“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做主,你有不满找我父母,找我作什么?”
“你家的人都避而不见,我好不容易见到你,非得找你问个清楚明白!”
明明是他避而不见她,这会儿却指责她悔婚!虽是做戏,也让她心中恼火。但当此境地,她也只能忍着怒气配合他装下去。
“行了行了,别在这里吵。”汉子怕两人大声争吵引来麻烦,便道,“你们两个出去争个清楚明白。”
屋子里面的人听见外面吵嚷声音,便走出来两人,看外面怎么回事。
文玹装出十分害怕的样子朝里走:“我不和他出去,你们赶他走。我定会重重酬谢。”
孟裴追上几步,按着腰间荷包一副我家唯独不缺钱的样子:“今日不说清楚我不会走的,钱谁没有?她给你们多少,我翻倍给!”
三人互相使了几个眼色,这少年郎君与小娘子都是悬珠佩玉,出手豪阔,光身上这些首饰就值不少钱,且因一个奔逃,一个追赶,都与家人侍从跑散了,无人知道他们进了这里,即使失踪也找不到他们头上,这样的好机会如何能错过?
门口一葛衣汉子假作公道:“你们不要再争,进屋说话。”他看着孟裴,“你呢,好好问她。”又看向文玹,嘿嘿一笑,“小娘子呢,也不用怕他纠缠,有我们看着他呢。”
文玹心底冷笑一声,点点头,小步进屋。孟裴跟着进去。屋里还坐着名褐衫汉子,葛衣汉子朝他挥挥手:“让开让开。”又热情地请孟裴与文玹坐下。
东次间那妇人也出来看热闹:“呦,怎么回事?小两口吵架了?”
跟进来的葛衣汉子呵斥道:“回去!看好新货色!”
那妇人面露不满之色,却没说什么,默默地回了东次间。
文玹与孟裴对视一眼,所谓的“新货色”莫非是指郑大郎?
见那葛衣汉子看过来,文玹便一脸厌烦地对孟裴道:“你我已经取消婚约了,你为何还要纠缠不休?”
孟裴愤然道:“你我早有婚约在前,你为何不肯嫁我?你也看中他家权势了是不是?明明是我家先下的聘书,你爹却让他家把聘书日子往前写了!你若是肯站出来说句话,就能证明是我家先下的聘书。”
文玹听着他一再指责,虽知是假,也难免生气,心火一起,不由怒道:“不是你说你心意变了吗?!”
孟裴愣了愣,一时竟说不下去了。
那葛衣汉子看着孟裴,大笑道:“哈哈,原来还是你先对不起她!怎么?又后悔了?”
文玹紧紧盯着孟裴,看他要怎么回答。
孟裴亦望着她,欲言又止,停了数息后忽然道:“你们听见没,有孩子哭了一声。”
葛衣汉子脸上滑过一丝紧张之色,随即又笑道:“听错了吧?哪有孩子哭。”一边朝另三名汉子使了个眼色。
一名褐衫汉子起身说去上茅房,但是没朝外走,朝东次间走去。另一人则绕到孟裴身后,准备将他打昏。
文玹朝孟裴身后看了看,示意他身后有人,孟裴也用眼神示意她身后有人,两人同时向左侧俯低身子,躲过身后的袭击。
文玹转身一抬手,茶碗中滚烫的水泼向身后汉子的脸上,汉子惨叫一声捂住了脸,被她一脚踹开。
孟裴俯身躲过袭击后,一个后旋踢,击中那汉子的下颌,那汉子吭也没吭一声便晕了过去,直挺挺倒地。
葛衣汉子与另一名褐衫汉子都傻了眼,这两个少年少女竟然都非等闲,转眼就打倒两个壮汉!
褐衫汉子腿软只想转身逃,葛衣汉子却大吼一声“上啊!”,挥拳向文玹扑过来,心中想的是,若能拿住这个小娘子,或许还有机会。
孟裴手按桌面,腾身鱼跃而过,飞踢葛衣汉子。葛衣汉子不得不矮身躲闪。
褐衫汉子看看文玹,再看看先前被她踹飞后,正躺在墙角哼哼的同伴,转身拔脚就往外逃。
文玹知道外面有成然带着人包围,不怕他逃,先往东次间去找人。
东次间内妇人听见外面动静不对,就准备开溜了。文玹进去刚好瞧见她挽着裙子踩在床上,正往窗外爬。
但那妇人只探出半个身子,忽然发出一声惊恐地尖叫,随即把身子缩回来了。
文玹朝窗外一看,两名侍卫正立在窗外举刀相对,她不觉好笑,难怪那妇人要缩回来了。
此时成然带着数名侍卫从正门冲入,葛衣汉子哪里还有斗志,乖乖束手就擒。
文玹走近妇人:“孩子藏在哪里?”
“什,什么孩子?哪儿有孩子?”妇人颤声道。
文玹问她:“你们的新货呢?”
妇人伸出一根发抖的手指,指了指屋角几个上锁的大箱子。
孟裴淡声道:“打开。”
妇人颤颤巍巍爬起来,从桌上一只盒子里取出钥匙,打开几个箱子。只见箱子里都是玩具,有傀儡、黄胖儿、符袋、弹弓等等。妇人可怜兮兮地道:“民妇与官人小本经营,规规矩矩做些买卖,不知犯了什么事?各位大人要这样对我们?”
成然上前,将箱子里的玩具取出,然而箱子里并无孩童,亦无夹层,其他侍卫将另几个箱子也都清空,没有一个藏着人的。
文玹只觉惊讶,难道真的是弄错了?
孟裴走过去,合上箱盖,只见箱盖上厚厚一层积灰,只有方才妇人开锁以及他手摸过的地方,灰才被擦去了,几个箱子都是这般。他冷笑一声:“小本经营规规矩矩做买卖?你们平日箱子也不开,我倒要问问你们是怎么做买卖的?”
妇人闷头不说话。
成然带着侍卫去西次间找孩子。
文玹见箱子里空无一物,就开始在房间内搜索异样之处,见床下有道地板缝隙较大,且边缘较为圆滑,探手进去摸了摸,缝隙中十分干净,并无积灰。
孟裴就在屋里,她不看他也不叫他,站直身子后朗声道:“成大人,你来看看这里。”
成然匆匆进屋,见孟裴负手立在一旁冷冷看着,只觉后脊梁一阵发凉,硬着头皮上前:“文小娘子有何事吩咐?”
“成大人,你看看这道缝隙。”
成然注意力被这道缝隙吸引,仔细看了看,便命侍卫将床移开,顺着缝隙翻开地板,赫然见地板下方挖空,是个大约七八尺见方的密室。
密室中四个孩童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皆被紧紧绑着不能动弹,双眼被蒙,口中塞布,耳朵眼里亦塞了棉花团,让他们听不清外间的声音,不敢胡乱挣扎,亦不敢随便出声呼救。
侍卫跳下密格,将孩童一个个抱起来,送上地面。四个孩子都吓得哭了起来,其中一个孩子穿着红色衫子,姜黄裤子,文玹帮着把他抱出来,借里侍卫的刀割开绑住他手脚的绳索,拿下蒙眼布与塞口布、棉花团。
这孩子抽噎着,困惑地眨着眼睛,眸中仍带惊恐之色。文玹朝他微笑,柔声问他:“你是不是叫郑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