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展在各方的努力之下盛大开幕, 内行的看个门道，指指点点某个新款飞机是如何的厉害，比原先那版有什么不同, 装载量、马力等等。
外行的看个热闹：“好多飞机啊！”“喷烟了喷烟了。”“还有队型！”
线上注册量相比宣传期的注册量高了不知道多少, 去不了航展的人被“高清近距离摄影, 弥补不能身临其境的遗憾”所吸引, 专门上来看看视频到底能高级成什么样。
本届航展上除了一百多款战斗机、歼击机以及等等之外, 还首次展示了八款高规格的军用型无人机：翼龙I、彩虹-4、WJ-600……
与此前民众熟知的消费级民用型完全不一样, 比能挂六十升农药的农用无人机都要高好几倍。
互动视频把所有允许展示的机型都做成3D动画演示, 还配有假想敌, 网友可以像打游戏一样自由选择机型和选择三种不同的场景。
一般的假想敌不会有特别明显的种族和国家特征, 免得惹出什么国际是非来。
3D动画里的假想敌本身确实没有任何特征, 就是游戏刚建模还没加皮肤的光板人类造型。
至于那一百多套新款飞机, 由于其存在一定的保密性, 所以, 也只能展示外观, 内部的各种构造一带而过。
本来没有这一项, 是路菲菲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主办方增加这个功能, 开始钱不多, 没有人觉得增加一个动画，能对提升在线浏览量有什么帮助。
就是个花瓶而已, 写在工作总结上也就多一两行字罢了。
路菲菲拿tຊ出以前做过的互动视频给与会领导看：“我们做的动画，不仅仅是展示，而且可以让观众身临其境的参与，亲身参与, 跟只是用眼睛看，感觉是不一样的, 同样是种田，观众仅仅是旁观，跟自己需要点击，通过自己的操作看见田地发生的变化有天壤之别。”
说服领导的不仅仅是她说的话，还有她拿出的对比数据。
几千和几十万啊 ！
看得谁不心动！！
路菲菲找到的是给乐游原做3D动画的公司，这家公司的3D建模超强，互动时候的动作细腻，特别好看。
动画公司接到项目说明的时候，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
哎呀，这钱拿得有点不踏实。
不踏实的预感成真了，路菲菲看到初稿之后，对项目组提了改进意见：“动画制作是另外收费的，他们也提了KPI要求，必须保证动画有多少次的播放、扩散，以现在的水准，玩一次就不想玩了，更不会想传给别人。”
项目组的员工很为难：“可是，甲方不是说不能出现任何标志性的国家特征和种族特征吗？避免出现国际争端。”
路菲菲：“用暗示好了。”
路菲菲一手按着太阳穴，半眯着眼睛，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好像在飞快地拨弄着看不见的珠串，然后她问：“想起谁了。”
“哈，徐哥！”
徐哥是对接商务的负责人，他每次在想事情的时候就是这个姿势，公司里的人都爱拿他开涮，说他是一休。
路菲菲点点头：“所以，你懂了吗？”
“懂了！”
成品动画做出来之后，人物连是什么人种都看不出来，但是，场景却是中国人都耳熟能详的故事：
陆地场景里的假想敌排着整齐的队伍，他们穿过的城门上隐约能看见“宛平”两个字，不远处的石桥上每一个桥柱都有一个石狮子；
高山场景里的假想敌驱赶着走在高耸雪山中间小道的驮队，向界碑逼近；
海洋场景里的假想敌是在明显位于南方海域上冲撞中国渔船的某国军舰，军舰上的人操纵着炮台，准备对着渔船开火。
在公司内部测试的阶段，公司里的员工自己都玩了一遍又一遍，并且希望爆炸效果再加强一点，最好一炮就能炸断一艘航母。
路菲菲笑着提醒他们：“这是产品的实物展示，不是游戏，牛吹太大了，会被说是虚假宣传的。”
“嗐，我都忘了。”
“做得太逼真了。”
说是实物展示，临上架的时候，路菲菲还是让开发者加了几个小东西：
一个类似游戏里的计分系统，观众可以输入自己所在的城市，然后开局，打完之后，自己的积分加入城市总和，系统会根据分数，对全国293个地级市进行排名。
还有就是观众自己这边的界面可以显示自己对自己所在城市的贡献度，能把贡献度界面分享给朋友看，朋友能通过这个界面也进入互动视频平台，注册，参与互动。
几个看似不起眼的小模块，深深把握住了人性。
打鬼子是标准操作，分享高分炫耀是本能，想看自己城市排名第一是不能输的骄傲。
互动视频上线仅仅3天，页面活跃度已超过千万，从互动视频新注册的客户数超过了一百多万。
主办方领导觉得数字确实很好看，付出去的钱达到预期，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负责盯后台运营数据的同事告诉路菲菲：“游戏界面有人提问说游戏里显示的是不是真实的技术水平。我把对应的飞机真实视频给他，他说还有一些问题，他问的太专业了，我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让这家公司的工程师来回答，你又不知道。”
“他们工程师都好忙，这个人是昨天下午问的，工程师说现在客人太多，等一会儿再回复，这都十几个小时了……”
路菲菲明白，肯定是现场工程师觉得游戏里提问的人能有什么正经事，肯定是业余军迷好奇，随口瞎问，不如接待有大概率会掏钱的专业客户来得重要。
抓打工人过来回答就算了，他们都挺忙的。
老板忙着到处社交，抓也抓不住。
临时培训了几天的兼职大学生讲解员被抓来凑数，其实对方问的问题都培训过，不是什么超纲的难点。
问题是，这个人打的英文很怪，这位英语六级的大学生觉得每个单词都认识，句子好像也能理解，但又不是很确定，必须用自己的理解再打一遍句子，询问对方是不是这个意思。
经过痛苦的十五分钟沟通后，这位大学生觉得很崩溃，他猜测此人的母语不是英语，他试探问对方的母语是什么，他也许可以找到对应语种的讲解直接跟他沟通。
对方很快发来一个单词：“Arabic。”
阿拉伯语……
“请稍等。”
大学生拿起电话说了几句，摇来了一个女孩子，她看起来十分普通，甚至让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到十八岁。
厂家有阿拉伯语版的简介，女孩子用英文版和中文版对照，划出十几个专业术语。
然后开始工作。
不管她说的对不对，起码看起来非常专业，她跟对方聊得很流畅，偶尔低头看一眼专业术语，再打几句。
路菲菲问大学生：“她是你们学校的？”
“不算吧，她是外事职高的，在我们学校旁听。”
路菲菲：“你们学校这么大方，可以随便旁听的吗？”
大学生摇摇头：“也不是，听说是她自己先自学了基础，然后去找教授给她的机会，听说她在阿语系快把其他人逼疯了，期末考试的时候，教授给了她卷子让她回家自己写写，她说自己在家写的没看书，请教授批一下，分数是全班第二。现在她已经是阿语系的别人家的孩子了，教授总是拿她说那几个考的不好的人。”
“阿语系的人不得烦死她？”
“应该是吧，有人说她肯定是看书了不承认，还有人说可能是她的阿拉伯男朋友帮她写的，她学阿语就是为了嫁给中东富豪，还有人说是教授改卷子的时候放水，就是想让其他学生好好学。”
多么熟悉的调调，路菲菲笑道：“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她没必要做假，一个旁听生，做这种假有什么意思，又没奖学金，教授也没必要用这种手段去刺激其他学生，她也就一次第二，前面还有那么多进外交部和能源部的，已经够刺激了。”
大学生耸耸肩：“要不是我舌头卷不过来，我也去学阿语了，一个小时八百！我才一百五。”
路菲菲笑道：“可是你能接兼职的场次多啊，一个月你能接三十单，她也就接几单吧。”
“那倒是。”
过了一会儿，那个女孩子突然抬头问：“能在网上直接下订单吗？”
一旁支持的工作人员问道：“他要买什么？”
“他想要雷达中距离空对空导弹、多用途红外战术导弹，嗯……还有枭龙战斗机……还有一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要核实一下，他想问翼龙无人机能不能挂洲际导弹，能挂几个，我不太清楚。”
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路菲菲问道：“他是想问问价格，还是现在就要买？”
“价格我跟他说过了，他说能不能在网上下订单。”
旁边的工作人员窃窃私语：“是开玩笑吧。”
“可能就是闲的……”
“不管是真是假，效果到位了。”路菲菲想得开，反正不见到现金进来，就不发货，订单怎么处理，要不要做这笔生意，也是公司的事情。
但是在互动视频页面有人像买菜一样，问完导弹的价格，就要下单买走，节目效果拉满啊！
女生去核实翼龙挂洲际导弹的问题了，回答完问题，这人说谢谢，再见。
就没有下文了。
大家也没放在心上，果然是个业余军迷，随便问着玩玩的。
第二天，路菲菲拉到电话：“你们这边昨天卖了十个导弹，五十架无人机？？？他还要买东风12？东风12才刚开始研制，刚有一个模型。”
路菲菲：“……他真下单了？”
“你们没答应他什么条件吧，刚才我们账上收到一笔钱！”
昨天两个讲解员的在线聊天记录都打包发给他们了，两人就是单纯的介绍了一下性能，客户自己玩了互动视频，看了真实视频，就下单了。
销售工程师跟进订单后才知道，tຊ这位是中东某国的王子，负责国防军工方面的工作。
这次他们国家没有派人来参加航展，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是，他听说敌对国去了，于是，他紧急派出代表团，又怕敌对国已经抢先采购了一批先进军火，对他们下手，便在网上找到航展消息，看看有哪些武器比较厉害能克自己，然后，他不小心点到了互动视频。
再然后，就沉迷在里面，享受炸人的快乐。
使用的感觉酣畅淋漓，所以，他才会提问，这个互动视频到底是游戏特效，还是实物真的可以做到。
层层递进，不小心就从“玩游戏”到下单。
原来是石油大亨，那没事了。
后续销售的事情由厂商接手，媒体则对这件事本身产生了十足的兴趣，一时间，各大网媒和纸媒的版面上出现类似新闻：
《互动游戏刺激中东王子，一亿美元订单落地》
《游戏到现实：中东王子亿元采购中国武器》
《游戏展示中国武器魅力，中东王子爱上中国军备》
《从虚拟到现实：中东王子沉迷中国游戏，豪掷上亿美元购买装备》
……
不仅负责运营互动视频的路菲菲再次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连着与这件事相关的3D制作公司、网页制作公司，都跟着一炮而红。
临时被抓来当差的女生更受瞩目，2012年，中专生和职高生已经与成绩差、混日子、男生上完进厂打螺丝、女生上完回家结婚生孩子这样的印象绑定在一起。
中考的时候，家长听说自家孩子上不了普高，那真是天都要塌了。
在职高生名声如此之差的当下，居然有一个女生自学曲里拐弯的阿拉伯语，还学得那么好。
她收到了很多与中东有业务往来的公司的入职邀请，希望她毕业之后能加入他们公司。
但是听说她没有选择其中任何一家。
有一天，路菲菲要出国谈业务，在出境边检口看到了她。
她没有什么变化，手中扶着一个登机箱。
路菲菲与她打招呼，问起她的现状。
她说自从那天之后，确实有很多公司找她，全是她知道，这些公司不是看重她的阿语能力，而是看中她的名气。
她也知道自己的阿语能力其实还不足以自如的跟别人交流，所以，她希望先去阿语国家留学，不仅学语言，还想深入研究一些专业，以及了解中东各国人一些风俗文化，这样将来可以更好的为外经贸服务。
路菲菲冲她竖起大拇指：“厉害。”
“哪里，也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做了互动视频，让我有机会跟哈桑王子接触，我也得不到推荐信，拿到全额奖学金和对外国学生的资助，那边消费挺贵的呢，要是我用家里的钱去，真有点舍不得。”
女生的飞机开始通知登机，路菲菲与她道别：“祝你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你也是！祝你财源广进，全世界都能看到你们公司。”
女生步履轻快地走进飞机连廊，走向自己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