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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雪原再探

天下第一怎么还是我 醒冬 3679 2024-05-08 16:31:00

若说最初他们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眼下听了明烛这番话,便已经彻彻底底地认清了现实。

没有人能够忍受自己被人当成尚未使用的傀儡。

不过几段话的功夫,场上的氛围变了又变, 候在一旁做记录的横舟几乎嗅到一阵呼之欲出的肃杀气。

沉默半晌,凌珑冷声问道:“前辈打算如何做?”

她开了口,余下众人便同时看向任平生,即墨青夜细长的眉挑起,似一道钩月, 利落道:“我们都已经聚在这里了, 便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任平生不紧不慢起身,手指在芥子囊上一点,从中取出了八枚拇指盖大小的圆核, 表面凹凸不平,摸上去有着强烈的摩擦感,她指尖随意一弹, 八枚圆核便分别落入了八人手中。

众人不明所以, 抬眸不解地看向任平生:“前辈, 这是何物?”

任平生缓缓勾唇,意味深长道:“这是一粒种子。”

圆核散发着温热的触感, 八人拿到手后,纷纷尝试着用神识去触碰,神识和种子相碰的瞬间,一股浓郁的生命力喷涌而出。

展眉身上绿意更浓, 舒适地闭上眼睛。

云微怔愣片刻,心中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惊声道:“这是神树——”

任平生于是应了:“这是神树的种子。”

众人无不惊讶。

月浮的似乎又更为离奇些, 她当即便想到一个问题, 问道:“若将这粒种子种下去,能再长出一颗神树吗?”

任平生目露笑意,而殿中似乎有某种阴影不满地闪动了下,这样的异样只在一瞬间,很快被淡去,但即即墨青夜似乎仍察觉到了些什么,向殿中幽暗的角落投去轻轻一瞥,随即收回。

“怕是不能。”任平生说道,“这些种子包含了一部分神树的力量,但也只是一小部分,其实比起种子,它们更像是神树的果实。”

“将它们带回去,在宗门种下这颗种子,七日后它们会在地底结成天罗地网,将根系铺满扎根所在州,彼此相连,在地下铺成一张由神树根系织成的罗网。”

八人都没太懂其中缘由,可余下跟着她经历过千年前那场围剿的人却立刻反映了过来。

玄暝眼中划过一丝讶然,而后道:“原来你在打这个主意。”

说着,他摇了摇头:“确实是你的作风。”

见那八人仍是目露疑惑,虞岭南温声解释道:“千年前,为了最大限度的保证大荒的安全,山长在决定渡劫前,对当时侵入大荒的全部神降傀儡进行了一次剿杀,神降傀儡用的是大荒之人的身体,若非眼力和神识极其敏锐之人,大多寻常修士都防不胜防,后来山长便同和光前辈想了个办法,布下弥天大阵,将阵纹悉数埋藏到地底。”

说起当年事,虞岭南也轻叹一声:“大荒之人,生于此,长于此,血肉和灵魂自这片土壤而生,难以分割,可外来者的灵魂却无法被这个世界所认同,通过那个阵法,辨别出了隐藏在大荒之中的全部神降傀儡。”

此后,再由明烛本人将他们的灵魂悉数除去,再不能在大荒作恶。

当年这场杀戮,成为了仅有几个幸运地逃回真灵界的神降者心中永远的噩梦,也是在那一战后,明烛这两个字,被深深镌刻在了真灵界每个人的心中。

真仙也因此震怒,在明烛渡劫失败身死道消后,借凤髓搭建天梯,亲自降临到此界发动了陨世之劫,将这段历史彻底掩埋,如今,也只有他们这群亲历者才能说起一二。

八人听得近乎屏息,仿佛当年那场凶险至极的恶斗已然浮现在眼前。

颜准突然抬眸,有些期待地问道:“既然明烛前辈和霜祖师都有幸保全性命,那其他人——”

她并没有能把这句话问完,便看见了霜天晓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神,自觉问了个不该的问题。

明烛前辈既用神树种子来代替当年和光前辈使用的阵法,那和光前辈……应当是真的不在了。

想到这里,身为阵法师的广息也不免失望。

任平生垂眸,手指在桌面轻叩着,对于这个话题没有细说。

其实她当年能在真灵界凶名远扬,也因为除她之外,当时大荒只有极少数几个修炼瞳术和魂术的修士能够辨别神降傀儡,并且直接抹除灵魂。

她进入到大荒便察觉到自己怀有如此特殊的能力,能够透过表征,一眼看穿人的灵魂,其他大部分人都无法做到。

可千年后,有了已然长大的神树。

任平生想起昨日她从帝休那儿要来这八颗种子时帝休的表情,忍不住有些好笑。

“种子?!”帝休澄碧的眼瞳骇然睁大了,怔愣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略有些离奇的要求,“哪种种子啊……”

任平生这时还没有意识到他想歪了,随口道:“当然是你的种子。”

帝休脸唰的一下红透了,似乎连头发丝都能看到隐约的红光,像个被煮熟的小树,叶片在诡异的红光中羞赧地垂下头。

帝休声音低了下去,但却认认真真一本正经地对任平生道:“如果,如果这是主人的要求,那我……”

任平生这时才意识到这小树兴许是想歪了,忍住嘴角的笑意,逗他:“那你就怎么样?”

帝休憋了半天没憋出来合适的形容,在心里又埋怨了一通人类的语言真是复杂,哪怕他从入世到现在每日都在学习,也难以精深。

任平生心满意足地看着通红的小树,估摸着欺负得差不多了,这才笑开,冲帝休极轻地眨了眨眼睛,道:“正经人类语言没学多少,旁门暗语倒是学了不少嘛。”

她随手拾起被帝休压在桌上的书册,往前翻了几页,能看到各个花式的两个小人以各种姿势交缠在一起的图,底部配了些渲染氛围情调的语言,其中某一页就有“种子”二字。

任平生兴味地扬眉,一本正经地点评了一句:“这画工,不如我。”

言罢,她对着似乎已经明白了不少的帝休问道:“谁给你的?”

帝休眨了眨眼睛,无辜道:“霜天晓,她说这本书配了图,理解比较方便点。”

任平生笑容愈发和善。

在心中给霜天晓这个流氓医修记了一笔后,任平生勾了勾帝休的手指,将自己的手叠放在他的手心上,温声道:“给我开朵花吧。”

神树开花,数百年难遇的奇观,她知道这有多难,早在心里做好了一次不成的准备,安慰道:“若开不了也不用急于这时——”

可话音未落,极其柔嫩而又灵活的花瓣在她掌心摇曳着,带起一阵轻微的痒。

任平生一怔,将手拿开,便看到一朵粉白的小花自帝休的掌心生出,八片花瓣微微颤动着,彰显着无限的生命力。

他将手伸到任平生面前,执拗地说:“我可以。”

言罢,似乎还有些委屈,垂着头看到掌心的花,轻声道:“开花很难,但是特别特别欢喜的时候,就会开花了。”

见到她,他就会很开心。

所以开花这件事,一直都不难。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似乎有些不能理解现在这种复杂的感觉。

像是被什么东西涨满了,只要呼吸就仿佛要跳脱出来,但又像有人在温柔而又无情地揉捏着他的心脏,泛着略带酸软的痛感,细密地泛起一阵苦味。

这应该算不上纯粹的欢喜吧。

可为什么他还是开花了。

而且……

帝休怔愣地望着任平生,透过她温莹的眼,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如果用人类的话来形容,他现在一定很傻。

可小树捂着自己砰砰跳着不断胀痛的心,清晰地感觉到,他不止想要开那一朵花。

他已经被这花开遍了。

那朵小花落到任平生手里后,经历了从盛放到合拢枯萎的过程,最后每片掉落的花瓣成为了现在这枚种子的形状。

任平生心道,她用心头血浇灌出的神树,这些同时带有神树和她的力量的种子,将成为收割那些恬不知耻的入侵者最锋利的刀。

她于是轻轻一笑,在旁人眼中,无端带了些平日里少见的轻狂,极致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一直觉得,我们面对真仙,实在太过被动了。”

任平生眼眸低垂着,看着桌面由她亲手勾画的大荒全境图,一字一句道:

“这一次,我要先一步出击,将他们打痛,打怕,让他们想起那无数个令人辗转难眠的噩梦。”

……

在大荒大部分人正在安眠之中时,一场针对神降傀儡的大局正在降临。

凑齐了斩仙会的全部阵容,任平生难得表现出了一瞬的轻松。

颜准别扭地凑过来,对着霜天晓认真俯身三拜,先谢过了霜天晓开医修之道的恩情,再提前谢过霜天晓替他诊治仙核隐患的恩情,最后实在扯不出理由,硬是咬着牙拜过。

偏偏全程广息就一直笑眯眯地在旁边看热闹,看得颜准心头一阵恼火。

霜天晓眉头紧皱,在思索着如何将仙核以最小的代价取出,任平生则听到了一旁月浮轻声问玄暝凤尊去哪了,从凤舞九天那日后,她还没见过凤尊。

任平生若无其事地回身,解释道:“不用担心,他有别的任务。”

她略微算了算,眼下这个时间,离朱应该已经和他们会和了。

……

拥雪关外,一群已经在此地待了近一个月的年轻人再度从关内出发,刚踏出城门,就被漫天飞雪落了满肩。

他们早已经习惯了雪原如此天气,没甚反应,只是将护目镜上沾的雪擦干净,又继续向前进。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习惯雪原,也足够雪原同化他们。

这一行人几乎都穿着和雪原上的侠客相似的装扮,带有兜帽的黑色厚斗篷,护目镜将兜帽一同罩在里面,避免帽子被狂风吹开,除了其中一人外,其余所有人腰间都挂着酒壶,被冻到有些僵硬的时候就喝上一口,酒里灌了赤焰灵药,会让他们好受许多。

这一行人中,只有一个例外。

离朱穿着他的妖力化成的凤凰羽衣,朱红中带着一丝金色,衣袍边缘点缀着九色滚边,仿佛凤凰身上夺目璀璨的多色尾羽,衣袍轻盈至极,仿佛只要足尖在地面点点就能立刻飞上天。

他甚至没有套一件保暖的外衣,羽族的衣衫大多会将后背露到肩胛骨处,避免展翼之时将衣服撑破,如此清凉的装扮在妖族十分正常,但在冰天雪地的雪原之上就显得格外诡异。

但眼下,他穿的如此单薄却毫无影响,其余几人都将他当成了一个巨大的移动暖炉,紧紧贴在他身边。

这一行人,正是自天衍而来执行任务的天衍众人。

被一群人紧紧围着,离朱面露无语,他眼神灵活地转了一圈,捕捉到了人群之中唯一他没见过的那个身影。

楚青鱼恍然,介绍道:“师兄,这个是咱们小师妹。”

离朱紧紧盯着任平生,眼瞳不自觉地变成了竖瞳的样子,今日雪原风格外大,她被兜帽盖住的头发被吹得不听话地冒了出来,横在面前瞧着颇为凌乱。

让他……实在有些忍不了。

“初次见面。”离朱想了想,手腕一翻,递上了一枚火红的羽毛,羽毛极细,暖烘烘的,捧在手心里像一捧火,“这便当我我这个师兄的见面礼吧。”

任平生接过这片羽毛,和上次离朱给明烛的羽毛比较了下,要小很多,色泽也不如那片尾羽那般华美,应当就是一片普通的羽毛。

她眼观鼻鼻观心,吐槽了句你们羽族真的很喜欢给人送羽毛,将羽毛收起,冲离朱露出一个略显生涩的笑:“多谢师兄。”

虽然他们几天前才见过。

离朱本着当一个好师兄的态度,准备对初次见面的小师妹表示一下友善,便伸出手,试图将任平生面前那缕不听话的发丝梳理好再藏入兜帽中。

离朱自带的凤凰灵火仿佛天地间最纯正的暖源,让任平生觉得十分舒适,可看到离朱的动作时,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离朱的手僵在半空,被她退一步的动作弄得有些尴尬。

任平生脑中顿时过了数个念头。

在羽族之中,地位高的会给地位低的梳理羽毛,彰显地位,也能表示亲密。

那么当羽族化为人形后,梳理羽毛不就成了梳理头发吗。

任平生抬头看了离朱一眼,坚定地拒绝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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