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几乎是脱口而出, 谢博文呼吸一促, 惊喊道:“爸, 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被他这么一打断,孟则知右手稍稍一抖, 笔尖从狭窄的黄符纸上划到桌子上,看着原本流光溢彩的符纸瞬间失去灵性,暗淡了下来, 孟则知顿觉有些意兴阑珊。
他搁下笔, 拿过旁边的湿毛巾一边擦手, 一边嚼着人参:“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美国那边的戏拍完了?”
“哪有这么快, 这不是听说您出事了吗, 我翘班赶回来的, 您现在好点了吗?”谢博文一脸的关切, 毫不作伪。
谢广生的品行虽然不咋地,但儿子的确是养得好, 三观正又孝顺。配上一张完全继承了谢广生优点的俊脸, 看起来尤为赏心悦目。
孟则知尽量模仿着谢广生的语气:“已经好多了, 我这儿用不着你担心,你该干嘛就干嘛去,你出息了, 我也就安心了……”
“爸,事情也不急于这一时。”谢博文一脸无奈, 他防着他爸借题发挥,继续絮叨下去,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我还给你带了一件礼物来着。”
听见这话,谢博文的助理连忙从手里的一堆袋子里摸出来一个纸盒递给他。
谢博文接过纸盒,献宝似的打开送到孟则知面前。
“我在洛杉矶的时候偶遇到了旅美沪上制扇名家张志平先生,没想到他的女儿竟然是我的粉丝,这不是想着你平时最爱把玩扇子吗,所以我就舔着脸向张先生求了一把,你看看!”
孟则知接过扇子展开一看,只听谢博文继续说道:“这扇子的扇骨是檀香木做的,扇面是李传波先生的墨竹,刘家生先生的行楷。”
李传波,刘家生都是当代有名的书画大家。
孟则知哪里懂这些,前身玩扇子也纯粹是为了附庸风雅、装腔作势,谈不上真心喜欢。
他试着摇了摇扇子,又捋了捋下巴上的一撮小山羊胡,感觉竟然还不赖。
“不错。”孟则知由衷的夸赞。
“你喜欢就好。”谢博文笑眯了眼,然后迟疑着说道:“不过,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孟则知摇着扇子:“此事说来话长,你爸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被鬼这么一吓,开窍了。我这脸你也不用担心,养几天就回去了。”
说着,他一把拍在谢博文的肩膀上,做出一副眉飞色舞的表情:“儿子,等你爸我的功力再深厚一点,咱们父子俩就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活了。”
“是吗?”谢博文将信将疑,他从小接受的就是唯物主义思想,又是看着谢广生坑蒙拐骗长大的。
孟则知说这些原本就是为了让谢博文有个心理准备,也无所谓他信还是不信。
他只说道:“对了,你以后不要再和万子晴往来了。”
谢博文面色微变,他默了默:“真的是她杀了万子怀?”
“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事就当是买个教训。”孟则知说道。
谢博文苦笑一声:“知道了。”
怎么说万子晴都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加上这两年没少走动,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可又一想起万子晴的所作所为,失望和难过之余,徒添一份膈应。
正说着,段从衍敲门而进。
谢博文瞬间拘谨起来:“段叔叔。”
“嗯。”段从衍冲着他微微颔首,然后看向孟则知:“我来接你出院。”
“不是有陈安他们吗,怎么你亲自过来了?”孟则知一边掀开身上的被子,一边说道。
陈安是段从衍安排给他的司机兼保镖。
段从衍眉眼微垂:“正好有空。”
其实他只是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孟则知今天出院,又鬼使神差的特意提前下了班。
孟则知不疑有他,下床收拾起东西来。
谢博文见了,连忙上前帮忙。
孟则知的东西不多,两套换洗的衣服,一套画符的工具,一把成型的符篆,一盒二十年生到三十年生之间的野山参。
——这盒野山参是他托韩大钦找来的,足有二十多根,现在已经吃了一半了。托这盒野山参的福,这才过了不到四天时间,孟则知身上的伤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收拾好东西,三人径直回了家。
快到饭点的时候,负责做饭的六婶突然从厨房里跑出来说她丈夫出车祸了,正在抢救,她心里着急,想去医院看看。
段从衍答应了,然后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空荡荡的饭桌。
“要不,叫外卖吧!”谢博文吸了吸呱呱直叫唤的肚子,建议道。
他今天赶了一天的路,中午饭都没怎么吃,就指望着晚上这顿救命呢。
“等外卖送过来,你也就剩下半条命了。”
指望谢博文和段从衍是不可能的了,这两位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
孟则知当即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厨房看看。”
谢博文眼前一亮,段从衍两耳一抖。
等到孟则知再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饭桌上多了四菜一汤:
酱爆虾、辣子鸡、清蒸鲈鱼、清炒土豆丝和玉米排骨汤。
“好几年没进过厨房,手艺都生疏了。”说完,孟则知看着桌子上的菜,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习惯性的做的都是祝正卿爱吃的菜。
想起祝正卿,孟则知微微一叹。
段从衍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又尝了尝鲈鱼,论味道这些菜自然是比不上那些名厨的手艺,却出乎意料的合他的口味。
段从衍几不可察地紧了紧握着筷子的手指,然后不知不觉的多吃了一碗饭。
碗筷是谢博文洗的,孟则知早早的回了房间,打坐修炼。
半夜三更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抽气声,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孟则知睁开双眼,起身下了床。顺着声音,他来到段从衍的房门外,伸手拧了拧门把手,没拧开。然后猛地一用力,只听见嘎嘣一声,门开了。
他伸手摁下墙壁上的照明灯开关,刺眼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两米宽的大床上,段从衍蜷成一团,一脸苍白,汗如雨下。
孟则知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怎么了?”
段从衍艰难的睁开双眼,哆嗦着嘴角:“胃、胃病犯了。”
“有药吗?”段从衍的年纪不比谢博文大多少,孟则知只把他当做子侄辈照顾。
“在床头的抽屉里。”段从衍有气无力的说道。
孟则知听了,从床头柜里翻出来几盒胃药,又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回来。
“吃药。”孟则知把人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艰难的将药丸吞下去,段从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下一刻,一个热水袋贴上他的小腹。
热水一暖,胃部的疼痛还真就缓解了不少。
段从衍闭上眼,拧紧的眉头渐渐舒缓。
孟则知轻舒一口气,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气味窜入他的鼻尖,像薄荷又像荷叶。
他面色微变,等他想要细究的时候,这股气味突然消失了。
他的目光落在已经缩回被窝里的段从衍身上,摇了摇头。
大概是错觉吧。
孟则知想着,微微一叹,起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段从衍盯着手里的暖水袋,神色晦暗明。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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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受不会恋老吧?#
不会,他只是想尝试一种特别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