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有两封。
“怎么一次捎回来两封信?”戴氏觉得奇怪, 看信封,都是吴管事写的。
“回夫人,第一封是我们到那里后, 打听到一些消息,吴管事整理后, 安排人往回送, 走的是正常速度。第二封是在第一封信送出三天后,由小的快马加鞭带回, 昨天追上前一个人, 小的的马快,就都由小的一起带回。”
送信回来的家仆解释道。
戴氏点点头,拆开第一封信。吴管事他们到了江南, 在永顺侯宅子外打听几天,掌握一些消息。
这两年,永顺侯长子身体每况愈下, 请大夫的次数越来越多。但关于二姑奶奶的消息几乎没有,找了几个郎中医馆, 才打听出一点消息, 他们说永顺侯府的大奶奶,寡言少语, 很少出门。平日里去看诊时也很少见到,不过去年夏天赏荷花时,不小心从观景台滑了下来,养了大半年。
第二封信很短, 只有一句话, 永顺侯长子病危。
“永顺侯府那边什么情况?”戴氏看完信,接着问从永顺侯府回来报信的人。
“回夫人, 永顺侯府外套了好几辆马车,永顺侯夫人进宫了,可能是要请旨离京。”
这倒是跟南边的消息能对上,想来一会永顺侯夫人从宫中出来,就直接南下。
想到前一阵母亲跟她说过的话,戴氏对那回来送信的家仆说。“我写封信,你带给吴管事。本来你回来,要让你歇几天,但事情紧急,你认识路,还是要让你跑一趟,不过也不用跑的太急,永顺侯夫人坐马车,必定慢上许多,你在她之前到就可以。”
她想让吴管事想办法跟二妹妹接上头,如果二妹妹需要府里帮助,那就告诉吴管事到底想要如何,吴管事传信回来,府里提前知道,也有个准备。
戴氏写了信,交给送信之人,想了想,又安排一队人马,前往江南。这事戴氏不敢自专,又将消息分别告诉何雯和叶侯。
*
月底,春雨婚礼过后,就来向何雯辞行。店铺那一堆的事情在等着她。
“你的能力,我从不质疑,如今有些私房话,趁着你走前,说给你听。”这一个月,何雯能看到春雨的努力,而且,何雯也跟戴氏借了人,过去帮扶春雨一段时间,相信以春雨的能力,在高人指点下,很快能步入正轨。
“万事以自己为重,到了那边,你大小也是个管事的,自己家里的那些琐事,就雇个婆子,三五日的给你洒扫,洗涮。不要整日围着男人锅台转,在店里忙碌一日,回了家里,就要好好歇着,记住了吗。”
但一些生活上的事,何雯还是操心的。一起生活几个月,春雨要走,何雯还挺舍不得。她在外,身边没个长辈,盲婚哑嫁的,也不知道这个丈夫会不会对她好。
“记住了。”春雨点头。“老夫人也要照顾好自己,别总在烛火下看话本子,对眼睛不好。她们几个做错事,老夫人也不能总宠着,该罚还是要罚的。”
自从选择去店铺后,这一个月,春雨认真的看,努力的学,怕辜负老夫人的信任。如今快要离开,却又怕自己走后,春水他们几个照顾不好老夫人。
“行!”何雯承诺。“我以后不在烛火下看话本子。”
“老夫人也不用诓骗我,左右每个月我都要回来给老夫人报账,到时候自然就知道老夫人是不是说到做到。”
主仆二人又互相嘱咐许多,直到太阳老高,春雨才启程离开。
“母亲,可要再给你这里安排一个大丫鬟?”见春雨离开,戴氏问道。
“先不用了。”何雯拒绝,想了想,又说道:“你给我找两个灵巧些的小丫鬟吧。”
这个位置何雯打算先空置着,先给春雨留一段时间。另一方面,也让院子里的小丫鬟们有个奔头。
“母亲,乞巧节要到了,今年准备让府里这些开蒙小姑娘们每人准备一个荷包斗斗巧,母亲可要准备好赏钱啊。”
府里这几个开蒙小姑娘,大都八岁上下。也开始拿针线,学绣花了。趁着过节,查看查看他们的技艺,再激励一番。
“那你们呢?你们妯娌三人,还有知行、知文媳妇,不也应该斗斗巧吗?”何雯一想,这个有意思,但是只有几个小朋友,热闹不起来,需要大人也参与进去,才有趣。
“母亲,我们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吧,我都好久没碰针线了。”要是她们绣的还不如孩子,那不贻笑大方。
“你们不绣花,每人做盘菜,这样吧,把我也算上。孩子们绣花,绣的好的,咱们出赏钱。咱们大人嘛,就每人拿出五两银子,做彩头,谁做的菜最好吃,彩头就全归谁,怎么样?”何雯越想越兴奋。
“母亲参与jsg进来,就不公平了,到时候谁敢说母亲做的不好吃,我们刚刚拿到手的月钱,还没捂热乎,就被母亲骗走了。”戴氏见何雯兴致高,打趣的说道。
“让孩子们来评,咱们端菜进来的时候,不告诉他们。”府里这一堆男孩女孩们,关键时候得派上用场啊。
“这个主意好!”次日,戴氏将这个计划说给蒋氏、朱氏还有两个儿媳听的时候,蒋氏拍手称赞。
女眷们既然都没意见,乞巧节斗巧的事就这么定了。
评委既然是这些孩子,那就要准备些孩子们喜欢吃的菜,也不能太简单,不然没有技术含量,赢了都觉得不光彩。好胜心极盛的何雯,开始琢磨自己乞巧节的菜式。
乞巧节这日,先是评比孩子们的手艺。
以何雯这个啥也不懂的眼光来看,都不错。等孩子们斗完巧,就轮到何雯她们了。
何雯准备的是糖醋小排,精选的上等猪排骨,先炸,为了孩子们吃的方便,又煮了会,最后糖醋收汁,出锅撒上熟芝麻。简直色香味俱全。
何雯也就这点手艺。
戴氏准备的是香煎肉饼,蒋氏准备的是蛋黄南瓜,朱氏准备的虾仁蒸蛋,知行媳妇准备的是红烧鸡翅,知文媳妇准备的是鱼丸汤,鱼丸是自己手工做的。
何雯看了一圈,想说这侯府的媳妇们都挺聪明,知道评委是孩子,都投其所好,做些孩子们爱吃的。
如果何雯选,刨除自己的,她投鱼丸汤一票。汤底浓郁,鱼丸均匀,一看这知文媳妇手就是巧的,会做菜。
但孩子们最终选出的最爱的菜竟然是虾仁蒸蛋!何雯不理解,朱氏那个虾仁蒸蛋,是这几道菜中做法最简单的,就算抛开难易,最受欢迎的难道不应该是她的糖醋小排,酸甜可口,还是肉肉!
朱氏笑着将三十两银子揽入怀中。
一顿晚饭,吃的热热闹闹,何雯小酌了几杯,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领着叶晨回院子的时候,谈兴大发。“我小的时候,我祖母跟我说,七夕这晚,躲在黄瓜架下,能听到牛郎织女说悄悄话。”
“真的吗,母亲,我也想去听,母亲后院不是有黄瓜架吗,我们去听听吧。”
俩人躲在黄瓜架下,听了半天,除了虫鸣,和隔壁断断续续的琵琶声没有其他。“母亲听到了吗,我为什么没听到?”
“我听到了,你还小,牛郎织女避讳你呢。”何雯顺嘴胡诌。
叶晨一听,又皱起小眉毛,大人们怎么回事,母亲和嫂子们说话避讳她,牛郎织女也避讳她,等着,总有一天,她会长大,一定要听听牛郎织女到底说的什么。
夜已经有些深,何雯送叶晨回她的院子。院子里,安周刘三人也在月下乞巧,刘氏还弹起琵琶。
“牛郎织女每年还能见一面,哎……”一时琵琶声停,安氏望着星空,感慨道。
原来安姨娘他们也能听到牛郎织女说话呀,叶晨想。
何雯听到这话,顿了顿,加重脚步声。
“老夫人!”几人听到声音,回头,就见何雯带着叶晨站在院门口。安氏一瞬间有些慌乱,不知道她的话是不是被老夫人听了去。
她只是随便感慨一下,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时间晚了,我送晨儿回来,你们也早些休息吧。”何雯语气自然的说。
回到房间,何雯想,或许她可以先跟安氏和刘氏谈谈,问问她们的真实想法,也将自己的想法透露给他们,让他们自己选择。“春水,你去看看小安和小刘休息没,没休息就请过来,我们说会话。”
春水刚要出门,又被何雯叫住。“算了,太晚了,我也乏了,改日再说吧。”
何雯怕安氏心思重,再多想,还是改天选个时间吧。
一夜无梦,第二日醒来,何雯发觉春水他们几个情绪不对。好像有什么事,想跟她说,又想瞒着她。
“你们这眉来眼去的,是有什么事吗?”何雯问。
“老夫人。”春水先跪在地上,才接着说道。“昨夜,大奶奶摔了一跤,孩子没了。”
什么???
何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件事。“到底怎么回事,说详细些。”
“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没打听出来,只是知道,这件事不是意外。如今,侯夫人已经将所有消息都封锁了,禁止打探。”春水回道。
“现在侯夫人在哪?”何雯接着问到。
“还在大奶奶院子,听说,昨晚侯夫人过去,就没出来,一直在那。”
“收拾收拾,你跟我过去。”何雯昨日还打趣宋氏,谁知一晚上,孩子没了。这么大的事,她不能装作不知。
戴氏一晚没合眼,如今眼睛已经熬红了。但她不能睡,敢在侯府里面动手脚,残害子嗣,简直罪大恶极,不找出这个人,她如何安心。@
何雯到这边,就看见丫鬟婆子站了一院子,有那站不住的,已经开始摇晃。
戴氏的人正在各个屋子翻东西。
角落里,还熬着汤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何雯仿佛闻到空气中飘着血腥味。
何雯先去看宋氏。
因为要做小月子,这个时节,宋氏屋子的门窗也关的严严的,屋子里确实有些淡淡的血腥味。
昨晚到现在,宋氏也一直没合眼,见到何雯进来,还想起身给何雯行礼。
“快别乱动,好好躺着。”何雯急忙制止。@
她也不懂这些,不知道乱动会不会对伤口或者身体不利,但不动一定没问题。
“孙媳不孝,没照看好腹中的孩子,还要劳烦祖母来看我。”宋氏虽然很难过,但是在何雯面前,还维持着体面。
这是什么话,何雯听罢,竟不知如何接话。在这么一个悲伤的环境下,宋氏还要安抚她这个长辈。
何雯不准备久留,她的存在让宋氏不顺服,正好小丫鬟端着药进来,何雯顺势离开。
院里,戴氏还坐在那里,盯着满院的丫鬟婆子。看见何雯出来,也起身。“母亲。”戴氏情绪不高。
“让他们在院子里继续站着,你陪我进屋子里坐一会。”
戴氏跟着何雯,找了间没人的屋子,坐下。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流产了,看样子还不知道是谁做的。
“昨夜宋氏回来,进院子跨门槛的时候,没站稳,摔倒了,跟她一起扶着她的小丫鬟也没站稳,跟着摔倒,还倒在她身上。后来发现,门槛里侧,不知道被谁撒的黄豆。”说到这,戴氏闭上眼睛,长叹口气。“那黄豆一看就是被人特意撒在那里的。宋氏情绪稳定些的时候,我问过她,最近可有和谁起了争执,宋氏摇头否认。可就算是有争执,也不能害人子嗣啊!”
从外面回来,门槛里侧确实是视觉盲区。“看门的婆子呢?”何雯纳闷,门上都有婆子看守,就算是视觉盲区,那也要有人去撒,只要有人,看门的婆子就能发现。
“昨夜宋氏门上只留了一个婆子,除了中途去解过一次手,一直没离开院门。如果她没说谎,那么就是这个院子里的人下的手,外面的人不可能时刻盯着门房是否有人。”戴氏说道。门上的婆子已经被她打了板子。但是打了板子又如何,还是没有头绪,总不能把这院子所有的人都打一遍,这件事不是小事,没有证据乱打人,没人会招。
而一把黄豆,又太容易夹带,根本查不出来是谁从哪里,什么时候带进来的,就算去大厨房偷一把,大厨房都不一定能发现,这要怎么查?戴氏毫无头绪。“我实在想不出,是谁做的。”
“知行的妾室呢,他们跟宋氏的关系怎么样?”何雯想了想,问道。她还真不知道知行有没有妾和通房。
“知行没妾室,但前一阵宋氏给安排了个通房。”戴氏说着何雯的问题思索。“可那姑娘是宋氏从家里带来的,她为什么?”@
戴氏还真没想过那个通房,那是宋氏自己的人,戴氏问宋氏的时候,宋氏都没怀疑这个人。从昨夜到现在,那个通房一直照看在宋氏身边,到现在也没歇着。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子嗣。侯府的后院还算平静,除了偶尔争风吃醋的,从来jsg没有过伤害子嗣这种事发生。这也导致戴氏一时没往这里想。可旁观者清,何雯却觉得,这手段目的太过明显。不是为了子嗣还能是为了什么。
而谁用最可能嫉妒宋氏的孩子,最大的嫌疑人当然就是知行的妾室们。
“可……”戴氏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那个通房是宋氏的人,如果她没有证据就将那个通房带走,万一最后证明她是被冤枉的,她在宋氏那里不好说。但母亲提醒后,戴氏觉得这个人的嫌疑最大。
可证据呢,证据是什么。戴氏一晚上没休息,如今再有这个消息的冲击,脑子里混浆浆的。
“最近是否有外人来过他们院子?”何雯也在思索,如何能撬开对方的嘴。
这件事,对方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所谋划,所以,现在看,漏洞很少,甚至没有漏洞,你明明知道可能是对方做的,但你拿不出证据。对方就不可能开口,这可是要命的事啊。
“没有。”戴氏肯定的说道。出了这事,戴氏最先差是否有外人来过,来的是谁,找的是谁。她先是查了出入记录,又问过宋氏和看门的婆子,但这条线没查出东西。
宋氏怀孕后,因为要养胎,一直深居简出。院子里,更是很少有人来,除了定时过来请脉的大夫,何雯等几个主母派丫鬟过来问候,戴氏偶尔过来,每日进进出出的只有自己院子里的人,再没有其他人。
宋氏娘家在外地,前一阵宋氏才安排人送信过去,估计下个月宋母能来看她。
既然没有外人里应外合,假设这件事是那个通房做的,那这院子里就最少有两个参与者。知行的那个通房,还有她最亲信之人。只要不是一个人做的事,那这件事就不可能成为秘密。
“既然没有证据,那我们就造一个证据。”思考良久,何雯说道。
投石问路,敲山震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