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记得。◎
魏霁时隔多年再次回国, 自然免不了宴会邀约。
关芷莹试探地问了句梁梦因,是否需要让魏霁公开介绍一下她的身份。有魏霁的背书,梁梦因今后的事业发展, 至少会顺利大半,也不会再有郑克新那种事情发生。
结果自然是被梁梦因拒绝了。
她并不想享受魏霁带给她的身份优待,魏霁没有那个义务, 梁梦因也不想要这个权利。
关芷莹也不勉强, 她的女儿她是最了解的。在某些事情上格外固执,也可以说格外清高。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当然可以包容她这一点小任性。
“宝贝,这条裙子真的很衬你。”
关芷莹看着梳妆打扮后的女儿心里百般骄傲,娇生惯养的玫瑰盛放光华, 栽种之人自然荣幸至极。
梁梦因转了一圈, 裙角的就去摇曳出潋滟的弧度,她眨了眨眼:“也还行吧。”
语气有些勉强。
今晚的宴会不好拒绝,梁梦因只好跟同关芷莹一起赴宴。礼服是关芷莹替她选的, 黑色的鱼尾裙,裙摆处缀着一段长长的流苏, 闪着碎钻, 完美勾勒出盈盈有致的身材。
长发被盘在脑后, 露出一截白玉般的纤直的颈子。锁骨上卧着一枚华贵神秘的蓝宝石,天鹅绒般的质地,剔透无暇, 闪耀如星辰。
白皙的肤色,与深邃的蓝色, 交映相辉。
她跟在魏霁身后, 方一入场已经成了宴会中的焦点。
梁梦因一双潋滟的含情水眸, 眼底荡漾着明艳动人的昳丽。随意间挽过碎发的细指,皆是风情。
裙摆晃动中,袅娜生姿,被裹在高定礼服下盈盈一握的柳腰,摇曳出摄人心魄的弧度。
毫不掩饰的艳色。
盛放的一枝玫瑰。
明澜提起裙角,先是和魏霁打了个招呼,才转向今晚宴会上最瑰丽的那朵“小玫瑰”。
“梦因,你今天很美。”
梁梦因微微提起唇角,是最端庄标致的笑容:“明澜姐,你今天也很漂亮。”
年龄在明澜身上仿佛虚长,明艳不减,仿佛只是多了些成熟稳重。
有人过来敬酒,魏霁和关芷莹示意后走向一边,把空间留给几位女士。
明澜婉然微笑:“梦因,你今天真的有惊艳到我。时序今天有来吗?如果他真的错过了你这么夺目璀璨的一幕,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怎么会。”嘴上只是笑着打哈哈,但心里却完全是另一套想法。
方才突然听到陈时序的名字,梁梦因眼皮骤然一跳,殷红的眼尾在那层层铺开的眼影下,似乎更红了些。
陈时序啊……
蓦地在心底忽然燃起了一点期待。
大概是有神祇指导,在嘈杂的人声中,她的目光忽然抬起,无端由地望向宴会厅门前。
人头攒动中,梁梦因骤然撞上一双冷冽黑眸。
陈时序一身考究黑色高定西装,衬衫挺括,扣子紧扣至顶端。
疏淡矜傲,熟悉又陌生。
神思一怔,梁梦因忽然忘记去解释明澜那句似是而非的话语,也忘记去查看身侧的关芷莹的反应。
像是深壑中的暗渊,仅仅一眼,就将她吸进那道视线里。
黑夜中的深海,平静的海面上卷着冷谲的波涛,其中像是藏着传闻中的水鬼,只待她沉浸其中,便毫不犹豫地将她扯下水。
你我共沉沦。
陈时序接过服务生送来的红酒,薄凉的视线却越过拥挤的人潮,定在她精致绝美的面容上,缱绻的目光寸寸划过她晶莹的眸子。
一眼万年。
梁梦因被那视线盯得眼睛发烫,耳边是明澜正在和关芷莹念叨着什么婚姻育儿,和她没什么相关的话题。声音从耳旁略过,却没被听进分毫。
而那些独属于她和陈时序之间的问题,或是答案,困扰了她许久,此时却再度清晰地跃进脑海。
——“什么样的关系?”
——“摘月亮的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那种关系似乎有了些真实感。
关芷莹顺着女儿的视线望过去,同样看到人群中长相优越、身高腿长的男人,拍了拍她的手,提醒她回神:“梦因。”
梁梦因眼波一转,立刻换上那副最精致的笑脸。眼眸低垂,手中的红酒杯中晃动的醇厚酒液,映射出她的面容。
旖旎清绝的娇靥,是谁挑不出任何瑕疵一张面孔。
下一秒,陈时序穿过熙攘的人群款款而来,柔美舒缓的背景音乐在他身后渐渐褪去,皮鞋下踏出的声音,似乎比其他所有更清晰地被捕捉进她的耳中。
心尖忽颤,微笑间,梁梦因悄然攥紧了手包。
“关阿姨。”行至面前的陈时序微微颔首示意,声音清润,虽然还是那副薄雪冰山的冷面,但言语举止间都透着谦恭礼节。
明澜笑意盎然地看着眼前的场面,谦谦有礼的陈时序,像是换了个内芯一般。这样难得一见的场面,让她忽然觉得今天推迟美国的出差,来这次宴会再值当不过。
“还真是巧,我们刚刚还在说你。”明澜捂嘴笑,眼波流转间闪过一丝精光,“时序,你看梦因,她今天真的很好看。”
虽然刚刚已经遥遥对视过,但陈时序还是顺从地转向整个宴会厅中最闪耀的那个人,立在他面前的人。
梁梦因觉得这个场面是有点无厘头的幽默在的,明明前几天还住在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甚至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男女,在这种场合却要装模作样地维持体面。
假装不熟的体面感。
甚至陈时序的视线还真的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然后唇线弧度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淡声应了个单音节。
星点碎光被隐于曈底。
“嗯”。
听上去似乎似乎有些牵强。
梁梦因眉心轻折,皱了皱秀气的鼻尖,正想开口回怼,暼过关芷莹笑意满满的脸,又生生咽了回去。
场合不宜。
关芷莹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她抬起头,望向那张与林姿几分神似的脸,笑容温和:“时序,我们都多久没见过了。阿姿最近怎么样,我这几天正准备上门叨扰呢。”
陈时序薄凉的眸光状似不经意间暼过端着笑脸的梁梦因,最完美也最虚假的笑容。
梁梦因却只当无视他的目光,微笑的弧度似乎被钉在她的面颊上,丝毫未变。
神色微敛,他缓缓转向关芷莹,淡笑回应:“关阿姨,是有十几年没见过您了。”
甚至于梁梦因来京城寄住那次,关芷莹也不在。那时她病得很重,已经被魏霁带去国外养病。
听说是梁梦因一个人拖着行李箱,从南城坐火车来的。
一个人,两个行李箱,还有些不知多少件其他包裹。
陈时序的眸光淡了些,语调依旧平和:“家母这几日也总是念叨阿姨。关阿姨有空可以去老宅小住几天,之前梦因妹妹的房间还留着。”
听到陈时序口中“梦因妹妹”,梁梦因的表情彻底端不住了。
这一句妹妹,大概也只有在长辈面前,她才能听到。
虚伪。
私底下,陈时序总是连名带姓的喊,一口一个梁梦因,冷冰冰的,像是在喊陌生人一般,半点感情也无。
现在到了长辈面前就换了副面孔,彰显自己的绅士风度。
做作。
关芷莹被他这句妹妹提醒,想起陈时序和梁梦因一直都不算和谐的关系,意欲缓和。
“以前梦因小的时候还总是跟你身后喊哥哥,一眨眼你们都这么大了。”关芷莹轻轻捏了下女儿的掌心,意外摸到一手湿汗,侧过脸看她一眼,又继续说,“梦因,还记得小时候你总是撒娇让时序抱你的事情吗?”
明澜笑意几乎揽不住,像听到了什么惊奇八卦一般:“还有这事呢。关阿姨,其实几年前,梦因在林姿家住那会儿,和时序关系也很好,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
是有的,但是梁梦因并不想回忆。大概是孩提时代的故事了,梁梦因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
那时她还没有搬离京城,总是缠着阿姨家的那位大哥哥抱,撒娇耍赖不从他身上下来。
还是后来林姿提起,她才知道原来小的时候她就已经缠上了陈时序。
不得不说,她的眼光,她的习惯,还真的是始终如一。不论是少时,还是成年后,她都喜欢对他撒娇,要背要抱。
甚至,最后滚上一张床。
长睫轻颤,手包攥得更紧。
关芷莹胳膊轻轻怼了下她,示意梁梦因说话。
顶着关芷莹和明澜的视线,梁梦因抿了抿唇,冷冷淡淡,轻飘飘落了几个字:“没印象了。”
关芷莹拧了她一把,梁梦因疼得一口气,反而肩背挺得更直,沉下的薄肩牵着精致的锁骨一同微动,修长的脖颈间那只蓝宝石在晃动间愈加熠熠。
眼眉那抹靡丽的胭脂色,秾丽如海棠。宝石的蓝色辉光映在她的眼底,漾出通透清泠的水光。
梁梦因唇角微扬,咽下心口的悸动:“记性不好,陈总见谅。”
陈时序神情未变,眸光已然转凉,眉目淡隽,如同卧在高山之上终年不化的积雪,皑皑寒意只余客套的疏离。
梁梦因躲过他的视线,却躲不过关芷莹的警告。关女士掐在她腰侧的那记,是下了狠手了,梁梦因咬紧牙关,才控制住表情。
那道冷清的视线一瞬不瞬地定在她身上,可梁梦因只是别开脸,故意和明澜攀谈,撇清关系无视他的态度很明显。
默了半晌,陈时序也没纠缠,他只是对梁母颔首,礼貌错身离开。
擦肩而过时,两手稍触即分。
只有一点火苗,已经燃起灼烫的温度,梁梦因另一手随意地搭在手背上,不知道掩盖什么。
那温度,久久不却。
关芷莹身体不适,先被司机送了回去。
这种宴会进行到末端,已经失了最初的目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八卦便是在时候产生的。
梁梦因向来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哪怕他们话题中心的人物是她。大概听了一些,无非就是几月前那个热搜,还有莫名传出的她和李越然的绯闻。
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再拿出去来八卦也早就失去了时效性,梁梦因也懒得再去解释。
况且,别人的看法对她也没那么重要。
宴会厅里气闷,梁梦因提起裙角去后花园里躲闲。外面气温低,她没出门,只在花房里站着。
静谧安和滋长了不断发散的神思,隔着一扇玻璃,她没有向外望向室外层林花木,而是默默转向宴会厅角落里,那个端方清冷的人影。
她几乎是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他。
陈时序正在和一位女士交谈,看不清人脸,但梁梦因敏锐地捕捉到他们愉快碰杯的瞬间。
眉梢拧起,几分不快在酝酿。
忽地,一件带着温热体温的西装外套覆在了她光洁的纤背之上。
“那位是沈家小姐,之前林姨还想给她和时序搭线的。”
梁梦因没回头,抬手就想将肩上的西装拿下,却被李越然按住。
李越然端量着她的表情,明艳的面上隐约浮现几分不耐。他洞悉于心,又在火上添一把柴:“那位沈小姐和时序,他们最近合作了一个项目,来往密切。听说之前还闹出了些绯闻,不过又被压了下去。”
“听说这位沈小姐,行事风格和时序倒是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就是不知到底出师于哪位了。”
“家世相貌都相配,他们倒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
听了许久单口相声的梁梦因已经再忍不下去,她忽而抬手压住李越然的手腕。
他诧异地望过去,梁梦因看着瘦弱,但腕子上的力道却不容拒绝地被压下,寸寸向下,直到脱离她的肩膀,连带着她肩上那件西装一同落下。
梁梦因没有表情的时候,明丽的五官自带清绝的冷艳感,倒是有几分像……陈时序。
李越然一时怔住。
“李先生,你越界了。”
收敛了那些顾盼的旖色,滟如秋水的眸子也可以带着冷漠疏离,像锐利的箭矢,射进胸膛。
转过头,梁梦因没再看他,肩头在凉风中,不由瑟缩了一下,但她的表情分毫未变。
裙角处的薄纱蹭过李越然的皮鞋,然后毫不留情地抽离。
梁梦因方时那一刻是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情绪的,只是在鞋跟被薄纱和门缝卡住了那一刻,那股不知何时早已积蓄的恼意,登时翻涌而来。
或许不是在李越然说话的那时。
可能更早,在他与其他异性站在一起时……
那股恼意不知从何时,已经积攒快到临界点。
眉头蹙紧,梁梦因扶着门框,礼服限制,她单脚站立,试图抬起被卡住的高跟鞋,却徒劳无功。
身后的李越然已经追了下来,梁梦因百般不耐,掌心压住胸口,正欲弯下腰时,带着熟悉冷香味道的外套已经罩了下来。
梁梦因身体微僵,在温暖气息笼罩的那一刻,她已经别过头去望。
陈时序的表情很淡,除了他落在她肩上那只微紧的手掌外,几乎没有泻出一丝情绪。
李越然的脚步停在几米之外,梁梦因没有分神去看他,陈时序也同样没有心思去顾及。
“我的鞋……”
话音还未落下,身前的男人,已经单膝跪地,黑色的皮鞋对着她白色高跟鞋的鞋尖。
梁梦因心房重重地一跳,下意识就想抬脚,纤细的手腕却被他的掌心握住。
“别动。”
干燥的温热。
于是,她便一动不敢动,只是低眸静静看着。
她的鞋跟穿过他的指缝。
他的手掌环过她的鞋面。
微微用力,那截细细的鞋跟便从薄纱和门缝中解脱。
没有丝毫损伤。
那是梁梦因最喜欢的一双高跟鞋。
“能走吗?”清润的嗓音落在她耳尖,带着弥散的酒气,撩人心弦。
当然能走,她只是鞋跟被卡住,并非崴脚。
可是没等她回答,细腰已经被牢牢扣住,手掌一托,她几乎被他架着离开。
谁也没有注意身后还停在原地的李越然。
掌在腰间的那只手带着克制又肆意的力道,细腻柔滑的肌肤印证着愈加升高的体温。
休息室的门,“哐”一声摔上,门锁在交缠的动作间落下。
“你——”所有声息被贴上来的薄唇堵住,呼吸沉溺中,清浅的鼻息染上侧颈,伴着一枚枚落下的湿印。
升温的情愫,在密闭的空间中蒸腾。
一如四年前的那夜。
唯有颈前的那颗蓝宝石贴着的那方肌肤,留有半点清凉。
也在被不断蚕食。
唯有往事清晰地在脑海中闪回,一件一件,最终都落到最后那个迷乱沉沦的夏夜。
比呼吸更乱的是心跳,男人的掌心毫无距离地贴着她的胸口,所有靡乱都逃不过他的控制。
直至被吻到失神,低沉嗓音才落在耳侧:“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记得。”
手掌顺着窈窕的曲线滑下,不轻不重地捏过腰间的软肉,控住几乎她站不住向下滑的身体。
肩上披的那件西装已经落下,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男人炙热的气息弥漫。
还有他悠然吐在她耳畔的话。
“还是说,需要帮你回忆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作者有话说:
撒花,我可终于写到这里。陈总在岳母大人面前装的太乖了,还有两副面孔嘞。感谢在2024-01-15 21:05:19~2024-01-16 20:0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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