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下来。
看着这几个紧跟在自己后面的少年,柳下溪有些头痛啊。老范打电话找他求救,薛睛玉的家人在闹,从电话里就听得到:“还我健康的女儿来……”的哭喊声。
小雨夹雪有增大的趋势,缩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天空等警方派车过来。
“啊,果然是你,柳下溪。”两个轮子的警车停在他们面前了。
“尹落英?”
“嘿嘿。本来被革职的我又重新被招回了。这事还多谢你呢我的工作才有转机。我现在是金花街那边的民警,负责那一区的治安,离家很近。分局的人忙不过来,把我借调过来暂时跑腿几天。我是过来接你的。这几天我协助你(负责跑腿的)。”
尹落英把雨衣递给柳下溪。地面太湿,车胎往前滑行。
这三人没办法跟他了。柳下溪把清荷拉到一边,从钱包里拿出钱来:“打车回去吧。”看得出这几只小鬼都不像有钱在身的样子。
知道小玉并没有生命危险后,黄随云松了一口气:“小玉……”
话还没说完柳下溪理解地拍他的肩:“她需要时间从噩梦里苏醒。”
“凶杀案啊。”尹落英好奇往屋子里张望。他以前也是负责凶杀案的精英啊……哎,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协助柳下溪也算是参与案件侦破。“听说死者是一位精神病科的医生,专门跟疯子打交道。说到疯子啊,昨天我值勤的时间我们那一区发现一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那疯子的力气好大,把我的手都抓伤了。”那手腕上果然有抓痕没上药已经肿了。
“疯子?”
“西边那座神秀峰知道么,那里面有家北京第三综合精神病院,听说有几个疯子逃了出来。为了帮医院捉他们,这几条街的民警们都有参与搜查行动,也号召居民们紧闭门窗。听说这几个疯子有攻击人的倾向。”
“有没有到这条街来?”
“这我就不清楚了。”
“是昨天几点的事?”
“我接到通知的时候正在吃中饭。一直忙到吃晚饭的时候。跟这案子有关系?想去疯人院的话还是白天去的好。”
“哦?”
“怪怪的。”尹落英夸张地打冷噤。
“呵呵。”柳下溪皮笑肉不笑。
“真要去?”
“先去医院吧。”柳下溪可以想得到老范被口水淹没的可怜样,自己也算跟他同一战线,挨骂的事就让他来背也太卑鄙了。
柳下溪还是姗姗来迟了。
病人的家人显然被劝退了,静悄悄地恢复了医院原有安静。
一身狼狈的范明青顶着脸上明显的指印带着无可奈何的表情在叹气。
“……”柳下溪别过脸不忍心看(不是同情,是忍不住要笑)。
范明青叹着气坐在长木椅上:“哎。车祸的原因是我们失误。开车的张浩昨晚一直没睡,今天又来来回回载了几次人。精神不济,一边开车打起盹来,虽然是三个轮子的警用摩托。直接撞到路边的电杆上,车子翻了。路面湿,薛睛玉摔下车后挣扎起身,没站稳又摔着了这次很不巧地碰到了头,现在醒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一直不肯开口说话。”
“昨晚是谁到她学校找她录口供的?”
“就是张浩。张浩在隔壁房间,他的腿挂伤了。”
张浩在打呼,睡得正香。
范明青一掌拍在他头上,张浩一惊,受袭要跳起来却扯动了腿的伤处。睁眼见是自己的组长很哀怨叫道:“组长,就让我睡一会儿嘛。”
“清醒了。”
柳下溪看了看挂在床尾的病历:小腿骨折加多处擦伤。
“你昨晚是几点见到薛睛玉的?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的衣物、鞋上有没有血迹?她的表情怎样?”
“接近七点吧。她的神色很糟糕,跟重病的人一样脸色死灰死灰。血迹?应该没有。至少,她跟我离开的时候身上是干净的。老实说女生宿舍我可也不敢久呆,管理女生宿舍的阿姨瞪着牛眼睛,生怕我会在女生宿舍胡来似的。我那敢久呆啊,一进去找到她后马上就把她带出来了。我们凶案组应该调一个女警过来帮忙。”
“她的头发是长发还是短发?是散发还是结了辫子?”
“长发很长,快到腰了。头发是散的有点乱。”
“好好睡一觉吧,快点把伤养好。”柳下溪打了一个手势与范明青离开了这病房。
“怎么样?”范明青迫不及待地问。
“……”柳下溪摇头,想说什么又住了口范明青以为自己没听到,追问:“什么?”
“我们去见见这位才女吧。”
“被医生们下了禁见令,她精神不稳定,我们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得人心。”范明青苦笑。“她的家人要去市局投诉我们。”
从门上的玻璃小窗望去,只能见到埋在被子里的人形在抖动。
是在哭泣吧。
柳下溪拍拍范明青的肩:“还挺得住么?”
回了他一拳:“再来几个通宵都没问题。”
“去北京第三综合精神病院。还有人手没有?去查一查薛睛玉什么时候回宿舍的,做了些什么,有没有洗澡换衣物。”
“你怀疑她?怎么可能!”六名少男少女中看她的模样是最不可能会杀人的。
“还是要去疯人院啊。”与柳下溪共事一晚的尹落英算是了解他做事的个性,就没指望着今晚能回家睡觉。
去山里有点远。这么冷的天,尹落英能开着范明青四个轮子的警车是高兴的。晚上上山这可以挡风雨的警车要舒服多了。
“我们这是?”范明青摸不着头脑。
“昨天下午这家精神病人有几位病人逃跑了。医院请求民警们协助搜寻病人,让居民关闭门窗避免受到失去控制的病人袭击。可能就是造成案发时那一带没有巡警巡逻的主因。我在猜想陈医生的死与这病人逃脱有没有关系。你们居然不知道这件事!”
范明青苦笑,凶案组到底与居民区的民警巡警不同啊,负的责任不同管辖的方向不同,虽然同是警察,凶案组忙多了。没有八卦人士在中间传言,消息不流通也是正常的。接到报案电话赶到现场……一直忙碌到现在还没喘口气呢。
“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他放弃动脑了。
宿舍的安乐气氛又回来了,大家避而不谈黄随云的事。
吃完晚饭见清荷还稳稳坐在床边,等着拿他被子盖的姚风踢了他一脚:“你不回家?”
“表哥今晚肯定不会回家,他工作起来很拼命的。我住这儿。”
姚风眼珠一转把自己硬梆梆的被子挪到他床上:“我跟你挤一个窝儿。”
“姚老六仗着年纪小到处揩油。”陈佳俊鼻子有点塞,好像白天出门感冒了。
“我的亲人只有一个爷爷了,供我读书已经很难很难了。没有父母替我张罗,哪比得你们一群离不开父母的奶娃子。”
“谁是奶娃子?嗯。”丁随显过来搔他痒痒肉。
姚风大呼饶命往清荷背后躲。
闹了一阵,冲淡了不少不愉快的情绪。
少年们到底是憋不住好奇心。
锁上门关了灯也不知谁先开了口:“到底谁是残忍的凶手?”
“又不会在额头上写着:‘凶手’两个字。”
姚风在被窝里推了推清荷:“老四,你觉得呢?”
小小的单人床真的好挤。冷就不会冷了连翻身也不敢,清荷后悔着没有回家睡。不过,他还是高兴的,至少这个人没有把他隔离,知道他的秘密后还愿意亲近他。“大城市连犯罪的手段也高超。”他感慨。乡下的案子比这个单纯呢。
“活动空间大,人口复杂,人心也复杂。”丁随显老气横秋道。
“抓到凶手后,我一定要打他两拳出气。”黄随云恨得咬牙切齿。“不知道小玉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要是平常,没有口德的室友们早拿他开涮了。
现在大家齐齐住口,对他一万个同情。
“把发生的事当成人生历练吧。”陈佳俊说了一句有深度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