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亦佳从家里的酒窖取出一瓶82年的Chambolle Musigny的Domaine de Comte Georges de Vogu?,柳逐阳见到这个眼睛立即一亮,他只闻其名还没喝过呢。
彭亦佳从皿架上取下了两只郁金香型的高脚杯,却没拿旁边的醒酒器皿。本来打算要靠熟练而华丽的过酒手势让对方惊艳一下的柳逐阳明白了,这种佳酿不需要唤醒。
拨掉软木塞,浓郁的充滿活力的红色浆果香,还有一缕纤细雅致的紫罗兰花香充盈室内。身为主人的彭家大少是懂酒的人,有着超越酒店服务生更加流畅的倒酒手法……看着丝绸般华丽的撩人心扉的红色缓缓流入杯中,酒香不自觉间已经沁入了心肺深处。
两杯红酒搁在玻璃台上,彭亦佳带着斯文淡定的笑意看着他。没有动作没有语言。
柳逐阳不会做牛嚼牡丹破坏风景的事儿,他用手指捏住高脚杯的柱子酒杯横置,对着白炽的灯光观看红酒的边缘,此酒微微呈棕色,是一瓶陈年佳酿。然后轻摇酒杯让香气释放出来,闻其散发的香味。过了数分钟才啜饮一小口,让酒在舌尖溶动,细细体会它的味道与酸甜度。“口感平衡透明纯净……”酸度比例适中,丝缎般的柔滑細致一入口酒液兀自溜溜溜,溜到喉咙裡,留在齿颊味蕾上的是一层薄薄柔细的安宁,像被轻柔地按摩一般的舒适……不过,此酒香味浓烈,口感太阴柔甜美了,更合适情侣之间饮用。
“在水面徬徨的紫罗兰蝴蝶。”彭亦佳微笑着接过柳逐阳的话。
“cheers!”两人举起了高脚酒杯碰了碰,各轻轻啜了一口相视一笑。
柳逐阳抬了抬眼睑,他才没有这种艺术家似的敏感多情。酒嘛,他喝得多,只分喜欢喝与不喜欢喝两种。要真扯上一堆字句,他也可以说出一些前人引用的话来充门面,只不过他柳逐阳不屑于这样做,哪怕是他现在有求于对方。
“柳老板饮过的红酒中那一支印象深刻?”
“要说印象深刻啊……La Romanee Conti、Cote d’Or、Chateau Mouton Rothschild、Chateau Latour 等等,并不是常有机会能喝到,每一口我都当成最后一滴来品用的。”柳逐阳闪了一颗擦边球,他傻了才在这种名家子弟面前秀酒经。在北京城,白酒才是王道,红酒多喝国产的长城、张裕、新天等等。对法国或者意大利等名酒的认知肯定没香港这边的来得饱满。
“妙啊!只有惜酒爱酒的人把每一滴酒当成最后一滴才能寻找到真正的酒意。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柳逐阳听到自己的话被曲解成这样,不由得一呆。
“你找林天杰出于私怨,有眉目了吗?”彭亦佳改变了话题。
这话题柳逐阳有兴趣,饮了一小口酒才放下酒杯:“现在能肯定的是他人在香港。”
“不可能,如果他出现在香港的人话我不可能认不出他来的。”
“他在逃亡。”一位被通缉的人除非脑袋傻了才会大摇大摆露面在人前。
“只要他那张脸出现在本埠……”
柳逐阳性急地打断他的话:“如果他换了一张脸呢?”
彭亦佳一怔,然后笑了:“怎么可能?”
“整容啊。”美容业逐渐兴起,听说香港这边的整形外科医生很吃香哩。这就是开酒吧的好处,不知不觉中听到一些八卦消息。
“整过容?”彭亦佳点头,有这个可能性:“你想我怎么做?”林天杰换了一张脸,找他的难度增大了许多。彭亦佳与柳逐阳的交情完全是利益挂钩,以前在北京只是见过数次面,却没有私下好好交谈过。柳逐阳突然出现在彭家,来得方式有些尴尬,怎么看都是处在非自愿的情况下来做客的。唉!楼歌给他们找麻烦了。前几日有人四处打探楼歌落脚的地方,一一被他巧妙地周旋着打发掉各种刺探的目光。他希望这位不能得罪的瘟神早早离开香港,可惜事与愿违啊。楼歌居然绑架人,还明目张胆地把人绑到他们彭家来。老豆(意指父亲)口口声声称楼歌为他的忘年之交,与这样的匪类为友太不理智了。
彭家是清清白白的商人之家,被外人误解敌视不是好事。
具体怎么找人,柳逐阳原本的计划让下溪跟他谈的,这事突然问上他回答不出来啊。他喝着红酒也不着急回答这个问题,看到室内沙发前的茶几上有烟灰缸与香烟不客气地抽出一支点燃,人也坐在沙发上,在烟雾缭绕中他那张精致的面孔怎么看怎么神秘。一直等他抽了半支烟他才开口道:“我弟弟柳下溪是负责追捕他的警察,我打算带着他来拜访彭生的。具体的事想让他跟彭生谈谈。”
“柳老板的弟弟不打算请警方帮忙?”彭亦佳靠着吧台,端着酒杯,他喜欢在酒香里放松情绪。柳下溪……这个名字不陌生。
“除了官方,当然也得动用其他的渠道。”柳逐阳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双手反摊开搭在沙发上,用舌尖无意识地转动着烟蒂,一双狐媚的桃花眼流光异彩。(PS:柳逐阳绝对不是有意勾引人,此人皮相好任何动作都显得别有风情)彭亦佳看了一眼别过脸去,继续喝酒:“需要人派人请你弟过来吗?”
“暂时不忙,我不想他跟楼老大照面,省得打起架来。”找到下溪就会找到齐宁,下溪过来的话还好,如果齐宁跟他一起来到这儿让他楼老大见面……光想想这个场面头大啊。齐宁跟楼老大都受伤了,还是等他们各自安份养好伤再说吧。
黎卓亮近距离地看着楼歌的脸,经过彭家妙手回春的名医处理,此人的脸总算回复了九成左右。这是一张北方男子端正中带有粗犷很在男子气概的脸,沉睡中的他一样掩不气他的豪迈。好象感觉到被人审视,楼歌突然睁开了眼睛,乌黑的眼珠瞪得老大,显得他的双眼皮很深邃。这样的眼神特别凌厉张扬。他看到了黎卓亮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你到底要什么?”要他的命这个人早就得手了。
“林天杰。”黎卓亮口气平和地道。
“自己去找!”楼歌不耐烦侧过脸去加重了语气,他的字典里没有“示弱”二字。
黎卓亮拖了室内另外一把还算安好的椅子坐在床边,看着他头顶上的发涡:“认死理的人见得多了,没见过你这种实心的。”
楼歌闭紧嘴不说话,悄悄地捏紧了拳头。
他的小动作被黎卓亮收在眼里,不由得莞尔。离天明还有小段时间,黎卓亮把目光落在注射的点滴上,这么一大瓶药水注入人的身体内,少不得需要一个多小时,看来医生起码得在一个小时会才会来这个房间。一边继续说话骚扰他:“你、齐宁还有柳逐阳的三角纠络我没兴趣知道。不过,可以肯定一点,你这个人见不得别人好,心胸狭窄。”
“什么!”恨不得拿东西塞住他的狗嘴,这个人折腾些什么啊。居然用噪音来骚扰他!
“柳逐阳没跟齐宁好上之前你在美国逍遥不理会他。你这种人啊,真他妈的不要脸!等他找了情人才过来抢。你心理有病!”
“你他妈的才有病!”楼歌气急,强压旺盛的怒火。他跟小阳的事一个陌生的外人懂什么?
“如果是真的爱上他,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不理会,偏偏他有了情人才出现?啊!我知道了,你喜欢强取豪夺,不是自己抢来的东西没兴趣。”黎卓亮今晚兴致很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戒备森严的彭宅,在技术上对自己一次不错的肯定。
“狗屁!”
“别扮情圣了,让看着的人想吐。”
楼歌怒极冷哼,一边反言相讥道:“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偷窥狂!想从我这儿知道林天杰的事也不难,我有什么好处?齐宁对付完林天杰会放过我?”对这个人的惧恨有多深?此人总是阴魂不散地晃来晃去,怎么也摆脱不了他。让他的骨子里生出寒意来。
“齐宁善于审时度势,你可以跟他谈条件。”
楼歌冷笑:“说来说去你只不过是齐宁的一条狗,根本做不了主。”
黎卓亮也不生气,只是淡淡道:“你连他的一条狗也斗不过,看来你比狗还不如。”这话越说越没营养了。
两人都互瞪着对方,眼神如刀、刀刀砍人,没人肯先退一步风平浪静海阔天高。
“林天杰就在彭宅?”黎卓亮突然道。
楼歌只是冷笑,神色没有半点变化:“想套我的话?你还嫩着点儿。随便你去猜吧。”楼歌悄悄地蓄力,他听到外边传来了脚步声,黎卓亮显然也被脚步声分了神……就在楼歌要行动集中全身精力的一眨眼间,黎卓亮突然身子一扭,在他眼前消失了。好快!
门开了。进来的是楼歌意料之外的客人,彭家不起眼的浪荡子彭亦文。
彭亦文的目光落在床边的椅子上,手指摸了一下上面还有温度呢。他在室内四处张望没见到第二个人:“楼老大深夜的客人不少啊,神神秘秘的也不走大门。”
“你有什么事?”楼歌冷冷道。
“我来替我大哥传话的:柳三少是我们彭家的朋友,楼老大若是喜欢美青年,彭家送你三五十名也可以的,看着彭家的面子,希望楼生不要为难他。”
“啊!”楼歌突如其来的怪叫,让彭亦文吓了一跳,立即窜出门了。
只留下楼歌气得想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