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 明日我和侯爷还要去道歉?”永顺侯夫人满脸不忿,这都属于骑脖子上拉屎,他们难道还要去自取其辱吗?
“明日有早朝,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闭门谢客, 就说身体不舒服, 推脱不见,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春节七日假期, 除夕前后各三日, 初四需要上朝。
永顺侯府长叹一口气,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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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有官员参永定侯。
“陛下, 永定侯纵容其弟迫害良妾,撵其归家,致使良妾名誉受损, 四处求救,险些自戕。永顺侯身居高位, 治家不严, 应严惩以正清明。”
“哦?”皇帝似乎疑惑,又似乎有些兴趣。
“纯属胡言!”叶侯还没说话, 江氏的父亲便出列反驳。“陛下,那良妾乃我家亲人,如有此事,我岂能不找叶侯问责。”
“江大人与永定侯府是姻亲, 自然相帮, 那妾室韩氏前一阵由顿丘遣送回京,这事, 总不会是假的吧。”这人明显做过一些调查。
“陛下,此人说话半真半假。我那女婿房中确有一番争执,但绝无自戕一说。我们叶江两家对此事已经商议妥当,对那韩氏也安排稳妥,我那女婿和女儿,如今也被叶侯以家法严惩,我竟不知,这也算得治家不严。这位大人怕不是受谁的指使,胡乱攀扯,要陷我叶、江两府与不义。”
江氏父亲义正言辞。
叶侯前一阵跟永顺侯见面后,就知道这件事可能会被永顺侯查到。他不怕永顺侯知道此事,但就怕江家借此攻讦,腹背受敌。
思来想去,叶侯约了江氏父亲,将江氏做的事告知。江家女善妒,犯了七出之条,侯府愿意给一次机会,但若此事败露,给侯府难堪,他们侯府一定将江氏女休回家,江家所有女儿都跟着蒙羞,让江府自行考量。
果真,今日,不用叶侯开口,江家自然替他澄清。
“陛下,事关女子名节,臣不能多说,但陛下可派人与臣一同前往那韩氏现在所居之地,一看便知真相。”叶侯出列,回道。“至于臣弟,臣已经责罚,还望陛下明鉴。”
“顾卿家,稍后你去叶、江两家了解一番,给朕写个折子,若此事确如他俩所言,便罢了。”
一个妾室问题,既然已经解决,那就无需在朝堂吵嚷,两家都有官职在身,且叶家身居高位,一般官员可能被吓退不敢彻查,但顾大人没有此顾虑。
皇帝安排他,便是参叶侯的人也挑不出毛病。
这就解决了?永顺侯在一旁,眉毛皱起,据他所查,江、叶两家是有矛盾的,他夫人查不到,但他能。如今江家女眷还对叶家有些怨言,韩氏这件事,江家为什么还要帮着叶家说话。@
永顺侯知道,这件事对叶家不算大事,但就算被陛下申斥一番,也方便他运作,搞臭叶府名声,然后放出叶府擅自插手他府家事,逼那边不得不放叶暖。
但谁知,叶侯就说一句话,整件事情反倒是江府在卖力气。
思及此,永顺侯出列,想说话。
“陛下,臣有一事,请求陛下。”谁知,他还没张嘴,叶侯抢先说话。
“叶侯有何事?”
“永顺侯夫人无故当众羞辱家妹,致使家妹难堪自缢,如今更是听不得永顺侯府几个字,一听就要寻死。臣请求永顺侯代子放妻,放过家妹一条性命,但永顺侯百般狡辩推辞,臣请求陛下允许两家义绝。”早朝等候时,叶侯就找永顺侯问过,是否写了和离书,永顺侯当然没写。
叶侯本来不准备在朝堂谈及此事,原想着退朝后,找来永顺侯去陛下那里,让陛下决断。但今日朝堂之事,一看就是永顺侯手笔,他不仁,那就别怪他不义。
叶侯此话一出,满朝文武虽口不能言,但大家互相打量,确认此事真假,有知道的悄悄点个头,很快,整个朝堂都知道永顺侯夫人欲逼死儿媳的事。
“陛下,此事并非如叶侯所言,永定侯为接其妹归家,三番两次设套激怒臣的妻子,这才使得臣妻做出打骂儿媳之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永顺侯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昨日可有很多女眷在场,陛下若不信,可以叫来一问。况且,臣无缘无故,为何要陷害永顺侯夫人,硬接妹妹回家。这传出去,难道不损伤我们永定侯府的名声吗,永顺侯说这些纯属无稽之谈。”
“陛下,那是因为他们永定侯府对这门亲事……”
“好了,这里是朝堂,不是处理你两家私事的地方。你二人若真有矛盾,一会退朝后,去我书房接着吵,其余众位卿家可还有事回禀?”
皇帝听这口气,自己再不阻止,父皇也要被牵扯进来。这二十年前父皇没解决的事,如今倒好,落到他的头上。
“说说吧,两位侯爷,都想如何呀?”退朝后,皇帝将叶侯和永顺侯叫到书房。
“臣恳请陛下,准许两府义绝。”叶侯跪在地上,重复在朝上的请求。
“义绝是夫妻一方作出什么伤害对方亲属的事情。永定侯,你虽是个武将,也不能乱用词语,你们两家这叫和离,不叫义绝。”皇帝刚刚在朝堂就想纠正。
“那臣就请陛下允许臣妹和离归家,不是臣逼迫陛下,是永顺侯搪塞推辞,拒不配合,臣无奈,才求到陛下。”@
叶侯如何不知,但如果不这么说,皇帝如何会管,夜长梦多,他可不想跟永顺侯府磨叽下去。
“陛下,臣儿子刚刚故去,房里还有不满五岁的小儿,永定侯怎可不顾人伦,强行要求其妹和离归家。”
“笑话,我妹妹何时有的孩子,我竟然不知。”
“是我庶子房内的小儿,过继给他大哥。”
“过继?可曾敬告祖宗,可曾记入家谱?”
“虽为敬告祖宗记入家谱,但他为庚儿抗幡摔盆,就是儿子无异。”
“无子而终者,其亲族侄儿可代为操持后事。当年我叔父战死沙场,一应后事皆由我二弟操持,但今日可有人说我二弟是我叔父之子?”
“永定侯如此狡辩,是要我儿后继无人吗?”
“你愿意过继就过继,愿意兼祧就兼祧,与我永定侯府无关,但贵府夫人口出恶言,伤人性命是事实,两家和离,没有商量。”
永顺侯和叶侯你来我往,寸步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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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后,叶侯身边的小厮没等到叶侯出宫,多方打听,才知道叶侯和永顺侯因为要断姻亲,被jsg陛下单独留下。小厮打听到后,就急忙跑回侯府报信。
昨日叶暖归来,还是那般情形,家里自然一通忙乱,请过大夫,确认无性命之忧,大家才长舒一口气。今日,叶暖状态好转,此时,一屋子的女眷看过叶暖,都还聚在何雯这里没有散开,听到此事,都看向何雯。
早晨去永顺侯府的人回来说,永顺侯府闭门谢客,他们没能进去,看来,永顺侯府想要将这件事拖着处理,但快刀斩乱麻,当前这事对永定侯府有利,应当一鼓作气,快速解决。谁也不敢保证,拖来拖去,最后会不会节外生枝。
“没事,看看暖儿状态如何,让她做好准备,可能陛下要召见。”何雯想,这件事陛下如果要处理,没准会召见叶暖,听听苦主的诉求。
不料,话音刚刚落下,前院就来信,宫里来人,传唤她和戴氏进宫。
“你确定没听错,只叫我们二人?”叶暖确认到。
管家答是。“老夫人,夫人,还是快快准备吧,不能让宫里人等太久。”
何雯和戴氏不敢耽搁,换上朝服,跟随宫人,前往皇宫。
大年初一刚刚来过,但那是去往后宫,皇帝的书房,何雯还是第一次来。
书房内,叶侯和永顺侯还在争辩。
“你说你那俩庶子是我挑拨回府争抢过继名额,就是我挑拨的,证据呢?”
“陛下,时间紧迫,证据臣还在搜集,请陛下给臣两个月的时间,臣一定将这事查探清楚。”
“陛下,那臣要告发永顺侯私通外敌,证据也在搜集中,也请陛下给臣两个月的时间,不,一个月的时间,臣定会找到。”
“一派胡言!”皇帝训斥了叶侯一句,却也没答应给永顺侯两个月时间,去查叶侯到底是不是真的挑拨永顺侯的庶子。
这件事,到底如何,皇帝怎么会不知,两家斗法,他乐于见到,臣子们都一条心,他才要担心。
但今日这事,他势必也要给个说法,不然,闹得太过,影响军中就不好。
“你俩说的我都听够了,也要听听家里的女眷怎么说。我已派人传唤你们俩家女眷进宫,这会想必已经到了,一会我召见时,你二人在一旁听着便可,一句话不许说,否则,按军纪处置。”
最先进来的是永顺侯夫人。
行礼之后,皇帝便开口说道;“永顺侯夫人,今日永定侯和永顺侯在此,所为何事,你应该知晓吧。”
“妾身知晓。”永顺侯夫人回到。
“知道便好,对于此事,永定侯寸步不让,你家侯爷说,他愿让出侯位军权,换你儿媳留在李家,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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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永顺侯夫人一听,眼睛直勾的朝永顺侯瞪去,这怎么行,她虽然心疼大儿子,但没了侯位军权,他们李府还有什么!
“陛下,妾身不愿,妾身虽心疼大儿,但我们侯爷还可为官家奋勇杀敌,他不能这么做啊!”永顺侯夫人自认自己说的完美。
永顺侯听到她的回答,身形一顿,原本挺直的腰身,也弯下去,这个蠢妇,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
“朕知晓了,永顺侯夫人先退下吧。”
“陛下,你可要为我们侯府做主啊,我是被陷害的!”永顺侯夫人急忙说道。
有小太监过来,将永顺侯夫人请下去。
“陛下,臣妻无状,请陛下责罚。”永顺侯夫人出去后,永顺侯请罪。
“宣永定侯府的内眷进来吧。”
何雯和戴氏进来,何雯不知道这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么折折腾腾的。
皇上先是问了同样是否只晓的问题,何雯和戴氏自然也回知道。
“老夫人,你那二女儿既然已嫁为人妇,就是夫家的人,夫家可以不放。但叶侯刚刚对朕说,为了他那二妹妹,他可以放弃侯位军权,你怎么看?”
这个小狐狸,何雯一听,在这整弯弯绕呢,只是不知到底要干嘛,难不成和离释兵权?
“回陛下,如果侯爷答应,老身没什么要说的。他们兄妹之间,本就应相互帮助。”何雯说道。不管真相如何,如果这是叶侯做出的选择,一定是有原因的,不可能单单因为叶暖归家这一件事。
“侯夫人呢?你可要想好,如果叶侯没了侯位军权,便是你那三弟,都比你们这房官职要高。”
皇帝又问戴氏。
“回陛下,妾身公公,夫君,儿子,三代为军中效力,为的不是侯位兵权,若这身外之物能救妹妹一命,换就换吧。没了兵权,夫君仍可为陛下效力。”戴氏想到之前她问过叶侯,会不会有这事发生,叶侯信誓旦旦的说不会,那她姑且信之。就算,皇帝说的是真的,她反对也无力改变现状。
陛下听到戴氏的话,笑了。同样是一些心思,这永定侯夫人的话,就是比永顺侯夫人的话,听着要顺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心里本就赞同永定侯的妹妹和离归家。
“永顺侯,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两家之言,高下立判。陛下心中偏向哪里,不言而喻。
永顺侯心中万分不甘。“陛下,老身十六岁参战,一生征战沙场,无有懈怠,老身长子,自小天资聪慧,本应也是个驰骋沙场的好儿郎,但天有不测风云,他意外坠马,一生郁郁不得志。臣一辈子在外打打杀杀,未给过他一分关怀,如今,他离我而去,老身怎么能忍受他以后身边无人陪伴。”
“陛下,若妾身女儿能为陛下分解忧愁,让永顺侯安心杀敌,不因此要挟陛下,妾身愿让女儿一辈子待在永顺侯府,只求永顺侯府不要虐待她,也不要再提什么一辈子奉献,让陛下难做。”
何雯在一旁,听到这个永顺侯诉说什么牺牲啊,什么奉献啊的,忍不住打断,你牺牲奉献你有侯位军权啊,有多少死了的战士,啥都没有,人家去哪说去!
皇帝一听,这永定侯的老夫人是个妙人,说话可真是夹枪带棒,刺激的很,也对胃口的很。
“你……”永顺侯听到何雯的话,两眼通红,恨不得过来杀了她。
“陛下明鉴,老臣没有。老臣愿意放弃侯位,只为我儿一个心安。”永顺侯被何雯的话刺激,张口说道。说完便后悔了,他知道,他说错话了。
“哎!”果真,皇帝一听,便面色一沉。“永顺侯,你便是不说,朕也知道你为我们刘家的江山付出很多。父皇在时,时常对我讲起他与你,与故去的老永定侯一起奋勇杀敌的事,我们刘家感念每一个浴血奋战过的将士,但永顺侯,军权官职是赐予你们守护一方安宁的,不是为了让你关键时候给家人换取权益的。你今日这话,实属不该。”
“老臣知错,请陛下责罚!”永顺侯此时已经大汗淋漓,他不敢多说半句。
“罢了,你为我们刘家做如此之多,我还能夺了你的侯位不成。”皇帝才不稀罕夺什么公侯伯爵的虚职,他要的从来都是实权。
“最近,东南水匪横行,朕正忧愁缺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前去指挥剿匪,既然永顺侯归京,且作战经验丰富,那就请永顺侯挂帅前往东南,西南那边,我在安排人过去。”
皇帝三两句,就将永顺侯安排到东南,东南水匪哪有几个,偶尔骚扰百姓,根本不成气候。且东南临海,无需多少驻军把守,永顺侯其实是被皇帝边缘化了。
“臣领旨,多谢陛下信任!”永顺侯磕头谢恩。
“你们两府,积怨颇深,既然强留不得,不如各自安好。但私事归私事,我不想听到两府因为私事影响到公务,若被我知道有人以公报私,从严处理!”
“是!”几人异口同声的应道。
“都退下吧!”皇帝一挥手,有小太监过来,引着几人出去。
“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随永顺侯前往贵府,拿了和离书,取了嫁妆,别耽误了永顺侯早日启程。”
从书房出来,叶侯便对永顺侯说道。
永顺侯轻哼一声,没有反对,朝前走去,临走前,狠狠地瞪了何雯一眼。
何雯轻笑,他也只有这些能耐,瞪一眼,少不了一块肉。永顺侯的福气还在后面呢,大儿子的事情尘埃落定,军中那俩儿子还不知道如何呢,府里选了庶子的孩子过继,以后这侯府到底是谁的,还有一个分不清状况,四处乱攀扯的侯夫人,有这瞪她jsg的功夫,不如赶紧回去安排一番,免得这头他才出发,没剿上匪,那头家里就打成一锅粥。
戴氏跟何雯出了宫,就见蒋氏叶暖等人等在宫门外。
“你们怎么在这里?”戴氏问到。“二妹妹身体还未恢复,怎么也出来了。”
“母亲,二嫂嫂说,怕永顺侯在宫里发难,咱们侯府的女眷都等在外面,一旦事情胶着不下,就全都跪在宫外等待。”叶晨说道。
“没事了,回家。”何雯摸了摸叶晨的头,对众人说道。
“回家。”众人登上马车,朝侯府走去。
“母亲。”马车里,叶晨突然问何雯。“二姐姐如今也被接回,以后咱们是不是就再也遇不到难事,没有坏人了?”
“呵呵”何雯一听,忍不住笑了。“怎么会,人只要活在这世间,困难就会出现,坏人也不会消失。”
“啊?”叶晨听到,心情瞬间低落。“那怎么办?”
“晨儿,不必忧愁,只要你自身强大,你就不必怕这世间的魑魅魍魉,反倒是他们,要避着我们呢!”
“真的吗?”叶晨的声音又活泛起来。“那我一定要变得很强,保护母亲!”
“好!”
大年初四,阳光高照,是一个不错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