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说爱我哎。◎
“他说爱我哎。”梁梦因托着腮, 漫不经心喝着黑咖,连加奶加糖都忘记。
她还沉浸在陈时序一句又一句“爱”里,嘴角高高翘起, 乌黑的眸子里润着潋滟的水光。
陈璇蔚深深叹了口气,她真的很后悔今天来陪她出来逛街,本来是要买一件年会的战袍的, 现在衣服没买一件, 倒是听她说了一路爱情。
“知道了,知道了,这已经是你说的第三十四遍了。”陈璇蔚无聊地开始翻看工作邮件,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 你最近和我师兄还有联系吗?”
梁梦因扔掉不知不觉已经喝完的咖啡杯, 想了想:“好像确实很久没有联系了。”
其实也还是有联系的,在那次宴会之后,宗泽言也给她发过几次消息, 有关魏霁回国的那个合作案。
只是梁梦因向来不关心这些商场上的事情,陈时序尚且没有跟她提及过此事, 她又何必上赶着去操心呢。况且术业有专攻, 她对这些事情根本一窍不通, 更是懒得看。
时间久了,见她没有回复,宗泽言也就没再发了。
说不出到底什么心情, 好像再好的朋友,也会在某个节点走向不同的岔路。
是不舍的。
但换了身份后, 很多关系, 也没办法再装傻充愣相安无事。
“哎, 感觉也挺可惜的吧。我听说他准备回美国了。”
梁梦因点点头,给她挑了一件黑色裙子,在陈璇蔚身上比量了一下:“正常的,毕竟他的事业重心都在纽约。倘若要放弃一切,回国重新开始,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陈璇蔚看了一下标签,那个昂贵的价格让出手阔绰的她,都不由皱了皱眉,还不忘回复梁梦因:“可是,你怎么就能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呢?”
爱和爱之间也是有差别的,前后次序决定了一切。
“大概是我本来也没有闯出什么成绩吧。”梁梦因笑了笑,不太在意,又拿了一件墨绿色套装一同塞到陈璇蔚手里,“所以放下纽约那里的一切时,好像也没那么难。”
“怎么会?”陈璇蔚不是没听说过Sara Liang的名字,在纽约时尚圈被誉为最有潜力的新兴鞋履品牌,又怎么会是梁梦因口中所说的没什么成绩呢。
那大概也就剩下一个答案。
“好了。”梁梦因没有解释,又塞了两件裙子给陈璇蔚,“这几条裙子适合你的风格,保证让你年会惊艳全场,就买这几件吧。”
款式当然是好看的,梁梦因的眼光一向很好,但看了那个价格,陈璇蔚又有些为难:“要不,还是……”
算了吧?
这几件裙子的价格,是她作为薪资不菲的律所高级合伙人,看到也不免皱眉的夸张程度。
“遇到喜欢的东西,就果断下手,不然过了这个时间,可能就后悔了。”梁梦因径直走向收银台,回头对着还怔在原地的陈璇蔚笑了笑,“我来买单,就当是送你的礼物。”
陈璇蔚哪会跟她客气,眼睛一亮:“呜呜呜,小因因,你怎么这么好。我真的是没白疼你,我要帮你免费打一百个官司!”
“大可不必,官司那还是算了吧。”梁梦因转向收银员,“刷卡吧。”
导购员递过来的账单上挂了个令人咋舌的价格,梁梦因看了眼账单,很淡定地签了字。
陈璇蔚看着梁梦因收回的那张黑卡,一脸坏笑地“哇”了一声:“我就说嘛,你突然这么大方,原来有我哥的副卡了啊。”
“是你哥主动给我的。”梁梦因扬了扬眉,指间捏着那枚黑卡在她眼前晃了晃,“我可没要,是他主动给的。”
“啊对对对。”陈璇蔚不拆穿,只是笑,“毕竟你们婚前都没有做过财产公证,我哥他现在挣得所有钱,都是你们的婚后共同财产。”
“上交工资不是理所当然吗?”梁梦因眼波流转,眼底绽开了绚丽的烟火,笑容恣意,“而且他说爱我啊。”
陈璇蔚扶额:怎么又绕回来了。
接过导购员递过来的袋子,陈璇蔚真的不想再听他们曲折浪漫的爱情史了,立刻换了一个困扰梁梦因许久的话题,有关魏霁。
“小因因,我这位嘴比钻石硬的堂哥要是不告诉你,其实你可以直接问问你的那位继父的。”
梁梦因不是没想过这个,只是前段时间的事情,确实让她没什么勇气面对魏霁。
陈璇蔚挑了挑眉:“其实总归不过那些棒打鸳鸯嘛,毕竟他之前和关阿姨,也是被家族长辈拆散的。”
关于魏霁和关芷莹的故事,梁梦因确实听过了很多次。
舞台之上的一见钟情,青涩的初恋时光,却抵不过豪门夺权争乱,郎才女貌一对情侣在家族长辈干预下,不得不分手。
分手后关芷莹也曾郁郁寡欢了一段时间,但她在不久后也遇到了她人生中的另一段幸运,开始了新生活。
但魏霁却始终被那段仓促收尾的爱情,束缚在了原地。冷心冷情后,便是一段足够曲折离奇,又足够励志昂扬的奋斗史。
家族中不受宠爱的小儿子,一步步向上爬,直到成为魏氏集团的话事人,将权利牢牢握在自己手上。
可是再回头时,原来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梁梦因大概是有猜到魏霁到底和陈时序说了些什么的,但也确实如陈璇蔚所说,逃不过那些棒打鸳鸯的话术。
平心而论,梁梦因是可以理解的。陈时序那个时候也不好过,风雨飘摇的嘉驰在破产边缘挣扎,陈家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放弃了自己喜好的专业,转向金融行业从零开始。
如果换做是她,大概也没心情去想那些风花雪月。
只是——
四年的空白终究还是横隔在两人之间。
无法逃避的。
眼帘微垂,像是想要填补那些空白,梁梦因又说了一遍:“可是,他说爱我。”
陈璇蔚扯了半天,最后还是被梁梦因绕回到了这句话上。
OK, fine.
“不过,魏霁的那个项目到底怎么回事啊?”梁梦因忽然有了点兴致。
“小姐姐,你是真离谱。你的老公是总裁先生,当事人你不问,你来问我一个不沾边的小律师?”陈璇蔚开始阴阳怪气了,“毕竟,他说爱你!”
梁梦因微微一笑,拂去她衣领上沾着的鹅毛:“小堂妹,你又忘了。”
“现在应该叫嫂子。”
——
梁梦因还是去找了魏霁,助理带着她上楼的时候,她手指上那枚钻石熠熠生辉,在昏暗的日光下也闪耀着夺目的光泽。
悬着的心,安然落下。
木已成舟,再棒打难度就很高了,不是吗?
踏进魏霁办公室的时候,她早已没了之前的畏缩惧怕。
“听说你和陈家那小子领证,我想我还欠你一份新婚礼物。”魏霁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雪茄,带着微苦的草香,随着呼出的白雾慢慢散在空气中,“你想要什么?”
梁梦因没有回话,眉心蹙起,她向后退了一步,坐在离他最远的那只沙发上。
“不喜欢抽烟?”
“身体不好,闻不得烟味。”
“陈家那小子不抽?”
梁梦因眉头锁得更紧,拿了张手帕捂住口鼻,忍不住咳了几声:“他向来不抽的。”
想了下,又补充了句:“平时参加会议聚餐,若是身上沾染了其他人的烟味,回家他也会先去洗澡,一身清爽后,才会出现在我面前。”
魏霁呵了一声,手上的雪茄也没有熄灭。他没有对陈时序作出任何评价,但那嗤之以鼻的态度,梁梦因敏锐地察觉到了。
放下还燃着的那只雪茄,隔着一层迷蒙得几乎看不清人脸的烟雾,魏霁长腿翘在桌上,悠悠然开口。
“我以为我们之间是父女,但显然你不是这样认为的。”又是嗤笑一声,他很清楚梁梦因来这里的原因,“陈家小子只是不抽烟而已,就把你感动得死去活来的。有时候你们年轻人的爱情,未免来得也太廉价了。”
梁梦因对他的话不作回应,她不想去谈什么继父或者父亲的身份,那其实对现在的焦点并没有什么关系。
她被那烟雾呛得又咳了几声,从包里拿了颗口含片,才勉强压住喉咙间的干痒。
魏霁丝毫没有理会梁梦因的不适,自顾自说道:“事实上,直至现在,我也并不认为我当初做错了什么。我一直认为,若是他没有可以替你遮风挡雨的能力,我是不能把你交给他的。”
在一长段晦暗无光的时间里,魏霁觉得自己大概是冷血的。尤其是当再次遇到关芷莹的时候,他可以无所顾忌帮她处理所有金钱可以解决的问题。这个认知就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陈时序,几年前,还不是现在的这个站在金字塔尖的男人。
当然,他也根本没有想过陈家这小子的成长速度会有这么快。
纵使觉得自己所有的决策干预都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的局面,还是让他有种被回旋镖扎到的错觉。
尤其是,好像所有的恶人角色都被他扮演。
但最开始,他也不过是想要做好一个“父亲”的角色,为自己的女儿尽心考虑一切。
然而并不是所有事情皆如他预料所进行,时隔几年,仿佛现实主义的一句嘲讽:你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想过,但自傲的他,当时轻易地忽视了那个如果。
魏霁一直认为,他的出现,在关芷莹和梁梦因的人生中,大概是相当于“救世主”的存在。
但显然,梁梦因的“救世主”并不是他。
梁梦因并不认可他的观点,咽下喉咙间的干哑,她说:“魏叔叔,为什么不能是我们一起去共同承担责任和压力呢?”
就一定要另一人承担起所有压力,为另一人建立所谓的“乌托邦”吗?
大概确实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梁梦因确实不理解魏霁的独断专.制。
“魏叔叔,您不能把那套老旧的观点,放在我们身上。”
办公室里的烟草味呛得梁梦因眼泪几乎出来,魏霁深呼了口气,终究还是把那只雪茄按灭了。
烟雾渐渐散去,坐在一层白雾后的梁梦因的面容也逐渐清晰。
她的表情很平静,不带什么情绪,没有什么厌恶,但也没什么喜欢。
好像,魏霁也只是她生活中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如果不是为了某个人,或许她也不会坐在这里。
她只会想要,离他越远越好。
只一秒,魏霁便敛下了所有神色:“说吧,你想要什么?”
其实他一向对梁梦因很大方,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只是在他们的身份距离下,梁梦因没有要求过任何东西。
“魏叔叔,关于您进军国内市场的跨国项目,我相信您也清楚嘉驰是您的最佳合作方吧。”她又咳了两声,“我只希望您不要因为我,而对他,或是他身后的嘉驰产生偏见。”
“我希望您可以给他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
魏霁眼都没抬:“梦因,你有问过他,需要你来求我吗?”
“问不问不太重要,我来这里只是希望消除我对他产生的不利因素。至于其他的,那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梁梦因面上的笑容很淡,和她一向带有极强攻击性的明艳昳丽的面孔格格不入。
倒是,有几分像……陈时序。
她只是弯唇:“魏叔叔,不要再去找陈时序了,也不要用什么商业上的事情威胁他,您有什么就直接跟我说吧。”
梁梦因深深地呼一口气,继续说:“我很在乎他,请您不要伤害他。”
她的表情严肃端正,每一句话都清晰有力,宣告着她的立场和决心。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那个那个被他几句话就扰乱心神的少女,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心智坚韧。
魏霁在一片沉默中放下了腿,手肘抵在膝盖之上,他从雪茄盒中又抽出了一根新的,刚想点燃,看了眼梁梦因有些苍白的面颊,忽而又放下。
“你知道吗?暴露自己的弱点,是兵家大忌。”他向后倚在沙发上,半晌开口。
梁梦因不在乎什么弱点,她在乎的只有一个人。
“但我确实很在乎他。”
“你们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魏霁垂眼,冷笑一声,“陈家那小子,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在几年前的那次偶然会面时,面对所有反对和威胁,陈时序最后也就只说了一句:“魏总,所谓的集团或是财产,其实对我并没什么相关。”
他的眼睛如冰川般冷冽,一如既往地深邃坚定。
“但有关梦因,我很在乎,请您不要伤害她。”
如今几年过去,再从另一个人口中听到相似的话,魏霁也不免唏嘘。
放下手里的烟盒,魏霁站起身:“梦因,我收回我最开始的话。”
他深深地望向对面那个如玫瑰般娇艳的女人,视线徘徊间,一口浊气重重呼出。
其实梁梦因和关芷莹真的很像。
不止是外貌上的,还是性格上。
或许,她们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陈家那小子,真的把你娇养得很好。”
爱人如养花,一支被他亲手娇惯的玫瑰。
魏霁扯起唇角,金丝镜框后是一贯深沉的双眸,梳得板顺的头发,还是她记忆里的那个老派绅士。
“梦因,我不是你们故事里的反面角色。”他没有走近,隔着那段距离,低沉开口,“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也只是想当好一个为女儿考虑的父亲。”
大概吧,梁梦因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答案。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从魏霁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梁梦因忽而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喉咙间那股刚刚一直压抑着的火辣辣的痛觉这时再也按耐不住地冒了上来。
深深吐息了几轮,喝了两口水压了压,坐进车里,思忱着是否要突击查岗。突然想起什么,闻了闻自己的袖口,满是烟味,只好作罢。
她拿起手机,便给还在工作中的陈时序发消息。
Sara:【你在干嘛呢?】
陈时序难得很快回复。
Chen:【整顿职场。】
整顿职场?大概是又被什么公司提议方案气到了。
Sara:【哪个人又来摸老虎胡须了?】
陈时序很少跟梁梦因提起工作上的事情,不愿把那些负面情绪带给她,故而反问起了她。
Chen:【回家了吗?】
Sara:【还没有。】
揉了揉喉咙,梁梦因开始卖可怜。
Sara:【老公,嗓子疼。】
她的气胸时好时不好,这阵子被那一袋袋中药灌得,似乎好转了不少。但刚刚在魏霁办公室,被那烟味呛得,她感觉自己又要复发了。
Chen:【陈璇蔚带你去吃什么了?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就疼了。】
当然不能跟陈时序说她来找了魏霁,两个人都是转换话题的好手,梁梦因游刃有余地换了话题。
Sara:【你现在还在忙吗?还有笨蛋气你吗?】
Chen:【目前还没有。】
隔了几秒,他再度回复。
Chen:【不过现在来了。】
某个出门逛个街,就把自己嗓子逛疼的笨蛋。
Sara:【???】
盯着那两行字,梁梦因看了许久,鼓了鼓嘴,终于反应过来。
这人,居然骂她笨蛋!
刚才的严肃批评过后,会议上的气氛一直低沉。
下一个要汇报的高管颤颤巍巍地上台演讲,讲到一半,陈总都没有制止他的发言。他面上的喜色刚浮现,终于鼓起勇气望向正座上的男人,却意外地发现陈时序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没在看他。
陈时序的目光时不时转向桌面上放着的手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消息一般。
梁梦因一向话多,这次却罕见地没有任何消息过来。
陈时序敛下神色,不知在第多少次点开她的聊天框后,试探性地发了个符号过去。
Chen:【?】
收到的是红色感叹号。
毫不意外,陈时序又被拉黑了。
作者有话说:
可是他说爱我哎,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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