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准备竞选的这段时间, 丑闻总是会比平时多一些。
不是你偷看了我,就是我揭发了你。
一会儿这个贪污,一会儿那个有不正当的性关系。
从新闻报道的时间顺序来看, 这些丑闻导致了涉事者被调查和收监, 进而影响了他们推举出来的总统候选人的名声。
事实上, 大多数时候要把时间顺序反过来看, 当他们的对手认为某人的存在碍眼, 想要把他弄走, 进而深挖其底细, 然后获得丑闻。
只要想开盒, 总有黑历史可挖, 总有一些事情无法证伪。
当身边的得力助手一个一个消失, 原本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的人也会越来越绝望。
在体面的退出, 与被人爆出丑闻, 丢人现眼社死到可能连现在的地位都保不住之间, 还是选择体面比较好。
没过多久, 七大候选人, 只剩下了最后两个。
路菲菲找的那几个印刷厂和服装厂一开始收到七大候选人的订单时, 都觉得七人并存的时段起码得有四个月, 为什么不多生产一切,一批运到美国的海外仓库里囤着, 等他们需要的时候,可以马上发出去,省钱又便捷。
有资金雄厚底气足的厂子就直接这么干了,谁想到, 他们跑的那么快,多生产的T恤和旗子, 一下子就变成了废物,囤在海外的仓库里还要收钱。
只能委托当地的工厂把胶印的字处理掉,变成白板,然后再印上别的花纹和文字。
一来一去不仅要时间,还增加了成本。
小旗子本身单价才五分钱,美国那边负责处理的工厂说要去掉上面的字再印上字,要一美元。
滚蛋吧……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完事,就连烧都还得另外给钱处理,不然那刺鼻的塑料燃烧的味道会被周围的居民举报。
秦老板的工厂钱少底子薄,他本来也想大量生产,囤一些,贫穷阻碍了他们的计划,他犹豫来犹豫去,决定先找路菲菲商量一下,看要不要超额生产一点。
路菲菲跟他说,要生产就生产现任总统和另一个订单量排第二的候选人,其他人都是小虾米,不知道哪天就被大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秦老板听她的话,就多生产了两个人的竞选物料,心里还是盯着另外五个候选人的订单量。
虽然那五个人确实比这两个人的少,可是蚊子腿也是肉啊!
对他的工厂来说,那不是蚊子腿,是猪后腿!
命运没有让他后悔太久,现在,他看着瞬间减少的订单,在庆幸之余,也有些后怕,幸好他没有一时冲动,不然亏得钱,能把他心疼的起码一个月睡不着觉。
秦老板万分感激,约了路菲菲喝咖啡:“路总,你是对美国政坛里的事特别了解吗?怎么知道肯定是这两个人能留到最后?”
路菲菲:“一般来说,现任总统表示想连任,总能撑到最后的决赛,除非他在任上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不过那样的话,他也不会自讨没趣说要连任了。
他的对手么,从一开始的订单数量就能大概判断一下,一般来说,开局就投下很多很多人力和财力的人,沉没成本比别人要高,就算撑不到决赛,也能撑到下半场,稍微多准备一些他的东西没问题。”
秦老板不无感叹:“我干这行也有五六年了,要是让我判断给国内市场生产多少件,我基本上能算准,头回接外国未来总统的单子,我是真不知道应该怎么看。”
路菲菲:“其实也不难,在竞选期间,国外的媒体会实时更新民意的情况,综合一下他们所在党派的负面新闻,就能猜得差不多了。美国么,基本上不是民主党当选,就是共和党当选,其他的小党派,就是起到一个点缀的作用,看起tຊ来百花齐放,好看的很。马克吐温在一百多年前写的小说就提到了这个问题,现在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改。”
“哎……哪有这么容易,我得找个懂翻译的吧,我们全公司管理层也就十个人不到,其他的都是普通工人……而且,翻译也不一定能从新闻里看出什么结果,我还得再请人帮忙解读,然后我自己再判断到底要下多少单……还不知道他们解读的对不对。”
秦老板嘀嘀咕咕半天,就是嫌贵,嫌麻烦。
路菲菲想了想:“我可以帮你问问。”
路菲菲的妈妈就是省经济信息中心某个下属单位的人,这个单位早年的时候还是挺牛逼的,什么信息都是他们管,包括高考分数录入,还有外国各种经济报刊。
当年是快乐的事业单位,员工们的主营业务是混吃等死,没出息的人上班聊天,互相分享孩子的成绩、家长里□□屁倒灶的事,午休两个半小时打牌,下午继续聊天看报纸,一天就快乐的混过去了。
有出息的人背英语单词,争取公派出国并赖在国外,或者自己考出国。
砸三铁都没撼动他们半分。
前阵子,国家忽然通知事业单位体制改革,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单位必须得靠自己盈利才能过上好日子。
经济信息中心,能卖的就只有信息。
但是现在卖信息的竞争很大,大公司自己就有专人分析市场情报,除了自己养的人之外,还有各大投行要卖行业分析报告。
像路菲菲妈妈这样的老员工,基本工资是国家财政拨款,不多也不少,刚好吊着。
她也想挣一些奖金,就是快乐了一辈子,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推销信息,试了几个公司,人家全部都说自己已经有获取信息的来源,她连问都不问别家提供的信息是什么样的,分析一下是不是跟自己能提供的有差异,就痛快放弃,现在决定就靠着基本工资活到退休,退休工资还是很高的。
“妈,你们单位卖信息的提成有多少啊?”
“百分之三十吧,反正没什么成本,怎么?”
“帮我问问,能不能再加一点,能不能给我加点提成?你们是直销,我是中间商,怎么着也得赚点差价。”
路菲菲的妈妈跟外人卖东西不会卖,跟自家领导提要求还是会的。
最后帮路菲菲争取到了百分之五十。
“才百分之五十啊?”路菲菲很是不满。
从妈妈这几天的话里,路菲菲判断出卖信息这项业务推进的很烂。
销量太差了,整个单位里,没有一个人有销售经验,而且八成员工是当初单位刚成立的时候就来的,个个都是老资格,他一个都使唤不动。
那点可怜的成交量是领导自己一个人卖的,他家里有人开公司当高管,纯纯看在亲戚朋友的面子。
领导已经不想着能得到多少盈利,只求年底写总结的时候拿出来震撼全场,成为全系统最靓的崽,只求不要丢人现眼,成为倒数第一,被拎出来鞭尸,影响退休前的调级。
“反正他只想冲量,让他把支付的本钱赚回来就得了,我估计你要再跟他多谈谈,能给到百分之八十呢。”
妈妈嗔怪道:“你也太贪心了。”
“我哪有贪心,我是在帮他,已知你们单位向各国经济类刊物采购信息要付钱。就算一点都卖不掉,也还得继续采购,不然整个单位就可以彻底取消了,我不缺代理他这一个活,他可缺帮他卖东西的人。我占绝对主动权,垄断地位,哎,都垄断了,还不多挣点垄断钱。”
妈妈摇摇头:“这次就算啦,我都已经跟他说好了,也不好再改口。要是卖得好,你再去找他谈。”
路菲菲眨巴眨巴眼睛:“啊?我去找他谈?”
“对啊,我跟他说的是你想帮忙卖信息的。”
这种单位里,员工的儿子女儿姓什么叫什么,从小学到大学成绩如何,结婚没有都是公开透明的,而且,个个都习惯性的默认亲密关系提供的资源就是可以白吃白拿。
“难怪没谈下来多少,”路菲菲揉着额角:“妈,你这也太老实了啊,你应该说是你找自己的关系,消耗了自己的人情,费了老半天的唇舌,花了不少人情费才谈下来的,这样才会显得有提价的必要啊!你现在说一句’我女儿可以帮忙’……显得很不值钱。”
妈妈撇撇嘴:“我又不会撒谎,要是能想到这么多,我也不会一份都没有卖出去。”
“怎么就是撒谎了呢?我是不是跟你有关系?我又不是你们单位的人,家里供我吃穿上学,起码也花了十几万吧,怎么就不是花钱了呢?别人都是把自己放在道德至高点,你怎么就觉得是在干坏事?”
爸爸在旁边插嘴:“你妈老实,你别为难她了。你先卖,要是能卖得掉,你说要提价,他们反正也找不到替代你的人,也只能答应。”
路菲菲要的就是纺织行业、中东局势和美国总统大选的资料。
总统大选的信息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歪的都不要紧,只是起到一个烟雾弹的作用,路菲菲早就知道下一任总统是谁,但是做为生产和销售建议的时候,总不能说这么确定的理由是“我是夜观天象,再掐指一算”。
纺织行业和中东局势才是她需要的,现在抵制中国棉花的事情比她知道的历史提前了,其他的相关事件也一定会发生,但她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发生,所以她需要精确掌握破局的时间点。
路菲菲把纺织行业信息卖给了几个种棉大省的棉业相关部门、纺织品相关的公司,从种地的到往商场超市电商平台里铺货的公司,她一个都没有放过。
路菲菲卖信息的话术就是:“现在市场变化太快了,埃及高品质的棉花运不出来,印度和巴基斯坦的数量多但品质差,只适合做牛仔裤。
很难说欧美负责引领时尚的大公司会不会利用他们的话语权,硬推说牛仔裤是明年时尚单品,不买的人都是土鳖,只能随时关注。
不然一步迟,步步迟,就算不亏钱,也会赚得少。
鲁迅说过,少赚钱,就是亏钱!”
大公司确实都跟投行的研究所建立了关系,从他们那里买研报。
高等级的行业研报很贵,能卖到几万块一份。
已经花过一次钱的公司,就不是很想再花一次钱。
路菲菲告诉他们:“投行不仅是卖报告的,他们的利益相关还有上市公司和股票。虽然国家规定他们不准推荐个股,但是,只要在报告里定向提一些有偏向性的分析也不是不可能。
不像我这卖的信息,都是国家经济信息中心出来的,没有跟任何公司有利益相关。
买一份他们的,买一份国家信息中心的,只对客观情况做个对比。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嘛,做决策总不能只听一家之言。
稍微多花点钱,相当于投个保险,发现问题处理问题,没有问题正好可以安心做投资计划,这样不是更好嘛?”
路菲菲妈妈单位的领导看到返回的销售额,脱口而出:“那堆玩意儿还真的有人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