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隐晦的期待忽然被另一个人的体温填满,胸腔内心脏跳空的节拍也被沉静稳定的心脏跳动声补足。
陈方旬的双臂有力稳定,在他耳侧说出的话语嗓音如同固定器,叫他傻愣在了原地。
齐元霜那双向来稳定的手情不自禁轻颤,指尖颤动的弧度像是蝴蝶振翅的节奏。他僵硬着,又像是难以置信那般抬起手,回拥了陈方旬。
掌心青涩地落在男人宽阔有力的背肌上,在颤动间,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扯出笑,忽略心底那道紧张的击鼓音,用往常轻松的语气安慰陈方旬:“这有什么好谢,只是一个鼓励安慰的拥抱。”
“要感动哭了吗?”
拥抱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陈方旬松开齐元霜,整理衣袖,推了推眼镜说:“不会哭,但的确很感动。”
他垂眸看向齐元霜,目光沉静,被银边眼镜遮掩的桃花眼在朦胧月色里多出了几分温柔。
那一刻抬手的动作更像是无意为之。
他的指尖柔软地拂开齐元霜额上遮掩半点眉眼的刘海,又像是无事发生般收回手,语气平静道:“时间还早,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晚宴上被暂时摁下的那一动心念,在这一刻重新冒出头,存在鲜明地立在心间,带着浓烈张扬的提示色彩。
那双重影朦胧的双眼忽地清晰,深黑色的眼眸望向他,睫羽轻颤。
陈方旬透过那双眼睛。
紧张,迟疑,困惑,追随。
“咚,咚,咚。”
耳侧是心跳声。
“那走吗?”追随换作了笑意,齐元霜有些得意地看着他。
陈方旬上扬了嘴角:“走,你知道地址,车你来开?”
车灯闪烁摇摆,酒店内透出的璀璨亮光落在门边,堪堪停留在他们的脚后。在他们启程的那一刻,再也追不上他们的脚步。
车辆间歇交错而过,黑色的RS7混入车流中,彻底驶离,酒店门口台阶上的身影也逐渐清晰。
傅长阙脸色阴沉地看着那辆离开的车,回过头往左侧看了一眼。
陈方旬和齐元霜方才就站在这里拥抱。
就像是缠绵的有情人。
-
吃完饭的时间还早,陈方旬上了驾驶位,对齐元霜道:“我带你去拳馆看看。”
齐元霜低头扣安全带:“拳馆?”
陈方旬应了一声,扭头看后视镜:“你要学的话,总要有个地方上课。我朋友开了家拳馆,读大学的时候,我在他那里兼职过教练。刚好有场地带你。”
“我在学校里也听过。”齐元霜并没有太多惊喜,对陈方旬说。
“听说过?”陈方旬知道齐元霜也是珩大毕业的,但他俩学院离得远,经管和医学基本就是一个校区里的天南海北。
他在珩大也不是什么“风云人物”,顶破天本学院一起打比赛的同学会对他熟悉一点。
医学院的学生听过他兼职的传闻还是夸张了。
齐元霜比他小一届,他在外实习,齐元霜还在忙着上课。怎么看,都不会知道他兼职的情况。
“学长,那会儿学校表白墙和贴吧天天有人问你在哪个拳馆兼职教练,还带不带学生。”齐元霜翻出手机,“我云盘还存了那个时候的截图,要不要看?”
陈方旬一时间不知道要先说他喊自己学长这件事,还是要问一群人问他兼职的事。
但最后他问了齐元霜最后一个问题:“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为什么还留着那个时候的截图?”
齐元霜还在云盘找以前的照片:“我很喜欢留照片,每个时期都有每个时期的记录,也算是保存我经历过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的家具布置,生活理念,保存照片等习惯,都有种温暖的浪漫色彩,对生活格外有情趣追求。
陈方旬看了他翻找照片的手指,拿他和自己对标了一遍。
他长到现在,真正留下来的照片也就是一张高中毕业照和大学毕业照,和母亲妹妹的合影,有两张,打印出来放在了他的床头。
更多的,用来纪念他生活痕迹的照片一张都没有。
车在红灯前减速停下,齐元霜终于在分类名称为C的文件夹中,那些海量照片里,翻到了那个时候问陈方旬兼职地点的截图。
他把手机屏幕往陈方旬面前晃了晃,顺带左滑右滑了几下:“看,全是,我记得这个还是一天之内出现的帖子。”
陈方旬扫了两眼,立马道:“我朋友那个时候肯定打广告了。”
照片又往后滑了两张,像是要展示询问人数之多,然而后一张照片却不是截图的页面。
陈方旬的注意力落在那张照片上,睁大了眼:“齐元霜,这张照片是——”
“嘀嘀——”
催促的鸣笛声响起,红灯早就跳转到了绿灯,陈方旬收回问话,匆匆踩下油门往前驾驶。
余光里,齐元霜已经收起了手机,嘴角懊恼似的抿了抿。
方才催促的汽车鸣笛声余威未消,陈方旬再疑惑那张照片,也只能按下好奇心,先安全驾驶。
车在拳馆门口慢慢停下,齐元霜看向窗外的景色,好奇问道:“就在这儿了?”
他解开安全扣,去开车门,然而车门纹丝未动,依旧是上了锁的状态。
“不下车吗?”齐元霜看向陈方旬,指了指车门外。
陈方旬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没有解锁车门的意思。他安静地看着齐元霜,直至车厢内空气流动都变得粘稠紧张,齐元霜的呼吸情不自禁加快,他才慢条斯理开口问道:“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他就这么坐在驾驶位上,微微侧过身看着齐元霜,嗓音低沉,微微挑眉,明显在等齐元霜给他一个答案。
齐元霜装傻充愣:“什么照片?我不就给你看了截图吗?”
“上面时间显示下午五点十三分的那张截图开始,往右滑四次,第五张。”陈方旬的指尖轻敲方向盘,精确报出那张照片的位置。
齐元霜装傻装不下去,乖乖摸出手机翻照片。
那是一张陈方旬大学时期的照片,看角度应该是偷拍。
背景是图书馆,他趴在桌上,露出上半张脸,笨重的黑框眼镜还架在鼻梁上,眼睛却是紧闭着。
摊开的教材被压在手臂下,仅露出的上半张脸都写满了疲倦。
齐元霜沉默地翻出来照片,又沉默地放回了口袋里。
陈方旬压下自己即将上扬的唇角,故作严肃问道:“所以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你想听我回答什么?”齐元霜往前探身贴近他,呼吸在这样相近的距离内紧贴着交融。陈方旬连惊讶的反应都没有,微微垂下眼眸与他对视:“那你又愿意说什么?”
齐元霜不甘示弱地看着他,手指却控制不住勾住了安全带,下意识地拧动指尖的布料。
“我说我是从别人那里保存的,你会信吗?”
陈方旬笑了一声:“当然信,怎么不信。”
他干脆利落地解锁了车门,拿上手机示意他下车:“下车吧。”
齐元霜被他的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呆愣了一会儿才下车问他:“你不想问别的问题了?”
语速过快,声音甚至有些打结。
陈方旬故作思索道:“其实我不介意那张照片为什么在你手机里。”
他的答案在意料之外,齐元霜忽然看不明白他今晚的路数,难得有些急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真不介意?”
陈方旬停下脚步,戏谑地看了他一眼。
戏谑调侃的眼神让齐元霜立马明白了陈方旬的言下之意。
“合着在车上逗我玩呢?”他失笑道,“陈助理,今晚有点幼稚了啊。”
“你自己那么紧张,不逗你多不好意思。”
陈方旬推开拳馆的门,脸上的表情意思很明显。齐元霜被他戳穿时的紧张模样太容易看出来,平时被齐医生逗,今天难得有机会逗他,怎么可能错过。
齐元霜跟在他身后进了拳馆,被逗了也没有半点不高兴,脸上还挂着笑。
见拳馆老板出来时,还打了声招呼。
“老陈,今天晚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徐必知惊喜地看着陈方旬,抬手要搭上陈方旬的肩膀。
还没碰到,手立马被陈方旬拎开了:“和你说多少遍了,全是汗不要碰我。”
“你个洁癖怪,龟毛男。”徐必知悻悻道,还是拿过毛巾擦了擦手臂,朝齐元霜扬扬下巴:“这位是谁,面生啊。”
“我朋友,医生,齐元霜。”陈方旬道,“还是学生。”
徐必知“嚯”了一声:“又肯带学生啦?”
“朋友想学,我就当个陪练教练。”陈方旬说。
齐元霜朝徐必知伸出手打招呼:“齐元霜,你好。”
“徐必知,老陈朋友,也是这儿的老板。”徐必知一掌拍上齐元霜的掌心,和他重重握了握,“老陈朋友就是我朋友,有空常来练啊。”
“今晚就开始练吗?”齐元霜看向陈方旬,问道。
陈方旬看了眼时间,道:“今晚不练,带你看看训练场地。”
齐元霜好奇地跟在他身后,走了没几步又蹿到了陈方旬前面,四处张望,险些撞到沙袋,被陈方旬一把薅住后衣领抓了回来,满是无奈道:“好奇宝宝,走路要看路。”
走哪儿撞哪儿这个习惯是真的不好。
“沙袋撞一下没事吧?”齐元霜的后衣领还在陈方旬手里,缩了缩脖子讪笑道。
陈方旬松开他,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无奈。
徐必知去看学员上课了,陈方旬来这儿和来自己家没区别,他也就放他俩自己闲逛。
陈方旬带着齐元霜把整个拳馆看了一遍,最后才带着他去看其他人上课。站在一堆运动服的教练学员身边,陈方旬那一身西装显得格外突兀。
齐元霜好歹穿了一身宽松卫衣,虽然看起来也不像是运动的。
实战训练和打手靶的人都在,在往里看,还能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哀嚎。
陈方旬推了推眼镜:“估计在拉伸。”
拉伸的时候能听到很多稀奇古怪的哀嚎,还有些是纯运动零基础的来训练,有时候连哀嚎都发不出来。
齐元霜看了眼不远处的惨状,咋舌道:“还好我柔韧性挺好的。”
陈方旬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不知道让齐元霜误会了什么,他直接把陈方旬的打量当成了挑衅:“别不信啊。”
他十指交叠举臂拉伸了一下,直接弯腰将自己折了起来,交叠的掌心朝下紧紧贴住了地面好几秒,才慢慢站起身:“看吧。”
陈方旬对他突如其来的胜负欲无话可说,想了半天才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一句:“你不如直接来个一字马。”
一字马显然更考验柔韧性,齐元霜跃跃欲试:“行啊。”
他找了块空地,拎起裤边,把阔腿牛仔裤往上拎了拎,伸手点了点陈方旬,意思是让他看着。
陈方旬往后退了半步给胜负欲展示欲爆棚的齐医生让位置,抱臂低头看齐元霜劈叉。
小齐医生的确有点水平,一字马虽然有些不标准,但也能看出来是裤子的问题。
他坐在地上,朝陈方旬得意地笑了笑:“我说我可以吧。”
陈方旬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和谁比,只能无奈道:“很可以,很行,很厉害。起来吧。”
齐元霜试着动了动,脸上缓缓浮现出古怪与尴尬交错的神情:“嗯……好像抽到了。”
陈方旬:“……”
所以非要莫名其妙较劲做什么呢。
“手给我。”陈方旬叹了口气,朝他伸出手,示意他举手借力起来。齐元霜抓住他的手,动了动腿,倒吸一口冷气。
大腿根的肌肉略有刺痛,他刚才劈叉劈太快,有点拉到筋了。
拉伤不至于,顶多就是要缓一会儿。
陈方旬揉了揉眉心,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评价齐元霜。
一会儿聪明一会儿傻乎乎的。
他在齐元霜面前半蹲下,示意他慢慢收拢腿,手掌搭在他大腿上,直接替他按摩放松:“还疼不疼?”
齐元霜脸刷的红了,猛摇头:“不疼了。”
“下次真要做,也要做好热身,不要这么突然。”陈方旬替他按完左腿,手刚放在齐元霜的右腿上,手腕就被他抓住了。
“可以了,不用按了。”齐元霜抓着他的手腕,低头闷声道。
陈方旬反问了一句:“真的没问题了?”
齐元霜低着头不让他看自己的脸,疯狂摇头。
他大多时候都小孩心性,陈方旬也就把他现在的状态当成小孩闹别扭,反手扣住他的手,把他从地上牵起来。
齐元霜右腿还有点麻,脚落地震了震,没站稳又被陈方旬搂进怀里托了一下稳住了身形,才把他放开。
“跟小孩一样。”陈方旬训他。
一回头,一帮学员教练拳也不打了,目瞪口呆看着他俩。
徐必知扯了扯嘴角,震撼道:“老陈,你俩演偶像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