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
距离今年神工奖的终评截止,已经不足三个月。
这个时间,着实算是有些紧张了。
神工奖的评选分为两个阶段,初评与终评。
初评采用的是线上投稿的方式,不设门槛,也不需要是未公开发表过的雕件新作。只需要随投稿附送部分过程图与基本信息,能证明本人是原作就可以。
而终评的投稿作品,则需要是之前未参加过评选的本人新作,且必须采用实物邮寄的方式,参与现场评选。
因此,初评实际上是一轮简单的初步筛选,用于确认参赛者的雕刻水准。
所以一些知名玉雕师的手中才会有推荐名额,可以让被推荐者跳过初评,直接参与最终评选。
神工奖的初评与终评之间仅仅相隔不足三个月的时间,虽然这个时长看起来不够玉雕师来精雕细琢,但事实上,大多数选手在初评结束时,就已经将终评作品完成了大概。
剩下的这几十天,不过是用来精修细化而已。
只是,对于上周才决定要参赛的舒白秋来说,情况却大有不同。
他是真的要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从选材到成品,把这一件参赛作完整地呈现出来。
上周,云清雷把舒白秋叫过去,将这件事告知他的时候,也提过一句。
如果时间太赶,明年再参赛也没关系。
在玉雕界,一件好的作品全程历时十几个月,几经雕琢,其实也很是常见。
事实上,如果不是那天,云清雷看见了舒白秋雕出龙牌和虎珮的速度与技法。
他都不会这么早,将参赛的事向小舒提及。
不过,在和舒白秋确认了参赛事宜之后,云清雷眼看少年没有急于开始,而是稳扎稳打,继续复建。
云清雷反而觉得。
这次参赛,八成会有个不错的结果。
说不定,小舒还能给人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而就像云清雷想的那样,尽管起初,舒白秋并没有急于动工。
不过他真正开始的时候,进展却是相当迅速。
去清雷工作室的第二周,舒白秋就选中了将要参赛的翡石。
他已经选好了原石,准备要开始琢磨料子,着手画图了。
工作室的其他人得知了这件事,不由颇感兴趣。
他们已经知道了舒白秋准备参赛的事,对今年的神工奖也都很是关注。
毕竟,这是业内最知名的奖项之一。
现在,众人最好奇的就是,小舒老师究竟会挑一块怎样的料子。
听说这两天,云老师出差回来,还特意带舒白秋去了一趟自己的翡石室,任他挑选中意的原石。
云清雷从业多年,自然有不少珍罕的库藏。
而且,工作室众人还都知道,小舒老师是从明城来的,他本人又有着这样的资产底气,想来他自己也该会有着不少珍藏的翡石。
虽然工作室的助教和学徒们大多都是长三角人,与云省的明城相距甚远。
加之他们入行也晚,基本上没什么人听说过舒家和舒雨巷。
但大家却都知道,小舒老师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隔壁那栋临江大厦的独立董事。
因此对舒白秋的财力,众人也都有着大致的估计。
这样一来,大家就更好奇了。
究竟得是多么宝贝的原石,才会被小舒老师选上?
然而这天,在舒白秋选中的这块原石真正露面时,大家却都有些意外。
因为,情况和所有人的预想都有不同。
这块翡石个头不小,长宽都有将近两个足球的直径,但其品质却算不上多么突出。
料子的大半都被成团的黄雾所包裹着,从外表看起来,内里水头也算不上好。
一眼看过去,只让人觉得按分量能说“重”。
但按价格,却似乎绝对算不上“贵重”。
唯一特别的,就是这块翡石原料的颜色比较丰富。
除了左侧的黄雾分布很匀净,右侧还隐隐透出了些淡紫色。
若是将内里颜色挖显出来,说不定会是个挺特别的春带彩。
但其能找得出的长处,也就仅此而已了。
即使是那抹淡紫,也算不上多么透润,而且还若有似无,都不知道色带有没有吃进去。
因此,围过来看的众人都明显有些不解。
甚至还有人猜,这是不是拿了块还没解完皮壳的半明料过来,准备继续切开。
毕竟这些天,小舒老师切分玉料的能力和手法,也不止一次地引起过众人的惊叹。
而在众人的好奇与意外之中,唯有原石的主人依旧安然。
少年也没有像其他人想的那样,把这块翡石拿去切石机那边分解。
等到总是跟着他的那位冷脸断眉男人将偌大的玉石稳稳端抱过来,在工作台上放好之后,舒白秋就开始了工作。
他固定好打光筒,对着整块玉石开始了细致的摸看。
少年的双手本就皙白颀长,放在天然积淀而成的翡石温玉之上,更有一种让人挪不开眼的美感。
而这一看,舒白秋就整整看了一个上午。
直到下午,舒白秋才终于收起了打光灯。
他拿出平板,对着原石,开始画起了设计图。
助教路过,被这一幕吸引,就在舒白秋的工作台边驻足看了一会儿。
他发现,小舒老师其实并不是单纯对着面前的实物在画。
平板上,那个半透明的设计图层下面,已经垫了一层这块玉石的底图。
那个底图还是立体的,和实物分毫不差。
比起图片,更该称作一个三维模型。
似乎有人已经提前帮舒白秋将玉石的外形数据,整体地扫描录入进了平板之中。
经过这一周的接触,助教已经发现,小舒老师平日里对电子设备的使用其实不是很多。
他似乎也,用得不是特别熟。
比起通常热衷于网络的同龄人,才十九岁的舒白秋就好像是寄宿学校中的优秀生,对电子设备都不太经常使用。
而眼前这么精细的辅助技术,更像是有人帮忙弄的。
助教还来不及细想是谁这么贴心,注意力就被另一个念头所吸引。
也是这时,助教才发觉。
小舒老师选的,居然是立体雕。
立体雕也称为圆雕,比起在翡石板料上的平雕,或者背后一刀切的处理,圆雕的难度会更高。
而且关键在于,小舒老师选的还是这么大的玉料。
在雕刻里,小件的作品形貌精细,往往会让外行的观者惊叹不已。
但其实,稍微了解一些的人就知道,大件雕品才是更难的工作。
在大块的玉石之上,雕刻的笔触会被放大,细节和瑕疵也会。
而且大件雕品的设计还要兼顾整体,通常来说,和小件雕刻的难度都不是同一个量级。
尤其翡石还往往都不是均匀体,适合雕刻的大块玉石价格会更为昂贵,变化也会更多,需要精心设计每一处起伏与色泽。
所以了解这些的助教才会这样惊讶。
小舒老师是真的打算以这块表现不算突出的玉料,做整体的大件雕刻吗?
助教心下惊诧,他细看了一下舒白秋屏幕上的画。
少年此时画的是草图,还看不出具体的设计与轮廓。
而助教见舒白秋在专注描画,就没有多嘴发问。
他默默看了一会儿,便被人叫走了。
之后还有其他学徒路过,也会好奇地多看一眼。
他们同样看不出什么所以然,知道小舒老师在忙,就都没有打扰他。
旁人只以为舒白秋是在初步起草,接下来还要继续考虑。
毕竟,这才刚刚开始。
不过下午,云清雷出来答疑时,却一眼看出。
小舒应该是已经定下参赛选题了。
舒家人都这样。
从选定原石起,他们就已经开始了创作。
云清雷在舒白秋的工作台边看了一会儿,同样没有打扰他的思路。
而这一下午,无论旁边经过了多少人,舒白秋一直都很专注。
少年继续勾画着设计图,等到收工回去,他也没有停止考虑。
今天傅先生不在,他下午外出调研,路程比较远,结束也会有些晚,便没有和舒白秋一起同路下班。
舒白秋自己走回去,到了家,他简单吃过晚餐,就又抱着平板,去了客厅沙发,开始写写画画。
那块原石没有被带回来,而是被暂时存放在了工作室的上锁橱柜中。
眼下舒白秋放大在看的,也是平板上的数字底图。
只见屏幕上的高清立体图中,玉石的大半外壳都蒙着一层黄雾。
这也是他人眼中,这块翡石不算突出的主要缘由。
但这一个旁人眼中的瑕疵点,在舒白秋看来,却并非如此。
他细看过翡石之后就发现,那片黄色其实不只是纯粹的纹雾,其下还生出了一层盈润的黄翡。
虽然这一层黄翡算不上同类色中最顶级的鸡油黄,水头也并非是最昂贵的玻璃般通透。
但舒白秋却很喜欢。
他看到这块玉石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了兴趣。
隐隐透显的淡紫色,匀称分布的黄翡,加上与之共生的黄雾,看起来更为特别。
多么漂亮的画布。
纹雾反而成了创作的天然辅助。
舒白秋见过很多顶级的料子,也碰过许多普通玉雕师甚至不敢下刀动笔的昂贵高货。
但他从来不会单纯以价格为标准,将玉石划等分类。
眼前这块特别的玉石,就让舒白秋很有灵感。
只花了这大半天,少年就勾画好了设计草图。
设计图画好之后,舒白秋就将图层隐去,将玉石底图重新调出来,开始在玉石上标记明天准备下刀的位置。
虽然设计图也只是草稿,但与之相比,此时舒白秋勾画的线条,就更难会被旁人看懂了。他修的只是大致的粗坯,还是标记给自己看的辅助线。
不过,在十几分钟之后,舒白秋才刚把所有的粗坯线画完,就听到了身后响起的声音。
“这是一只老虎吗?”
“……?”
舒白秋微讶,他一回头,就看到了熟悉的俊冷面容。
“先生回来了?”
傅斯岸就站在沙发后,低眸在看舒白秋手中的平板。
舒白秋刚刚画得太专注,居然连先生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有听到。
舒白秋抬眼,就撞上了傅斯岸的视线。
两人目光相对,四周不由静了一瞬。
舒白秋由此被拉回思绪,点头道:“对,是老虎。”
这正是少年在看到那抹黄色之后的第一念头。
——这块玉石之中,半寐着一只即将被凿出的虎。
不过。
舒白秋又回头,看了看自己手中平板上的画面。
他还没和任何人讲过自己的思路,屏幕上的图也修得很草。
没想到,先生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少年不由道:“先生好厉害。”
原本站在沙发后的傅斯岸已经绕过来,走到了舒白秋的身边。
闻言,男人低头看他,淡淡道。
“我没多少艺术细胞。”
“是小舒老师熏陶得好。”
舒白秋听了,刚想说什么,却见傅先生望着他,忽然问。
“不生我气了?”
“……”
少年没出口的话被噎在喉咙里,思绪也被彻底地搅乱了。
他的唇瓣几次张合,才终于顶着越来越红的耳廓,小声说出了一句。
“没有生气……”
傅斯岸冷俊的眉梢微抬。
书房都不去了,就在客厅里画设计图,真的没有生气吗?
不过傅斯岸知道,以少年的纯善心软,对方可能真的没有记他这一笔。
只是,小啾或许被惹出了一点阴影。
今天才没有去书房待着。
傅斯岸伸手,直接探到了少年的后腰。
“还疼吗?”他问。
男人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还很顺手地将舒白秋揽过来,抱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小啾太瘦,又轻,傅斯岸又有着与他差距显著的身形。
两人的体型差,太适合傅斯岸随时将人揽抱过来,轻易地团放在自己的怀中。
傅斯岸的手按在舒白秋腰后,用温热的掌心帮他细细揉按着。
舒缓着皙白皮肤下的微许紧绷。
舒白秋的眉梢和耳廓仍旧很红,不过他顿了顿,还是摇头说。
“不疼……。”
过了一整个白天,应该、应该是不疼了吧。
舒白秋浅浅吸了口气,又小声地补了一句。
“但是先生下次,请……请不要那样站着抱我了。”
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少年却说得颇有些磕绊。
他的耳朵也烧得愈发瑰艳。
之前,先生常会单手抱人。
这个姿势对舒白秋而言,也是一种遮风避雨、可以彻底放松的心安。
结果,才经过了这两天。
确切来说,是这两晚。
……舒白秋却已经快要被抱出PTSD了。
实在是因为站立的爆炒饱餐,真的太深……也力度太重了。
舒白秋根本不能多想,他已经觉得尾椎传来了一些隐隐发麻的错觉。
“抱歉。”
听了这话,傅斯岸垂眼,他的神色也微微肃然。
“昨天怕你被桌棱硌到,所以才抱了起来。”
男人道歉的嗓音很诚恳,还说。
“下次有不舒服的话告诉我,好不好?”
“我会立刻改正。”
傅斯岸这样说,语气又放得如此低姿态,反而让闻言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了。
舒白秋忙摇头:“没有……没关系的,其实也、没那么不舒服。”
他总是这样,太心软。
太容易勾人欺负他。
傅斯岸眼帘微敛,看不出眸底波澜。
停了一秒,他才道。
“我希望你告诉我。”
男人说得很认真。
“我希望你愿意开口,也希望我有这个荣幸,可随时做你的倾听者。”
这般郑重,让舒白秋都听得微怔。
旋即,舒白秋又应声点头:“好。”
少年还倾身,主动吻了一下抱着他的人。
“会的,”他说,“我会随时分享给先生。”
舒白秋把“告诉”,换成了“分享”。
把他的生活和未来,更紧密地系扣在了他的爱人身上。
这并不简单,更不会无关紧要。
舒白秋曾经是多么渴望永远孤身一人,现下,他却多么厉害地学会了爱人。
让人不由心想。
在喜欢这件事上。
小啾也这样聪明。
唯独就是他太乖。
乖小孩,完全没意识到这种诚实说出口,还会有其他用途。
就像昨晚,舒白秋也完全没想到——
先生居然会将书桌上的那句询问,真的说到做到。
不过真正的操作,并没有发生在太昊。
当时,舒白秋听到傅斯岸问的那句“小啾,我们是不是还没有在书桌上作过”,脸上瞬间就烧起了爆炸般的热度。
“不……”舒白秋觉得不行,他立时摇头,“这里是、先生工作的地方,不能、不好被打扰。”
少年第一反应,最先考虑的并不是自己的不适,或者羞迟。
而是不希望影响对方的工作环境。
而傅先生似乎也很好商量,并且尊重他的想法。
听到舒白秋拒绝,男人就点头应了。
“好。”
不过就在舒白秋从人怀里下来,自己站稳,还悄悄地准备离书桌更远几步的时候。
他却又被先生牵住了手。
唇畔染上温热,傅斯岸牵握着他,吻在舒白秋的薄唇,淡声道。
“不过,我不会被打扰。”
无论在哪里工作对傅斯岸来说都一样,无论这个环境中发生过什么,都不会影响。
傅斯岸的性格就是这样。
但他同样会尊重舒白秋的所想。
这一个吻颇有些久长,少年一时都被亲得有些昏懵。
等舒白秋终于被放开的时候,才发现。
自己居然又回到了书桌旁。
不过傅总向来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他答应了“好”,就真的没有在顶层办公室内履行。
只是那时候,舒白秋还不知道。
他这口气松得着实有些早了。
从太昊大厦出来,两人仍旧是一同漫步回家。
路边,花坛中的郁金香开得颜色更盛。
映着黄昏时分的瑰丽晚霞,更是呈现出一副犹如油画一般晔丽辉煌的美景。
回去之后,事情也一应照常。
晚餐之后,舒白秋甚至还和先生一起去了书房,像之前在明城时一样,各自忙碌起自己的事项。
夜幕深深,不知何时,窗外忽然放起了烟火。
舒白秋被光亮吸引,不由抬头看了过去。
一旁的傅斯岸望见,便按下开关,让半拢的书房窗帘自动拉开。
正面江景的落地窗全然敞露,将室外的金色灯火与璀璨烟花一同显映出来。
烟火放得很足,盛大且持久。
两个人走去了窗边,面容被花火的光亮所映暖。
自然而然,他们在烟花之下开始接吻。
只是之后的事,却开始变得不再自然。
因为舒白秋被抱了起来,一直没有被放开。
他还被抱到了桌边。
少年的背脊靠着身后的书桌,他的背后还被傅斯岸用手掌垫住,完全没有感觉到硬冷的硌碰。
但是这时,舒白秋的心神却已经不在身后了。
因为他的注意力,全被身前的男人吸引了过去。
男人吻着他,唇齿相交,气息灼然。
似乎因为觉得隔在两人鼻骨之间的物件太碍事,傅斯岸还随手摘掉了自己的眼镜。
这其实只是个很简单的动作。
但已然被吻得视野湿漉的舒白秋,却倏然开始警铃大作。
因为过往的经验表明。
每次先生摘掉眼镜的时候。
……都会有很凶很长的事情发生。
而舒白秋的预感也一点都没错。
他依然被傅先生深深吻着,还听见对方似乎漫不经心地缓声说。
“小啾,家里的书桌会更舒服一点。”
“没那么凉。”
“……?”
等舒白秋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根本来不及了。
舒白秋吃完晚饭时已经洗过了澡,他现在穿着宽松薄软的居家服,皮肤上还带着一分湿润潮漉的水汽。
此时,这却都成了另一个人口舌之下的便利。
本就单薄纤瘦的男孩被迫仰起脖颈,划出一道更勾人的起伏线条。
少年就这样香喷喷白生生,干干净净地被吃掉了。
虽然说是在书桌上进行,不过舒白秋其实也没有待得太久。
他的皮肤太薄,到底太容易被碰硌到。
最开始进去的时候,舒白秋就坐在桌边,与圈揽着他的男人面对面。
当面纳入的过程似乎比平时更为慢缓,舒白秋不敢低眸,视线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更是丁点没信心,可以亲眼看着先生进来。
但他的身体,其实远比自己想得厉害。
那么宽粗的骇然,居然可以真的承纳进来。
舒白秋的腰侧被大掌掐握着,睫尖在颤,气息低弱。
他甚至会有一种不敢呼吸的恍惚感,好像自己的身腔内已经吞纳过量,不堪重物。
连一点多余的空气都无法容载了。
少年皙长的双腿被捞起来,向外侧分开。
他的脚正踩在桌前宽椅的扶手上,雪色的脚指与黑色的皮质扶手衬出了太过鲜明的对比。
很容易惹人目不转睛。
而舒白秋纤瘦的背脊微微后仰,他的双手无助地搭握在桌边,指尖难以自持地扣住宽桌边沿。
那般场景,同样也很涩清。
傅斯岸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男人波澜未动地看了一会儿,就抬掌,牵握住了舒白秋的手腕。
“别抓,乖。”
低喑的嗓音轻磨在舒白秋的耳廓。
“当心弄伤手。”
舒白秋湿着眸光抬眼,望见了近在咫尺的先生。
身前人已然摘下了镜片,线廓分明的眉骨和鼻根再无阻隔地显露出来,气势愈发鲜明。
傅斯岸眉目未动,在这种时刻,神色看起来依旧淡然矜重。
可是舒白秋的内里被直接牵动。
却能再清楚不过地感受到对方的狰然汹涌。
先生,太长了。
还过分的……粗。
上面还会有凸显的筋络,一下一下,迫压着最柔细的软壁。
舒白秋又下意识地想要蜷紧手指,指尖却握了个空。
他的双手都被抓握着,被倾身埋入他的男人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想抓就抓我吧。”
傅斯岸哑声说。
男人不想看他弄伤手,以此为理由,将舒白秋的手搭回了自己身上。
但到了此时,被挺入太深的少年已经无暇分神。
舒白秋也不知道,这其实更多是借口。
因为百分之九十九的缘由,是傅斯岸更想他多碰自己。
想他只能躲靠在自己的怀里。
少年不懂先生的坏心,而这陌生敞空的环境,也让舒白秋的反应比平日的寻常夜晚更为紧绷。
他无力地搭扶身前人的肩膀,还要将那过长的物事继续吞下。
被撑得脊背隐隐发麻。
坐在桌边的姿势和平日总有不同,舒白秋的重心半倚在先生怀里,又总有错觉,感觉自己会被生生顶起。
每一寸细微的进展都会惊出鼻间的喘泣,可是泣音太软,又会激出更骇然的宽。
如此愈发辛苦。
恶性循环。
之后舒白秋终是撑不住,再无法维系坐姿,被托垫着背脊躺了下去。
书桌上早已被清空了一片区域,少年到底是戒心不足,对先生过分信赖。
刚刚在书房做事,舒白秋也只专心看手中的平板。
连傅斯岸什么时候收起了电脑、钢笔和文件夹都没有发现。
不过傅斯岸的确没有说话。
家里的书桌上铺了真皮桌垫,确实会比办公室的实木桌面更温暖。
少年仰躺在纯色的软调桌垫上,柔软的发丝缓缓铺陈。
他的肌理同样泛着细润的光泽,在背垫的映衬下,像油画布上的美丽笔触。
又像无声绽开的细嫰花苞。
这几天步行回家的路上,两人常会看到街边的美丽春景。
而舒白秋也像极了这人间春日的四月花。
纯洁无暇,瑰色盛大。
他太勾人瞩目,又太惑人悸动。
所以宽粗的变化,也总会被分一点责任给他。
虽然这只是无理强词,少年什么都没有做错。
但他真的会被狠做。
会被对折着压叠起来,被掐圈着腰线向下拉。
身后腰下都大半地悬空在外。
悬空也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入的力气太重,少年整个都会被顶得上挪。
他颤粟的背脊皮肤太薄,枕在硬实的桌面上,依然会硌。
所以后来,舒白秋才会被抱起来,被直身站立的男人整个抱起。
单薄的背脊终于可以不用贴在工作用的书台。
可是也正因如此。
全部的压力,却都叠加在了相连之处。
才让舒白秋真的受不了了。
书房的窗帘早已经被拉好了,原本宽敞明亮的房间却彷如变作了一间温室。
暖得彻底,也湿漉得厉害。
水声潺黏,像春日的雨,潮湿又淅沥。
舒白秋浸没在浪潮之中。
春光如海。
虽然落地窗已然被全数遮拢,但在少年浮浮沉沉的朦胧意识之中,他仍是隐约察觉。
外面似乎又放起了烟火。
舒白秋其实并不确定,恍惚听到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被日昏头了的错觉。
那像是烟花在绽开,也像极了耳畔血液涌动的声响。
后来烟花放得更盛,舒白秋也依然没能分清室内和窗外的响动。
他潮湿太过,最终确认,还是因为抱着他的男人。
抄抱着舒白秋的傅斯岸在吻他。
在咬着他的唇.肉,温声叫他。
“宝宝,外面在放烟花。”
恋人好像总会难忍。
必定要在烟花下接吻。
舒白秋眼尾的泪滴被轻缓吻去。
旋即又被与温柔截然相反的动作,惹出更多水色。
长夜,书桌,烟火。
漫长的严肃的或浪漫的事,舒白秋都在与他的恋人共渡过。
过往的伤口愈合,停滞的生长终于再续。
而舒白秋的成长,好像也被全数灌注。
彻底地染上了先生的颜色。
夜深时的烟花之后没多久,舒白秋就失去了清醒的意识。
他本来其实没有这么虚弱的。
少年的身体被养好许多,习惯也被过往的接近“满勤”,锻炼得适应了一点。
但是站着抱的力度,着实是太过分了一点。
而且后半段,某位早早摘去眼镜、彻底没了约束的先生,还在有意拖长时间。
傅斯岸心思太坏,他用着小啾体弱,不能排射太多次的理由。
生生让舒白秋一次都没能成行。
往日里,舒白秋原本就比不上他先生那样久,很容易就会被惹出高峰。
结果这一晚,少年却被故意扼住。
硬是等到了最后,在傅斯岸都低喟着灌注进来时,才得以出口。
而那时,舒白秋早已被遏止太久。
真正得以被松箍时,他都已然无法成流。
而是哆嗦着,随着身后的动作,一点一点被挤淌出来。
少年失神脱力,腰和腿测都在止不住地痉孪。
他也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有带着鼻音的虚弱泣喘。
可怜得让人心尖发软。
也会不由得更硬起来。
这时候傅斯岸甚至都还没离开,而舒白秋的过程又被缓慢的滴淌过分拖长。
察觉腔内的压迫感越来越明显时,早已脱力的少年都不由得晃抖着推拒了起来。
他真的,真的受不住了。
前面,都还没流完……
那前后的不足十分钟的时长,对舒白秋来说,却漫长到近乎绝望。
他被阻了太久,又在终于得到时,被几番惹动拖慢。
就好像把原本已经过线的体验,更延长放大了十分。
太,超过了——
所以第二天,这个傍晚。
舒白秋才会鼓足勇气,主动提起。
说出不想要站着抱了。
他会对被站立抱起生出阴影,简直太正常。
傅斯岸对此一清二楚。
就连对方没有责怪先生有意坏心。
都是小啾心肠好,不愿怪他。
当然,也可能还有一点当时太过激烈,少年崩溃失神,没能留心的原因。
而此时,傅斯岸手上帮人稳妥地按摩着,消除着昨晚过劳的疲色。
他也没有说。
昨夜,自己之所以会那样站立抱着,只是因为傅斯岸喜欢,看小啾被自己拍撞磨红的豚尖。
他喜欢那瑰艳的软红和柔圆的手感。
更喜欢看小啾被自己掼肿。
即使没有被好心的小孩怪罪。
也不影响傅斯岸是真的很坏心眼。
傅斯岸帮少年按了一会儿背脊和后腰,明显能感觉到舒白秋的腰侧仍有些留存的微绷。
而且,男人的掌根刚有向下,就能察觉出舒白秋本能的微僵。
傅大尾巴狼先生终于没再欺负小啾。
他主动道。
“今晚还要写个报告,忙完我们一起休息,好么?”
听到今晚先生真的准备忙正事,坐在傅斯岸怀里的少年才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反应可爱得让人想笑。
不过,缓下肩膀来的舒白秋后知后觉,又感觉,自己这样想好像不太对。
所以,少年还道。
“那先生要早点去忙,早点结束来休息吗?”
“不急。”
傅斯岸说。
“还要等个数据,大概几十分钟,到时助理会来电提醒。”
见状,舒白秋才没有多问。
少年的怀中还抱着平板,两人聊了几句,话题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那块玉石上。
而聊回玉石的话题,也让舒白秋更放松了一点。
他说:“这块翡石真的很像一只虎。”
“不一定是全身虎,可能只会呈现出一部分。”
舒白秋慢慢解释着自己的构想。
其实在雕刻之中,虎的意象大多会呈现为单独的虎头,或者全身。
毕竟半身虎的寓意不算好,会有很多人避讳这一点。
不过舒白秋这一次的情况却不同。
他发现的,其实是一只伏卧在草丛中的虎。
“这块翡石的外圈有均匀的黄雾和黄翡,很像是虎头和虎身,下半部分还有一抹很淡的绿,里面大概藏着色根,可以配作草叶。”
傅斯岸依言望向屏幕,看到了那块翡石的原图。
这块玉石的整体扫描和建模,都是傅斯岸找人做的,他对这块玉料自然也算是熟悉。
不过即使如此,傅斯岸依然没有在这块翡石的下半部分,找到舒白秋所说的那一抹淡绿。
无论之前扫描,还是这时细看。
他都没有看出来。
傅斯岸沉默了一瞬。
他也对小啾的天赋色感,有了又一次的实际认知。
傅斯岸知道,这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看不出来。
相反,事实应该是只有舒白秋一个人看出了那点绿。
因为虽然傅斯岸不懂翡石,但他懂得价格。这块玉料收来时的原价傅斯岸还记得。
翡石以绿为尊,而这块玉料的收价,绝对不是能买到绿的数额。
傅斯岸的思绪一闪而过,他并没有插嘴,打断对方的思路。
男人只是安静地,倾听着舒白秋的讲述。
“再加上斜上方的这一点淡紫,应该还能凿出几束花苞来。”
“猛虎伏卧草丛,被盛放的野花吸引。”
舒白秋道。
“这样,就是一只真正生活在草野中的百兽之王。”
傅斯岸再度看向那块翡石。
他发觉,自己刚刚虽然没有找到绿色。
但听着舒白秋的描述,他却好想当真在这块石料之中,看到了一只隐隐显现的猛虎。
而且从刚才,傅斯岸就发现。
小啾的说法,一直不是“我要雕出”或者“我准备刻什么”。
他说的,更像是自己在这块玉石中的发现。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早已藏在了石料之中。
只能少年以刻刀为钥匙,将其完美地释放出来。
傅斯岸之前并没有如何关注过艺术创作,哪怕前世必须出席的那些慈善晚宴、拍卖艺术展,他也没怎么留意过所谓的技艺之美。
只会精准量化地估算其社交用途与价格。
但即使如此,即使傅斯岸自觉这般一窍不通的外行。
眼前少年的思路与构想,依然让傅斯岸觉出了特别。
小啾的确有着迥异于常人的卓然能力。
傅斯岸想着,又听舒白秋道。
“从我第一眼看到这块翡石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喜欢,很想将这只金虎呈现出来。”
“而且,这毕竟是我复建之后第一次参赛。”
说不紧张、不上心,也是不可能的。
那样未免也太狂妄了。
少年道:“所以,我也希望这只虎能为我带来好运。”
“小啾很喜欢老虎吗?”傅斯岸问。
所以才会觉得老虎会有好运。
舒白秋果然点了点头,道:“妈妈说,在我们家乡,虎是整个彝族的圣物。”
少年还抬手比划了一下。
“小的时候,妈妈还给我缝过一只布做的小老虎。我走到哪儿,就会把它放在小包里带到哪里。那是我的护身符。”
傅斯岸闻言微顿。
他想问什么,却没有立刻开口。
不过,舒白秋就像是猜到了一样,旋即便解释道。
“它后来被埋在了三年前的泥流之下,留在了那里。”
“……”傅斯岸眉心微蹙。
饶是傅斯岸早已猜到,小啾颠沛太久,这只小老虎应该已经不在小啾身边。
他也没能料想,竟然会是这个原因。
反而是舒白秋主动伸手,拍了拍傅斯岸的手臂,说。
“没关系,事情已经过去了。”
“前两天,我还梦到,妈妈和我说,她很开心,小老虎保护了我。”
少年姝丽的眉眼之间,的确不见灰沉的阴翳。
他的唇边还抿起了一点恬淡的笑。
“她还说,我安安全全地活下来,爸爸妈妈和小老虎都很开心。”
傅斯岸听得鼻根微涩。
他抬手捏了捏鼻梁,低头,轻轻抵住爱人白皙的前额。
“是的,好值得开心。”
多幸运,又多么快乐。
小啾不再负罪,不再愧疚于自己的过错与独活。
舒白秋眨了眨眼,极近的距离里,他那卷长的眼睫几乎蹭过了傅斯岸的镜框。
少年也仰脸,贴着先生的额头,轻轻蹭了蹭他的前额。
蹭完,舒白秋微微笑弯了双眼,才继续道。
“后来,我还照着小时候妈妈讲的故事,自己捏了一只老虎。”
傅斯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问。
“来申城之后吗?”
男人很自然地将舒白秋的话,理解成了最近才发生。
但舒白秋摇了摇头,却说。
“不是,是我和先生结婚之前的事。”
“是我在顾一峰那里的时候,自己悄悄捏的。”
傅斯岸微顿。
……顾一峰?
那是舒白秋的最后一任收养者,也是把舒白秋卖给傅家的人。
傅斯岸未动声色,问:“是你自己找原料做的吗?”
舒白秋点头:“那时候我住在一个小院子的房间里,屋里的地面硬化没抹匀,墙根和墙壁上都会有碎土,黏性也比较好。”
“我就自己搜集了一些细土,捏出了一只老虎。”
傅斯岸的面上神情未动,胸口却略一起伏。
虽然这件事小啾说得很简单,但是从墙脚边缝中搜集碎土,筛淘干净,再捏塑成型,一定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这也绝不可能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
傅斯岸早就知道。
那个阴暗潮湿的狭窄房间,舒白秋住了整整五十三天。
这五十三天,除了顾一峰强行将人带去外面赌石,其余时间,舒白秋都被困在那个房间。
严加看守,无人交谈。
没有书,笔,用具,更不会有什么可供消遣的娱乐物品。
在死寂一样的安静里,小啾是怎么熬过来的?
靠这只老虎,靠妈妈的叮嘱。
靠无数次回忆以前,才能保护自己不要流失所有的温度吗?
“……那现在,这只老虎放在了哪儿?”
傅斯岸低声问。
他其实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或许这将会有一个非常糟糕的答案。
因为刚刚,就在舒白秋提到老虎是自己在顾一峰那里捏的时候,傅斯岸就已经心下皱眉。
为什么他会不知道?
为什么这件事没有记录在小啾被收养的过往资料?
助理B组的探查事无巨细,交给傅斯岸的汇报中,不可能有擅自的遗漏。
他们都没有记下的事情,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除了小啾,没有其他任何人注意到这件事。
这就意味着小啾真的藏得很好,没有被旁人发现。
他这样聪明厉害,会成功做到也并不奇怪。
可是,直到现在,傅斯岸都没有见过这只舒白秋亲手捏的老虎,这就很奇怪了。
果然,傅斯岸一念想完,就听舒白秋道。
“它已经碎掉了。”
“……”
少年视线微垂,轻声说。
“要被带去傅家的前一天,顾一峰带人过来,要人打包我的东西。他们翻找的时候,把藏在衣服里的虎像掉到了地上……之后,就被他们踩碎了。”
那毕竟是碎土捏塑成的东西,即使再怎么逼真精巧、栩栩如生,也没有经过任何的加工与防护。
所以很容易就会被摔裂。
被踩回齑粉。
舒白秋讲完,抬起眼时,才看到先生的神色。
傅斯岸的脸上并没有大的起伏。
但他的额角,却有明显的青筋在跳。
和先生恋爱这么久,舒白秋早可以看出对方的心情。
他瞬时察觉到先生的情绪很不好,便忙接着道。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我也可以做新的了。”
舒白秋还道:“而且现在想想,它好像也做了我的护身符。”
“虽然它碎掉,没办法再拼不回来,但是第二天,我就遇到了先生。”
这样说着,连舒白秋自己都觉得很奇妙。
“或许,它也用我不知道的方式保护了我。”
身旁的男人沉默了一瞬,没有开口。舒白秋再抬头,就觉发心微微一重。
是先生抬手,按在他的发顶很轻地揉了揉。
舒白秋也被揽进了对方的怀里,心口相贴,被很严实地搂抱住。
“它们也会继续保护你的。”
低磁的嗓音落在少年耳畔。
“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舒白秋抿唇,笑起来:“好。”
等到他被先生放开,抬头去看时,男人的神色间已然没有了异状。
见舒白秋还关注着他的情绪,傅斯岸低眸,轻吻了一下少年的眼睫。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男人忽然道。
“难怪顾一峰的爱车会被砸烂。”
“原来是报应。”
舒白秋微怔:“车?”
傅斯岸没什么表情,道:“顾一峰自己悄悄开车出去,差点撞到他继兄新婚的大嫂。”
“他嫂子已经怀有身孕,因为胎位不稳,时间也早,就没有对外公布。”
“结果被顾一峰开车吓到,意外流产了。”
舒白秋听得一愣:“那她人……”
“他大嫂本人没事,只是流产后体虚。”傅斯岸说。
虽然舒白秋只说了个“ta”,但傅斯岸已经猜到了他在问谁。
以小啾的性格,他最先关注的,绝对是无辜之人的安危。
“但顾一峰的哥哥和父亲很生气,”傅斯岸继续道,“他爸亲口下令,把顾一峰的车给砸了。”
舒白秋听得诧然。
他没想到,顾一峰后来还发生了这种事。
不过以那位的少爷脾气,会出这种事好像也不奇怪。
“之后,他爸还给顾一峰下了新的禁足令。”
傅斯岸道。
“短时间内,顾一峰不会再出门了。”
他说的其实很简要,讲完这些,也没有再和少年多聊。
傅斯岸并没有告诉舒白秋,顾一峰的第一个禁足令,就是傅斯岸要求顾家下的。
因为顾一峰关过舒白秋。
他必须要亲身赔礼,加倍偿还。
而这次顾一峰偷偷出门,其实正踩在禁足令的尾巴上。
顾父原本是不许他出去的,但前一天是顾一峰生日,他的妈妈实在不忍心,就悄悄把儿子从上锁的房间放了出来。
结果,却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傅斯岸自然知道,顾父之所以会发这么大的火,甚至一定要把顾一峰的车砸掉,除了是责怪小儿子,其实也有怕傅斯岸迁怒的原因。
在出事的第二天,顾父就亲自赶来了申城,特意向傅斯岸赔礼,还说已经给小儿子下了新的禁足令,半年之内绝对不许顾一峰出来。
这些杂事与现在的舒白秋无关,傅斯岸没有多余告诉他。
只把顾一峰的遭遇,说成是他的报应。
讲完,傅斯岸抱着怀里的单薄少年,还问他。
“小啾。”
“最近,你还有做过去的噩梦吗?”
舒白秋闻言抬头,看着先生的眼睛,摇头。
他很诚实地说:“没有。”
之前在明城的那段时间,舒白秋就已经很少会被噩梦惊醒。
等来到申城,与先生心意想通之后,他更是少有做梦。
……可能是因为几乎满勤,舒白秋夜里总会累得昏睡过去。
他的睡眠质量变得特别特别好,连闲散的碎梦都很少会做。
仅有的一次,还是前些天,两个人一同去过顾村公园,在满城的春色之中,赏完樱花回来。
那天夜晚,舒白秋久违地梦到了妈妈。
他听到妈妈讲,很开心他活下来,走进这个美丽的春天。
“十九岁的小啾已经不会做噩梦了。”
舒白秋弯了弯眼睛,说。
“他已经毫无忧虑地走进了新生活。”
傅斯岸喉结微滚,磁喑的嗓音沉沉地低下来。
“太好了。”
他俯身,吻在了少年唇畔。
“向十九岁的小啾祝贺。”
两个人又在沙发上腻了一会儿,碰碰额头或是接吻,很简单的事,却乐此不疲地用掉了好多时间。
直到傅斯岸的手机响起,传来工作铃声,两人才终于稍稍分开。
主动拉开一点距离的人是舒白秋,因为他想起来,先生还有一个报告要写,在等一个数据。
这个电话,想来也是先生的助理打来的了。
傅斯岸看着他,没什么表情。但在响起的铃声中,男人捏住舒白秋的下颌,还是又多咬.吻了他一口,才终于去拿手机。
不出舒白秋所料,这果然是一通来汇报数据结果的工作电话。
傅斯岸简短地应了几个字,挂断电话,目光又落回了舒白秋的身上。
没等舒白秋开口,他就听先生道:“小啾还要不要去书房?”
舒白秋抱着平板,摇头:“不了。”
傅斯岸看了看他,问:“还这么介意吗?”
舒白秋愣了一下。
他已经反应过来了先生是什么意思,毕竟昨晚的经历已然深刻到了不可遗忘的程度。
但是在又一次肉眼可见迅速烧红的脸色中,少年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
“只是我的图已经画完了,准备去雕刻室选一下明天要带的工具……所以就不去书房了。”
舒白秋的脸颊红得相当可口,以致于傅斯岸都能想象出自己此时吻上去的感受。
但少年还是没有忘记补充一句:“而且,我今天晚上,没有去书房画图,也不是生气……”
舒白秋觉得,他还是需要和先生解释清楚。
“是因为我在客厅里画,可以早点看到回来的先生。”
虽然,他还是因为专注画图,没有听到对方的脚步。
少年努力讲完,沉默的人却成了傅斯岸。
“……”
傅斯岸伸指抬了下眼镜。
听到这个答案。
他倒是真的很想把小啾再次抱去书房了。
不过,为了别把小孩真的吓跑,傅斯岸最终还是克制下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他给舒白秋将软拖穿好,送少年去了家里的雕刻室,才终于转头,去了书房。
书房里,傅斯岸打开电脑,点开通讯。
视频那边,今天当值的助理卢舟已经在等候了。
等到卢舟将今晚的事项汇报完,傅斯岸又签过了几份文件。
随后,男人忽然开口。
“除了跑车,顾一峰还喜欢什么?”
卢舟不由愣了一下。
他却不是因为Boss突然提起的这个话题。
而是因为即使隔着视频,他依然能感觉到。
Boss的心情非常不好。
此时的傅斯岸依旧面色无波,但他的神情,却已经不再是舒白秋熟悉的那种淡然。
相反,男人平静的表面之下,却仿佛藏蕴着滔天的巨澜。
卢舟心下怵然。
这是发生什么了?
心里想着,卢舟也没有任何耽搁,他本身是明城人,又跟着Boss在明城待了这么久,对之前的资料都相当熟悉。
“顾一峰公开的爱好是赛车,调酒,音乐。”
卢舟回答得很迅速,也很详细。
“不过去年三月,顾一峰投资的酒吧倒闭,之后他就扔掉了调酒设备。”
“大学期间他也组建过乐队,但贝斯没学会,吉他买了当年三把最热最高价的限量款,毕业后也没再打开过。”
这种屡试屡废的性格,和唯爱跟风的挥霍,说得卢舟自己都有些无语。
这样,是不是都不能算Boss要的答案?
视频这边,傅斯岸面无表情,果然又问。
“他目前还热衷什么?”
卢舟思索了一下,道:“现在热衷的话,应该是兵人?”
“顾一峰喜欢兵人模型,从十五岁起一直收集到现在,他有个专门的房间来摆放这些模型,轻易不许旁人进去。里面有的模型还是真人等身大小,价值不菲。”
“上个月顾一峰生日,最贵重的几份生日礼物,就是等身兵人。”
傅斯岸这次听完,才道。
“让D组写个方案,48小时内提交。”
卢舟应声:“是。”
“方案主题,一周内策划一场意外。”
傅斯岸嗓音冰冷,毫无起伏。
“把顾一峰收藏室内的模型全砸碎。”
“——一个不剩。”
***
饶是卢舟已经跟了Boss这么久,这次傅斯岸的指令,仍是让他吃了一惊。
不过惊讶归惊讶,卢舟也没有任何耽搁。
在确认过Boss已经没有其他吩咐之后,他就立刻应声去做了。
通讯视频挂断,傅斯岸调出今晚的数据,开始审阅报告。
他英俊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眉眼之间也没有任何温度。
虽然已经离开明城,但对之前收养过舒白秋的那些人,傅斯岸从来没有停止过实时的监测掌控。
傅斯岸不会留有任何遗漏。
他也从来不会觉得自己背地操纵,这样做又有什么不妥。
对周铭和纪升,傅斯岸还远比刚才要狠得多。
比起那两人的结局,对顾一峰的这些报复,都已经算轻松的了。傅斯岸也没有让人直接去砸。
他知道这种事有更狠的手法。
顾家一直想要和太昊签订后续的制药合作,巴结太昊还来不及。
而顾一峰的父亲面硬心软,他那两个哥哥却不会手软。
就连那位大嫂是不是真的怀孕,恰巧被顾一峰吓到流产,在递交到傅斯岸手上的报告中,都标了存疑。
这样的顾家,相当容易利用。
来给顾一峰活该承受的暴击。
傅斯岸继续面无波动地继续审阅着报告。
他就是这样睚眦必报,心狠手黑。
——除了舒白秋,傅斯岸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手软过。
作者有话要说
你对小啾也挺硬的。
特别特别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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