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菲菲不满意他敷衍地态度：“这是变着法的说我丑, 能给水草当衬托是吧？”
“哎？”段风被企业级的理解震撼，马上抬起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画什么？我给你排期。”
“不要排期, 就是简单的给个人设, 要是你们这边特别忙的话, 你们随便画个草图, 让外包把草图完善了, 成吗？画风要跟荷花那版差不多, 要一看就是一个系列的活动。”
“要可爱风啊, 简单, 星星……”他招招手, 一个穿着粉红色LO裙的少女应声而来。
乐游原对员工上班服装没有任何要求, 只要把该遮的都遮住就行了。
“樊星, 我们组对日式可爱文化有着顶级理解的强人, 最擅长画可爱的东西, 你有什么需求跟她说。”
路菲菲到樊星的工位上, 路菲菲扫了一眼, 与樊星并排座位的另外两个女同事, 一个穿着浅咖啡色的JK, 一个穿着一定会被制式党骂做影楼装的汉服。
不知道安排座位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的，把破产三姐妹安排在一起了。
路菲菲让她把上传到企业文件库里的荷花海报图调出来：“就是要同样的画风。但是主角要换成香蒲。”
樊星想了想, 打开绘图软件，随手勾了几笔。
小蜻蜓张开翅膀停在香蒲的柱头，脑袋向下看；
一只小金鱼昂着头，嘴巴张得圆圆, 看着小蜻蜓，好像在对小蜻蜓说话。
“可爱是可爱了……但是香蒲不是主角啦, 我们这一期的主题是与种植有关系。”
路菲菲其实心里还想着一个特别地狱的事情：这金鱼是不是在等着蜻蜓脚下一滑，直接送餐进嘴？
想想还是没说出口。
“哦，要主角……”樊星又想了想，把这张整个删掉，重新起了一张草稿。
这次香蒲有点拟狗化，懒洋洋地浮在水中间，香蒲棍像小狗尾巴，用了几个速度线表示在摇晃。
水塘边加了一个日式的露台和悬挂的风铃。
“可以可以，你把图发我。”路菲菲站起身，她打算把草图发给宁悠她们处理。
“能让我把这个完成吗？”樊星的声音里带着乞求。
“啊？你们组这段时间不是特别忙吗？”
樊星压低声音：“我的画风，项目组都不喜欢……”
公司现在的所有项目都是钢铁男子汉的气质，《星际玫瑰》里的女人都是穿着皮衣，裹着战甲，像女圣斗士。男人个个都穿着机甲，更像机器人大全。
《传说》里的女人则是亚马逊女战士的气质，就算是女巫，都是烈焰红唇，特别魅惑娇艳的那种类型。男人只有港漫风格的猛男，还有小痞子街溜子两种风格。
如果照着非常详细的要求画，樊星可以画出魅惑妖艳的女人和刚猛强劲的男人。
但是，项目组一般不会有这么详细的要求，他们只会说“我想要看起来嚣张一点的男人”“我想要看起来很傲娇的女人”……
樊星努力找类似的照片去模仿，但她完全不能领悟到这些人喜欢的是什么，只能肤浅的理解为胸大腰细腿长，最后画出来的，只能说是个比例正常的人，在让人眼前一亮方面，永远缺了那么点意思。
她最擅长的是公司不需要的“萌到让人心化掉的”可爱风。
其次擅长的是符合东亚女性审美的男人。
不巧的是，这两个长处，公司现在都不需要。
“段风说要是我今年再没有自己原创的东西，绩效考核肯定完蛋，明年合同续签就没希望了。他说照着详细需求画的话，找外包就可以了，外包的价格比我便宜好多。”
樊星撇撇嘴：“还说我没有原创能力，以后连吃这碗饭都很难……我看大芬村的画匠也都过得挺不错……”
“画匠的可替代性太强了，段风说得没错，没有原创能力是不行的，以后会被替代。”路菲菲想到了强势来袭的AI，虽然画出畸形手的问题还没有百分百解决，虽然有时候智障的让人窒息，但已经实实在在的影响到没有原创能力的画师饭碗了。
见路菲菲没向着自己说话，樊星的嘴角紧绷，脸色比刚才还难看几分。
路菲菲又继续说：“但是，你不是没有原创能力啊，这画得不是很好吗？”
樊星的神情才稍稍缓和几分，叹了口气：“画得好也没有用，公司又不开发这种类型的游戏。”
“游戏火了，仿的人会铺天盖地，项目组会需要你的。”路菲菲笑道。
她想起当初努力争取立项的时候，PPT上“对标的竞争游戏”那一栏是空的。
当初因为没有对标，险些让《永恒之心》停跳。
而现在，从各种小道消息打听来的结果：已经有至少三家公司把《永恒之心》当成了对标项目，开始抓紧研发同款。
樊星年终奖的全部希望已经系于《永恒之心》一身，只要这个游戏一直运行，且时不时出活动，时不时更新，才会需要她这个萌系画手，她才有业绩可以写在年终总结里。
樊星动作很快，当天晚上就把画给她了，路菲菲审过之后，便将它交到日本本地化公司，请他们抓紧翻译和润色。
张成这几天过得非常充实，路菲菲经常催他，不是催他快找合作方签约，就是催他赶紧催合作方约看中的艺人，还有催他赶紧催制作公司赶紧签约，天天催他数据。
在路菲菲无情的夺命追魂之下，张成感受到乙方的不易，感受到自己对这帮手下太好了！
他在妈妈公司实习的时候，明明看见妈妈很悠闲的，上班时间都能去做美容，一躺就是两个小时！
为什么他现在上厕所都不敢不带手机，生怕回来又看到一大堆未接来电。
他终于受不了了：“冯姐，我不是招了很多人吗？为什么感觉这些事都是我在做？哦，还有你也在做？明明只有乐游原一个客户，为什么我觉得有几百个客户？”
冯倩感天动地，呀，小祖宗，你终于开窍了啊。
“小张总，上周我让负责联系新加坡合作方的郑小凤整理我们手中的版权名单，她说晚上已经跟男朋友约好了相识一周年纪念吃饭，做不完这么多工作，急哭了，你跟她说，做不完就算了……是我加班，把名单整理好发过去的，这事你还记得吗？”
“啊……”张成眨巴了几下眼睛：“对，好像有这事……”
上次把公司开倒了之后，他终于知道招人的时候要挑挑，没有全部相信急于完成招人KPI的HR的鬼话。
但是心软的毛病还没改。
他是一个从小被保护得特别好，生活得超级无忧无虑的富二代，身边都是善意和笑脸，家里不管是女佣还是花匠，都是工作特别尽心负责的人。
他以为来工作的人生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只要拿着足够丰厚的报酬，就一定会好好做事。
却不知这些人都是他的母亲细心挑选、经过了严格培训。
所以，郑小凤哭一哭，他就让她回去了，还对冯倩说：“相识纪念日欸，很重要的，要是没有一起庆祝的话，她会很遗憾的吧。”
冯倩当时就想发火砸东西，名单已经答应好了晚上七点前一定会给合作方，他上嘴皮碰下嘴皮就把人放走了，谁来干！
冯倩跟路菲菲吐槽过这件事，当时路菲菲说：“你让我想到一句话：在一个夫妻地位平等的家里，谁干家务不是看性别，也不是看收入多少，而是看谁先忍不下去。”
冯倩不仅是忍不下去的人，而且做了事，还不会跟老板说。
她会觉得干了一点小事就向老板邀功什么的，显得很不谦虚，影响不好，会被公司里的人传闲话。
如果路菲菲找她催这个催那个，她会很暴躁，但也会去做，而且不会告诉张成，该负责这个项目的人没尽到职责，是她补位上去做了。
现在路菲菲是直接对着张成催命，张成终于受不了了，终于发现手下的员工似乎没干什么。
当路菲菲再次来当面催命的时候，发现这个tຊ公司的员工终于正常一点了，起码冯倩是坐在自己办公室里，而不是满世界救火。
冯倩把路菲菲当成救命恩人：“幸好你无意中直接找小张总，不然这日子还知道要哪一天才是个头。”
路菲菲：“哦，我是故意的。我发现进度推进得特别慢，还有所有的文件都是你电脑的用户名，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一个人做的。那还招这么多人干什么。”
催完债，路菲菲顺便又以客座顾问的身份找小张总面谈，问他到底想不想干好了。
“你这么大的人了，不能每次都先豪情壮志要干一番事业，然后什么事都不干，就等着雇来的人做，最后公司倒闭……我知道你家有钱，可以这么糟蹋，但是我看郦总也不可能接受每次都要花五百万给你买一个教训吧。能不能在一个公司里把该踩的坑都踩完，把该改的毛病都改了？”
张成十分苦恼地搓着手：“可是，我不擅长放狠话。”
路菲菲茫然：“你又不是黑涩会老大，放什么狠话？”
“就是那种……你今天要是不干完，就别回家……这话我说不出口。”
路菲菲看着冯倩：“所以，在你们公司上班，可以躺一天，什么事都不干，到点回家，做好做坏一个样？完全没有公司制度和纪律的吗？”
张成求救似的看着冯倩，冯倩不想理他，但又不能拂了老板的面子，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有。”
路菲菲叹了口气：“小张总，我知道你肯定是后悔给我百分之一的股份了，为了不给我分成，故意这么对待你的公司，就是不想盈利。
要不这样吧，我把股份还给你，你把公司完全交给你妈妈，让她管公司，至少还能把我交给你们公司的项目踏踏实实的，按时按点的交出来，而不是完全没有计划表，什么都得我天天来催。”
张成开公司就是为了向妈妈证明自己不是只会混吃等死的富二代，路菲菲的建议，他是百分之百不能接受的。
他特别着急：“路小姐，你先别泼我冷水啊，我是真心想做好的……你看我这边应该还有什么可以加强的地方？”
“人事。”路菲菲扫了冯倩一眼：“冯小姐的业务能力很强，可是她也管不了人，具体的事情居然是她这个来指导业务的人在做，真是太可笑了。”
张成一点都不生气，非常诚恳地求教：“那你看，我应该做什么呢？”
“找个能做好绩效考核的人事过来，然后，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
张成嗫嚅：“我也想参与管理，不然不就显得我什么事都不会吗？”
“你那叫参与管理吗？你那叫添乱。我记得冯小姐是从环影借调过来的吧，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回去了，谁来接手她的工作，你不得从现在开始招啊？就算有HR招，你不得自己看啊？怎么，你就等着冯小姐自己找接班人啊？你不是想证明自己吗？现在你与刘禅有什么区别？”
路菲菲一通输出，张成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第二天，冯倩欢天喜地向路菲菲报喜：“郦总真的派来了一个资深HR。”
富二代就是有特权，只要高喊一声“妈妈救我”，就有神兵天降。
路菲菲：“行吧，至少先把我的活做完，别耽误了，要快点推。”
一般公司进行海外推广的时候，是一点一点进行的，先在一两个地区尝试，然后再慢慢增加，路菲菲是把游戏消费排名前十的国家一网打尽。
因为她记得2007年会发生“次贷危机”，2008年“雷曼兄弟”破产，继而引发了全球金融海啸，央行拨了四万亿救市。
那个时候，她不是特别关心金融方面的事情，只记得有这么件事，记得四万亿，是因为有个朋友因为这个四万亿，才找到了工作。
可见这次金融海啸会影响到普通人的生计，对于轻资产的网络产业来说，
就应该趁着现在大家手上都有钱，抓紧把项目推出去，能赚一笔是一笔。
当初《永恒之心》是因为投资人不看好毙掉的，就因为“我也是玩家，我都不喜欢，怎么会有人喜欢”。
如今《永恒之心》火的一塌糊涂，随便进一个游戏论坛，首页里必有它，甚至还被做成了搞笑图片。
投资人再也不提什么“我玩家我也不喜”这种屁话了。
甚至还主动追加了一千五百万，提出希望公司将所有的力量放在推广这个游戏上。
路菲菲申请一笔经费，邀请同人画手、作者和视频剪刀手参与创作。
这次没什么难度，很快就批了，给的钱也不少，公告发出去当天，就收到了二创的同人文章。
其他几个项目组羡慕地眼睛发绿，这就是砸钱出奇迹，这就是公司资源倾斜的快乐。
同人创作、视频、网吧、论坛……这些传统的地方都已经被路菲菲扫了一遍，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可以继续推的地方了。
公司里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其他项目组大大松了一口气：花钱的祖宗歇了，剩下的钱总归能轮到他们用了吧。
事实证明，他们高兴地太早了。
路菲菲在市场部会议上提出：“肯德基和麦当劳都有送玩具的传统，咱们不如跟他们合作？”
林云第一个提出质疑：“我们的玩家都多大了，快乐儿童餐里的那些玩具，会吸引他们吗？”
路菲菲觉得她的思维十分僵化：“与我们联名的玩具，怎么可能是快乐儿童餐里的小摆件。”
童正强也提出反对：“喜欢洋快餐里面玩具的都是五六岁的孩子，最高不超过十岁吧，一个周边的成本就多少钱了，总不能跟着二十块钱的套餐免费送。”
路菲菲十分无语：“……我就想问问，是肯德基麦当劳告诉你们，只有现在有的快乐儿童餐才能送玩具吗？他们就不能为了我们的IP单出一个套餐？我又不是要他们为了我们的版权单独发明一种新的食物。”
尽管肯德基麦当劳没有托梦给在场的任何人，他们还是坚持己见，认为这是谈不来下的。
“麦当劳送的玩具都是它家自己的人物形象，什么汉堡小偷奶昔大哥薯条姐姐，从来没见过还有其他的周边。”
“就是，肯德基虽然会与其他的版权联名，但是你看看肯德基合作的都是什么，哈姆太郎、机器猫……全是成名多少年的作品了，不是我说丧气话啊，咱们的《永恒之心》是很好的，但是，你敢说版权价值已经能跟机器猫相提并论了吗？”
“还涉及到玩具质量监管，要是送的玩具有什么质量问题，我们也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
总结下来，就是：不自量力、别找事了、你办不成的。
各位同事们未必是真的认为此事办不成，只是希望此事办不成。
谁知道这事办成得占用多少公司资源，好处都让路菲菲一个人占了，到年底让她一个人出风头……
正所谓“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同事的成功更让人揪心。”
如果路菲菲只是临时起意，在会议上这么一提，她会被同事们反对的声音拍到水底下。
齐欢不是严凯，更不是投资人，有这个勇气在部门内所有人的反对下还一意孤行，硬要支持路菲菲。
所以，路菲菲不让上司为难，她拿出笔记本，将早就准备好的IP联名合作方案投屏到墙上。
“我们如果与肯德基麦当劳能合作成功，玩具是由他们自己找供应商生产，我们不需要操心生产的问题，监管也是他们自己负责，我们只是授权我们这个游戏的名字，而不负责玩具本身。”
“根据过去的IP合作模式，我们可以从他们为我们专属的套餐里获得利润的抽成。”
“线下宣传物料他们准备，我们审核。”
“我们要做的是视频广告和文字广告。”
路菲菲从洋快餐的线下门店数量，以及就餐人员的年龄和分布，力证与选择洋快餐之一联名，对扩大游戏的影响力有着非常强大的作用。
林云不说话了。
童正强绝不认输，男人骨子里就有那么一点“你得听我的，我来教教你”的爱好，哪怕今天齐欢同意路菲菲做这个联名活动，他也得提出至少一个让路菲菲答不上来的问题。
所以，他问了：“你tຊ光说人数没有用，不能证明转化。这些作品在跟肯德基联名发售之前，就已经是世界知名作品了。你有没有国内ACG作品与洋快餐联名成功的案例？”
别说联名成功，根本就没有。
他就是来找碴的。
路菲菲微微一笑：“《永恒之心》立项的时候，严总也问过同样的问题，有没有对标的项目。当时给的回答是没有，现在我的回答还是没有。所以，没有成功案例说明一定不能成功吗？”
童正强一愣，《永恒之心》这几天的成绩全行业有目共睹，关于差点立项不成功，最后翻身打了一个漂亮仗的传说更是越传越神乎。
他憋了半天，吐出一句话：“游戏成功了，不代表你这次的想法一定能成功。别费了半天的劲联名，无声无息，丢人现眼。”
路菲菲可不是被人一堵就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晚上躺在床上后悔今天没发挥好的人。
当即回怼：“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次就一定不成功吗？联名可能不会大爆，但不联名一定不会大爆。”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半天，最后还是齐欢一锤定音：“行了，路菲菲，你先找他们谈谈，看看能不能谈下来。如果能谈下来，再说细节的事情。”
路菲菲曾经与肯德基合作过，但当时背靠大树好乘凉，公司大、IP大，是肯德基上赶着过来求合作，而不是反过来。
从客观数据来说，《永恒之心》是差了点意思，跟《传奇》《魔兽》《仙剑》没得比。
路菲菲将投影断开，微笑看着齐欢：“好的。”
她又看着童正强：“反正我也不是很着急，现在这次漫展摊位有一大半是我的，把眼前的漫展做好比较重要。”
不提漫展还好，提到漫展，童正强就后悔要命，恨不能把牙咬碎了。
原先说好漫展主推《永恒之心》，投资人大人脑子一抽，说项目不好，把主推项目换成《传说》，结果传说暴雷，问题多多，童正强自己临阵脱逃，把项目拱手相让给路菲菲。
本以为路菲菲就是个背锅的，随便折腾一下，然后黯然收场。
谁能想到啊，严凯提出的邪门要求“一周内必须上线新的玩法”，居然成了，而且还同时发了新版本预告，让玩家可以PVP，也能跟机器程序单挑。
搞得好多骂骂咧咧的玩家心里痒痒，一边骂一边期待，每天上线练练级捡捡装备什么的，日活居然不降反升……
一个怎么看都要完蛋的垃圾项目，居然被路菲菲盘活了，居然赚钱了，居然也能在漫展摊位上占一片地方……
本来这应该是他的！他的！
最恨的事情不是从未拥有，而是曾经拥有然后失去，《传说》不仅曾经拥有，甚至是他自己亲手送出去的。
童正强心里五味杂陈，低着头看笔记本，再也不说一个字。
今天难得工作不多，开完会，到了下班时间，路菲菲就回家了。
吃晚饭的时候，妈妈问：“你前面那么忙，都在干什么呀？”
路菲菲把自己负责的活动说了一遍，包括怎么起死回生，怎么得到成绩的都说了一遍，妈妈听得非常开心。
说到今天开会怼童正强的时候，妈妈担忧地说：“你好好地干嘛要得罪他呀，他本来就恨上你了，你这不是雪上加霜吗？以后他要是找你麻烦怎么办？”
“放心好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要是跟我合作有好处，他一定会跪着求我合作。要是没好处，就算我今天不得罪他，他该抢我功劳的还是抢我功劳，该甩锅给我，一定会甩锅给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是怕竞争，就回家躺着等你养好了。”
妈妈摇头：“你啊，哪点像女孩子，争强好胜的。”
路菲菲夹了一块凉拌黄瓜：“那你说错了，女孩子一直都是争强好胜的，不然妇好打什么仗，武则天当什么皇帝，还有造反称帝的女孩子呢。被儒家镇压了几千年，都有那么多连名字都没有被记下的女孩子的事迹被记录下来，充分证明了我的论点。”
妈妈用手指戳了她一下：“说不过你，牙尖嘴利的，不知道像谁。”
路菲菲望向一直没说话的爸爸，爸爸默默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别看我，我是天下第一老实人。”
路菲菲笑道：“你不是早就说过了嘛，像我姑姑。”
路菲菲的姑姑路秋月，只比路菲菲大八岁，从小聪明伶俐，敢想敢干，自己特别能拼，就因为第一任丈夫热爱咸鱼躺，实在没有共同语言就离婚了，当时她离婚的理由震动了整个家族。
几乎所有人都劝她再想想：“一个男人不抽不赌不嫖，多好的人啊，怎么就离婚了呢。”“二婚女人就不值钱了，何况还带着一个孩子。”
路秋月铁了心就是要离。
当时没劝她的人只有路菲菲的父母，而路菲菲知道这事后，给姑姑发出贺电。
现在姑姑不仅事业蒸蒸日上，成了某县的一把手，还跟一个同样积极进取的男人结婚了。
路菲菲的性格与姑姑确实相似，以前两人就时常商业互吹对方为女性之光、家族传奇，听得叔伯们各种皱眉头，直到路秋月当上了县书记，叔伯们的眉头才不敢放肆地当面皱起来。
吃完饭，路菲菲把碗洗了，然后，她出去散散步。
离她家不远有一所林业大学，自带一个小植物园，很多住在这个街道的人在晚饭后都会去小植物园逛。
路菲菲一边走，一边想，漫展的事情。
绝美的COSER是早就准备好了，合同都签了，衣服也已经做好，应该没什么问题。
工作人员也都齐了。
布展的材料也齐了……
路菲菲闭上眼睛，在大脑里迅速勾画出一个展台的立体图。
每一个位置需要挂什么、放什么，是否会被人不小心碰到，可能出现什么问题，如果人流量太大，把摊位挤倒了，塌下来的材料会不会造成人员受伤……
是否吸引人，要怎么摆，才能第一眼让人看见……
这个游戏里讨论度最高的是哪个角色……
路菲菲不断向自己提出问题，又自己想答案。
最后一个问题她记得前阵子在论坛看同人热度最高的是随机突然出现的侠客：
玩家的钱太多了，他会不问自取10%金钱，说替玩家把钱送给穷人。
玩家家徒四壁，他会送给玩家15%金钱，说像玩家这样的好人，不应该落到这样窘迫的境地。
但是那个傻乎乎的杀手也很受欢迎，玩家让他杀鸡杀鸭杀鱼，再给他一枚铜板，他会双眼变成大大的星星眼：“真的是给我的吗？”
没有工作的时候，傻乎乎的杀手就抱着他的小猪扑满坐在门口傻笑，或者呼呼大睡，鼻子上还会冒出一个大泡泡。
侠客是帅气，杀手是傻萌，女性玩家非常喜欢他俩，侠客只比杀手的评分高一点点。
男性玩家最喜欢的角色，除了衣服穿得比较少的那几个女性角色之外，还有一个小萝莉丫丫。
如果玩家触发了生病事件，丫丫会捧着一个大大的零食罐子跑过来，中途会摔一跤，愣一会儿，再抱起零食罐子继续跑向玩家床边：“哥哥/姐姐，吃糖糖，有糖糖吃药就不苦了。”
零食罐子的描述是：罐子里只有一块被枯荷叶密密包裹着的黑色糖块。丫丫家境贫寒，这个糖块不知是哪一年城中富贵人家布施时夹带的糖块，被丫丫存到今日。
如果玩家触发了受伤事件，丫丫会一脸同情地看着玩家，对着玩家伤口呼呼吹气：“疼疼飞走了。”
身世可怜，又很懂事听话，女玩家也很喜欢她。
与知名COSER签的合同就是纯走秀展示，没有可以像迪斯尼那样可以与之互动的COSER。
侠客、杀手、萝莉……这三个排名最高的可以安排上。
一时间，路菲菲也想不起来还能有哪个COSER可以干这事。
特别是丫丫，游戏里的形象最多四五岁，这个年龄的孩子不是胆小到离不开家人，见到生人就哭，就是浑不吝的熊孩子，还有精力特别旺盛，眼睛一眨就不见了……
路菲菲现在特别想知道，那些有小孩戏的电影电视剧，导演是从哪里弄来的孩子，还让他们这么听话tຊ，会按要求说台词的。
侠客……要俊朗英气，不能瘦得像竹竿。
杀手……要傻得可爱，但不是智障。
路菲菲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学校里某个楼还亮着灯，门口有好几个人在大声说话：
“卫海，你到底行不行啊？我们排了那么久，你现在说不去？”
“就是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责任心啊。”
年轻人低声辩解：“我是真没想到要这么贵……我有难处，去不起……”
气愤的女声提高：“衣服是社里给钱做的，没让你出一分钱，是你说可以去，现在又说不行。”
“我说的是坐慢车住招待所的价格，但是你们现在说要在会场旁边住，展览中心那几天的价格实在太贵了。”
“你看的便宜的地方都到哪里去了啊！离着四十多公里！九点开场，八点才有首班车，等你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我可以早点出发，走过来，才四十多公里，我早上三点开始走，九点肯定到了。”
他的声音很低，语气也很卑微，但是那个女生不同意：“凌晨三点，天都没亮呢，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你在路上出了点事怎么办？我们怎么向你的家里人交待。”
“哎，别争了，卫海跟我们一屋不就行了，反正酒店随便混进去一个人，他们又不知道，就说是来玩的朋友，他们还管我朋友待到几点？睡着就是了。火车票也没多少钱，我出！咱们这次是要拿大奖的，到时候有了奖金，卫海再把钱还我不就行了。拿不着就当乐呗。”
那个叫卫海的男生还是不同意：“蹭你们的……不好……”
他的同学们七嘴八舌，都在劝他没什么不好，对他们来说真没多少钱。
卫海就是不愿意，同学们最后都无奈了。
这几个年轻人完全不理解卫海干嘛这么倔强。
路菲菲有过这样的朋友，家里经济条件真的不行，想融入同学，自尊心又强，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路菲菲从他们身边走过，忽然发现那个紧抿着嘴唇的卫海，眉清目秀，脸圆圆的，眼睛也是又大又圆，被同学围在中间局促不安的模样，更是相当符合游戏里那个傻杀手的人设。
同学们跟他说不明白，女生气呼呼地扔下一句话：“你再好好想想！明天我们就要统一买火车票订房间了！”
同学们四散离去，只剩下那个愿意替卫海出钱的男生留下来继续劝他：“我平时也在别人房里蹭过住，这有什么呀，你真是……反正你来我们也是这个价钱，你不来，还是这个价钱，就当占了酒店的便宜呗，哎，占酒店便宜，你还有意见，要不要这么道德楷模？”
卫海还是摇头。
路菲菲从一旁的阴影里走出来：“咦，同学，你们要去CHINAJOY吗？”
旁边男生想都没想：“对啊。”
路菲菲看着卫海说：“我公司正好要请一个COSER，我觉得你挺合适，有兴趣吗？包吃包住包路费，还有一天两百块钱，条件是站在我们公司的展摊旁边，什么时候收摊什么时候走。”?
卫海犹豫：“可是，我们团是要去参加比赛的……”
路菲菲：“一队比赛时间最长不超过十五分钟，你可以离开半小时，用来化妆换衣服，怎么样？”
“COS谁啊？”卫海问道。
“《永恒之心》里的一个杀手，你要是不知道的话，我们现在可以去网吧，我给你看……”
旁边的男生睁大眼睛：“是那个接任务杀鸡杀羊，抱着一文钱都乐半天的吗？”
“是的，你知道啊？那就好办了。”
“卧槽，这么巧！！！”他激动地叫起来，“我们团就是出《永恒之心》，他就是杀手！”
听起来……上台表演的换装和化妆时间都可以省了呢，直接走上去不就行了。
卫海不敢相信自己有这种好运，他问：“那我到时候可以跟我的同学们一起住吗？”
“看标准吧……要是你们同学住的都是五星级酒店，那肯定不行，超标了。”
“不可能啦！”男生抢着说，“我们又不是大款，就住在旁边找找如家七天之类的商务连锁。”
“哦，那肯定没问题了。怎么样，能来吗？”
卫海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路菲菲又问：“你明天能到我们公司来试试衣服吗？”
卫海点点头，路菲菲打算告诉他地址，发现没带纸笔出来，也没带手机，卫海说：“我一会儿可以去你们公司的网站上查地址。”
第二天，卫海准时到公司来试衣服。
一起的还有请来的知名COSER，大家一起试衣服，拍照，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卫海穿着杀手衣服，窝在公司做的道具门框下面，看着那些一场就要一千二的名COSER，眼里透着羡慕和向往的光。
段风也站在旁边看热闹，他双手抱在胸前，腰背挺直地站在门框边。
有同事路过打趣道：“比保安站得都直。”
“画了一上午的图，弯着腰，背疼。”
看够了热闹，段风要回去了，他转过身，衣摆随之微微飘起。
路菲菲看见了这一幕，心中一动，这张脸，这身材……不COS侠客可惜了啊。
她大声叫住段风：“先别走！”
段风：“我还得回去审稿。”
路菲菲：“别急，很快的，你先把衣服脱了……”
后面那句“我给你把COS服拿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段风震惊地看着她，双手挡在胸前，脚下向后退一步：“你要对人家做什么！”
路菲菲：……
老天到底是有什么想不开的，让这张冷峻端肃的脸和如此二逼的性格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如果要他出互动型侠客……会不会因为角色性格OOC而被骂上各大论坛的首页？
路菲菲摇头：“算了，你别脱了，我找别人……”
段风：“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