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旬离开茶水间后,把日程安排交到了傅长阙的秘书手里。
傅长阙这个月换了三个秘书,新来的这位是个年轻男人,长了张娃娃脸,做事却一板一眼,一眼就能看出来跟在陈方旬身后学了段时间。
“我还有其他的事,所有的安排你陪在傅总身边,没问题吧?”陈方旬问道。
娃娃脸秘书板着一张脸:“陈哥你去做事吧,我会负责好。”
陈方旬满意地点点头,先行离开。娃娃脸秘书身姿挺拔走进傅长阙的办公室,就见自己的这位上司,神情从最初的忐忑紧张,化作了失落。
“陈方旬呢?”傅长阙问他,他站在办公桌前,平静应道:“陈助临时有工作,先行离开了。”
傅长阙定定地看着他,意兴阑珊道:“你出去吧。”
秘书有些紧张,但仍旧强忍着平静,低头不看傅长阙的眼神,从善如流地离开办公室。
不在办公室里陪同上司,显然更适合他。
裴清羽走出茶水间,见秘书离开办公室,安抚了他一句:“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了。”
秘书朝他生疏地笑了笑。
总裁办的门重新关上,隐去了低声的安慰。
娃娃脸秘书朝门口看了一眼,悄然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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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傅氏的陈方旬临时被一名上司叫去安排情人的工作资源。
他的雇主里不乏这样的老板,只能庆幸自己已经做习惯这些工作。
开车途中,他接到了齐元霜的电话。
电话铃声通过车载音响冒出来的时候,他没什么意外地看了眼来电人。
齐元霜早已从开始小心翼翼征询意见后才给他打电话,进化成主动自由地给他打。
前后态度的转变似乎也意味着他想法上的变化。
包括那些若有似无的亲近,都在暗示某种不同寻常。
陈方旬接通电话,问道:“这个点打电话,有事吗?”
齐元霜笑了一声,正气凛然道:“齐医生有感而发,觉得你肯定不开心,所以特来打电话给你讲笑话。”
陈方旬的注意力都在路况上,应他的声音便很随意:“那你的灵感还挺充沛。”
隔那么远都能有感而发,简直是奇迹般的感应。
“也可以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齐元霜嘿嘿一笑,“这样说更有感觉。”
陈方旬慢半拍回答他:“是吗?”
他降下一点车窗,让窗外的风吹散那点郁气和不快:“我可没有一点通。”
齐元霜没有半分不满,只是顺着他的话说:“那我就两点通好了。”
这话说得真假掺半,开玩笑和认真并存。
齐元霜一直是这样的人。陈方旬听见他的话,忽地想到。
坦荡率直,下定决心的事,就勇无直前到底,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就付出双倍努力。
一点不行,那就翻倍。
陈方旬打下转向灯,笑道:“你是要把所有的路都走了吗?”
齐元霜欢快道:“有志者事竟成嘛。”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习惯奔向终点,而不是终点奔向我。”
“主动性很强的人。”陈方旬煞有介事地点评他,“很不错的勇者性格。”
倒是真变成骑士了。
“方旬也很让我意外啊。”齐元霜说他,聊起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我第一眼见到你,感觉你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第一眼是雷厉风行,现在应该发生了变化。陈方旬听出他的话外之音,问他:“所以现在不是雷厉风行了么?”
“现在嘛……”齐元霜沉思了一会儿,“有时候还是挺被动的。”
陈方旬性格的矛盾还挺鲜明,果断和被动同时出现,并不像是主动攻击的人。
“的确。”陈方旬认可他的评价,慢吞吞地补充:“得看什么情况。”
“此话怎讲?”齐元霜洗耳恭听,好奇他的答案。
陈方旬将油门踩到底,仪表盘上车速迅速飙升,他随口应道:“我只是更喜欢谋定而后动。”
谨慎的性格注定他不会抢先出手,他骨子里的狂放与内敛相辅相成,融汇在一起,拧成了无数调控他的神经。
齐元霜干脆利落地说:“感觉出来了。”
他压低声音,询问出口,一次大胆的意有所指:“那现在的陈助理,还在考量当中吗?”
意有所指里有太多可解读的问题,陈方旬没有正面回答他,四两拨千斤:“一向如此。”
齐元霜的试探被丢回来也没有半分不快,他笑眯眯问道:“方旬今早上班怎么样?”
陈方旬看了眼目的地,还有十分钟的车程:“你不是已经心有灵犀两点通,知道我不高兴了么?”
他这话说的不辨喜怒,听不出来他的情绪。
齐元霜安静了一会儿,才开玩笑似的问道:“哪位惹我们陈助理不高兴了?我给你出气。”
陈方旬还不至于连个傅长阙和裴清羽都处理不好,区别在他想做和不想做。
只不过听齐元霜哄小孩似的和他说话还挺有意思。
他失笑道:“我处理好了。”
齐元霜立马浮夸道:“天哪,我们陈助理不愧是陈助理,好厉害!”
他在夸奖陈方旬这件事上从来不会吝啬,格外擅长用浮夸的语气夸赞陈方旬,情绪正面,不带一点阴阳怪气。
陈方旬无奈道:“我不是小孩了,不用这么哄我。”
车窗上隐隐绰绰的倒影,却暴露了他略微上扬的唇角。
夸张的赞扬方式,陈助理很受用。
齐元霜自然也听出来他无奈里上扬的尾音。
平时说话尾音都是拉平的,开心的时候,尾音反而会有一点点的上扬,听到加薪放假下班等关键词时,陈方旬回答问题的尾音也是这个状态。
只不过很不明显,要多听多对比,不然和他平静说话的语气仿佛没多少差别。
齐元霜不揭穿他的小心思,又问道:“接下来要去哪里吗?”
陈方旬驶进地下车库:“给老板的情人安排资源。”
这种小事按理来讲不用他来,毕竟还有生活助理,只不过雇主加钱了,陈方旬就肯干了。
他下车奔赴饭局,按照老板的吩咐请人吃饭参加饭局,投资方导演制片一路都请过来。
上电梯时,他和齐元霜的电话还没挂断。齐元霜迷惑道:“这也要你来吗?”
“差不多。”陈方旬简要道,跟在服务员身后,“先挂了,晚点聊。”
他挂断电话走进包厢,望见包厢内坐着的人时,愣了愣,偏过头先看了眼包厢号。
没走错啊。
齐元霜坐在主桌上,还是那身标志性卫衣牛仔裤。
见到他时,同样愣了愣:“方旬?”
导演坐在他身边,好奇问道:“齐老师认识陈助吗?”
齐元霜笑道:“当然认识。”
陈方旬半眯着眼看他,身后又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方旬。”
他回过头,沈敬玄站在他的身后,和他打了声招呼。
陈方旬很清楚投资方是谁,压根没有沈敬玄什么事。
他现在会出现在这,只能是沈敬玄的临时安排。
陈方旬面无表情看着他,开口道:“沈总。”
沈敬玄若无其事和他解释:“李灿和蒋维城都是我的好友。”
蒋维城是陈方旬雇主之一,李灿则是他要见面的投资方。
陈方旬的脑子向来是好用的,他看向包厢内朝他讪笑的导演,立刻反映过来所谓的给情人安排资源,就是个给他的坑而已。
但他又不能直白说出口,毕竟谈资源这件事摆在那儿。
沈敬玄专注地看着他冷淡的面孔,视线近乎贪婪地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陈方旬了。
工作场合上,高明的陈助理有千万种方式避开和他的见面,只为了达成“眼不见为净”的目的。
但沈敬玄要陈方旬永远记住他。
他们沉默地站在包厢门口,最后还是导演站起身,试图周全气氛。
还没开口,另一个人先站了起来,优哉游哉晃荡到他们两个的身边。
齐元霜猛地抓住沈敬玄的双手疯狂上下摇晃,虚假的热情包围了两个人,打招呼的语气全是兴奋与期待:“沈叔,真是好久不见啊,近来身体如何?年纪大了更要注重保养,可别把自己当年轻人啊!”
他看着清瘦,实则是肌肉密度高,还力气大,逮住沈敬玄握手,就是往死里握,沈敬玄手都要叫他握到发白,隐隐用力根本甩不脱,只能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道:“元霜,你怎么在这里?”
齐元霜灿烂一笑:“其实导演是我朋友,我顺带给他们剧组做个顾问。”
他广交各路好友,从他那多到离谱的霸总朋友就能看的出来。
有个导演朋友实在不算意外。
沈敬玄的手还被他死抓着不放,闻言更是气到挂脸:他根本没想到齐元霜会在这。
齐元霜这个疯子就是来克他的!
陈方旬低头看了眼齐元霜和沈敬玄紧握的手,算着时间,还是假模假样劝了一句:“小齐医生,不要太热情了。”
齐元霜把他的话反着听,笑容加深:“没事,沈叔应该很久没有和年轻人说过话了,我热情一点,多握一会儿,让他感受一下年轻人的热情!”
他手背青筋暴起,手臂肌肉线条紧绷,正是蓄势待发的时候,面上根本看不出半分端倪,光看脸,只当他是在正常打招呼。
陈方旬的手轻轻搭在齐元霜的肩膀上:“不好耽误午餐,先进包厢吧。”
沈敬玄眼神阴沉地看着他搭在齐元霜肩膀上的手,手上挣扎的力气情不自禁加重。
陈方旬已经往包厢内走,看不见他们脸上的表情。
齐元霜也就懒得维持那表面的笑容,换成了恶意的嘲讽。
沈敬玄阴冷一笑,手上猛地用力,却没想到齐元霜在这个时候突然松手,还趁机甩了他一下。
他险些没站稳,往旁边歪了歪,撞到了门上。
动静有点响,陈方旬下意识回头,看见沈敬玄一脸柔弱。
“咳咳咳。”旁边传来几声咳嗽,他又偏过头看着齐元霜。
齐元霜朝他眨眨眼,慢悠悠举起了爪子:“方旬,我手好痛。”
手指还在“情不自禁”发颤,很是柔弱的模样。
他那双手生的好看,手指修长有力,有时候也是要上手术台的。
陈方旬因为他医生的身份,不免对他的手多关注了一点。
他皱了皱眉,低声问道:“哪里痛?”
齐元霜装可怜:“刚才握手沈叔好像有点太热情了。”
沈敬玄脸色苍白歪在门上,不仅要闻该死的茶香,还要背一顶黑锅,差点气得喷出一口血。
陈方旬真当齐元霜的手有什么问题,沉着脸道:“去医院。”
他这话一出沈敬玄脸彻底阴了。
“方旬。”沈敬玄声音发虚,又带了点咬牙切齿:“他是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