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静止许久,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短短一瞬。
纪因蓝恍惚间察觉到,许最的脸颊似乎变得温暖了一点。
触碰使他们交换了彼此的温度, 那种感觉,就好像两块巧克力渐渐融化在了一起。
纪因蓝有些慌乱地收回了手。
他不自觉攥住了自己的衣摆, 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用力到将衣料攥成了小小一团。
“总之……总之就是这样。”
纪因蓝撇开视线, 起身回了自己床上,背对着许最躺下:
“别难过了。”
“嗯。”
“……”
刚才还没那么明显, 但现在自己一个人窝在这方小小的空间, 纪因蓝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力度。
不是,这车厢怎么这么热???没开空调吗???
纪因蓝好乱,他觉得自己脑筋直突突。
他睁眼闭眼都是许最刚才贴着他掌心抬眸看他时的表情——
头发有一点遮眼睛,表情有一点难过, 眸子里有一点点不明显的水光。
可他刚真没想摸许最的脸, 许最怎么自己就贴过来了?
都是许最的错!
纪因蓝不知道怎么时候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刚才还困到要死的人彻底清醒了,满脑子蹦迪。
怎么说, 他真没想过许最喜欢他, 就算刚才已经聊过了,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有点不真实感。
倒也不是没听说过同性恋, 只是那些离他太远了, 今天之前, 他只在手机里看过一些相关的故事和段子,从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所以,男生是真的会喜欢男生的。
纪因蓝第一次真切触碰到了这个概念。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还挺难形容,只觉得自己好像顿悟了什么, 却又看不见也摸不着。岂额㪊⑨5⓹一陆9④澪叭
“纪因蓝。”
正在纪因蓝胡思乱想的时候,许最又轻声唤了他的名字。
那声音并不大,可能是在试探他有没有睡着。
“嗯?”
“我……”许最冒了一个字又停下了,纪因蓝难得耐心:
“想说什么?”
“……我很高兴。”
纪因蓝微微一愣。
认识许最这么久,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听见他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可能是因为连喜欢都说出口了,其他的话相较之下就变得没那么难了吧。毎日更新暁说㪊⒐𝟙3酒一𝟠⑶5零
他有点进步,纪因蓝也挺高兴的。
“高兴就好。”
纪因蓝翻了身,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住问:
“许最,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嗯。”
“可能有点冒昧但是……”
纪因蓝努力措辞:
“你是怎么意识到自己喜欢男生的?”
“?”许最沉默了一下,可能是在思考。
最后,他答:
“我不喜欢男生。”
“那你……”
“我只喜欢你。”
“……”
“喜欢你,就知道了。”
“……”
好吧。
纪因蓝承认自己还是没法习惯。岂额群⑨⓹舞1溜酒肆ଠ八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硬邦邦地“哦”了一声。
他还想问许最到底喜欢他什么,还想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但想了想,又觉得这两个问题有点蠢,还有点尴尬,就也没再开口了。
车厢再次安静下来,又只剩了列车前行时的噪音。
纪因蓝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睡得也不怎么踏实,时不时就要被响声吵醒一次。后来车好像停了,又一波旅客上车,有人推开了他们的包厢门,还有一些低声交谈的声音。
纪因蓝迷迷糊糊睁了眼,却见许最蹲在他床边,正在往床底放箱子,可能是他们的箱子挡了其他旅客的路。
抬眼时注意到他半睁着眼睛有些迷糊,许最低声说了句没事,起身前,顺手替他拉了拉被角。
很自然的一个动作,却让纪因蓝有一瞬的出神。
不过很快,困意就打败了所有的感受和想法,他再次坠入了混乱的梦境里。
第二天一早,纪因蓝是被许最叫醒的。
“收拾一下,要到站了。”
他只轻轻拍了一下纪因蓝的手腕,看人揉着眼睛醒了,就也没再说什么。
纪因蓝艰难地起了床,揉着有点发痛的脖子去洗手间洗漱,回来时,发现包厢里的小桌板上放了一块小面包和一盒牛奶。
他愣了一下:
“你买的?”
“没。”
许最靠在旁边掰着面包吃:
“带的。”
你不是乳糖不耐受吗,带牛奶干什么?
纪因蓝原本想问这句,但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脑子真是抽了。
这不很明显吗?给他带的。
“谢了。”
他见许最手里只有一包面包,想了想,从自己背包里翻出一瓶水想递给他。
但手都伸出去了,才发现这水昨天被自己拧开喝过一口。
纪因蓝纠结了一下,但还没等他想出解决办法,对面的许最就抬手接过了那瓶水:
“谢谢。”
纪因蓝还给他想着招:
“我喝过了,要不你拿个杯子……”
“没事。”
许最温声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自己十分自然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
明明这在男生间是很正常的一个举动,毕竟他们以前也不是没吃过同一颗卤蛋同一根雪糕。
但现在纪因蓝就是觉得……
算了。
不能细想。
两个人从火车站打车回了柳湖公园,分别的时候,就算是彻底结束了这场短暂又充满戏剧的旅行。
纪因蓝带许最出来这趟是想让他疯,想让他感受一下自由的风,告诉他不必被任何人任何事困住。现在看来,他的目的应该达到了,至少许最看起来没那么难过了。
前一晚没睡好,纪因蓝回家又补了一觉,醒来后,他草草应付了一顿饭,就用清明最后半天假期一口气补完了三天的作业。
高二下半学期的作业量暴增,纪因蓝低头时天还亮着,等终于放下笔抬起头,天都黑了。英语实在不会做,他问丁逸逍要了份答案,半蒙半抄地应付了事,好在英语大多都是选择题,这才能让他活着在第二天一早交上作业。
“我靠,蓝你真够牛逼的,昨天半夜三点钟问我要英语答案!你就不能挑个阳间时间?清明三天假你抓鬼去了??”
丁逸逍把英语作业递到组长手里,便转头跟同桌的陆珏吐槽:
“太绝了,谁能想到半夜三点我还能救到兄弟的命?这谁受得了?”
“这不是出门了吗,昨天早晨才回来,再一觉醒来都下午了。”纪因蓝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趴到了桌上:
“再说,半夜三点你不也醒着?”
“我那在打游戏呢,这叫争分夺秒享受假期的尾巴,跟你性质不一样。”
丁逸逍笑了两声,又反应过来:
“你出门了?你出哪门子的门?你不是计划跟闪姐逛天街再跟阿最打天游戏吗?你把谁鸽了?”
“谁都没鸽。”
纪因蓝将脸往臂弯里埋了埋,显得声音有点闷:
“计划改变,跟许最去了趟稻亚。”鋂馹綆新暁說群9Ⅰჳ酒1⑧35澪
“稻城亚丁???”
丁逸逍差点没把纪因蓝从座位上薅起来:
“你特么跟许最去稻城亚丁不叫兄弟?老子跟你说了多少遍我想去??你做决定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过我哪怕一秒???”
“谁特么想得到你……”
纪因蓝原本想解释,但当时的情况太复杂,有些事也不好说,因此到了嘴边就只剩下一句:
“对,我就是这样一个没义气的人,让您失望了。”
陆珏在旁边看着这场兄弟反目的大戏,笑得不行:
“坏了,蓝,丁子该伤心了。”笨炆油ǪɊ群久|⑶九壹⑻𝟑忢零證哩
“伤心吧,伤心也没办法,已经去过了。而且丁逸逍,哥们劝你一句,稻亚那地方真不适合你,海拔四千六长线十公里多,一直在爬楼梯,也就我旁边是许最,要是你,我都不敢想你该嚎成什么样。吵倒无所谓,主要是丢人。”
“怎么,阿最没嚎?”
丁逸逍冷笑一声,可转念一想,许最好像真的不是会嚎的人。
他顿时生出一股怜惜:
“阿最那么内向,真累了也不会说吧。他肯定怕你嫌弃,怕你生气,怕你对他恶语相向冷嘲热讽,怕你把他丢在原地,太可怜了!结果你还在这得意呢,你说说,你这么个粗心大意的人,他不说你能发现他扛不住了?他肯定是在硬撑,而你压根没意识到,估计等人倒地上了你才能发现他的脆弱吧。天啊,这样看来,阿最真是在拿命陪你爬稻亚。”
他“啧啧啧”一阵,评价道:
“纪因蓝不叫兄弟一起还逼许最爬稻亚,纪因蓝坏。许最陪纪因蓝爬稻亚咽下苦和累,许最好。”
“……”
纪因蓝真觉得他有病:
“我去你大爸。”
不是,丁逸逍怎么得出的他粗心大意的结论?
明明许最有什么不对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好吧!
他那么贴心一人!
纪因蓝懒得跟他争论了,他想趁早自习开始前小眯一会儿,但还没等他睡着,他就听前面的丁逸逍喊了一声:
“阿最!早上好!”
纪因蓝微一挑眉。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
许最还是平时那身打扮,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头上还戴着他那顶i人出行必备的棒球帽……
等等???
纪因蓝“噌”地坐起身。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许最那顶帽子。
那顶棒球帽之前被他弄脏过,后来被许最用两根丙烯马克笔改造了一下,上面的污渍变成了一只可爱的蓝色污渍小人,许最还在边上写了个单词“Blue”。
当时他说这写上去比较好看,纪因蓝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所以也没多想。再说那个单词配上那小画也确实挺和谐,所以他一直没觉得这单词放在这帽子上有什么不对,他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就也没觉得许最目的不纯。
但现在看来,他当时把这个单词写上去的心思好像真不怎么纯。
倒不是纪因蓝自作多情自己脑补,而是他发现许最那顶帽子上的单词不知何时从“Blue”变成了“Blue's”。
“'s”……纪因蓝英语再烂他知道这玩意是特么的名词所有格!
他请问呢???
让你直白让你勇敢不是让你明目张胆!!!
前一天眼泛泪光道歉小可怜第二天就开始花孔雀开屏了???
在纪因蓝心中震撼久久不能平息时,许最已经放下书包坐了下来,看他这样,还问了一句“怎么了”。
怎么了……
你特么说我怎么了?
纪因蓝拳头硬了。
他刚想低声让许最把那破帽子取下来放桌子里别再引人注意,但前面的陆珏先来了一句:
“阿最,你这帽子挺有意思啊,我以前怎么没注意?”
他又仔细看了下上面的字母:
“‘Blue's’,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蓝的帽子呢。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带个帽子还要写自己名字。”
“……”
“哎,还真是。”丁逸逍也看了个乐:
“我以前咋没发现?买来就这样子?还真挺巧了。”
“……”苯玟铀ԚǪ群氿|❸⓽壹八ჳ伍灵整哩
你以前当然发现不了。
因为一天前这玩意还不长这样。
纪因蓝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了许最一眼,意思是自己开的屏自己圆。
许最接收了他的命令,他把帽子取下来放在桌上,看看纪因蓝,再看看帽子上的单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啊……”
他用手指指上面的蓝色小人:
“对。它叫Blue。这是它的帽子。”
“怪可爱的,这是哪个牌子的IP?以前怎么没见过?”丁逸逍看着帽子上的小人问。
“……”
许最停顿一下:
“小众品牌。”
“多小众?”
“……很小众。”
纪因蓝就在旁边看着他说瞎话。
撒谎精,耳朵都要搓红了。
心里冒出这句话后,纪因蓝自己也愣了一下。
他经常能注意到许最这个摸耳朵的小动作,一般这种时候,他会垂着眼睛不看人,说话前还会轻轻抿一下唇角。
所以这套不自然的小动作,是他说谎时的小习惯?
怎么连说谎都不会?
纪因蓝趴在桌上看他一会儿,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怪可爱的。
在他学习测谎许最小技巧的时候,前座的丁逸逍和陆珏也放弃了有关帽子的话题。
主要还是陆珏拍着丁逸逍的肩膀:
“行了别问了,真想要拍个照搜一搜不就完了,再问阿最要钻桌子里去了,人内向小孩不爱聊天不知道啊?还非薅着人问问问,欠不欠呢你。”
陆珏掰着丁逸逍转了回去,但在那之前,他目光又在帽子图案上落了一瞬,却也没再说什么。
纪因蓝没注意他的眼神,他只又看看那用蓝笔写的刺眼的“Blue's”,在心里重重冷笑一声。
盖了帽了。
这是摊牌了彻底放飞自我了恨不得直接在身上盖个纪因蓝的戳再用大喇叭告诉全世界他喜欢纪因蓝。
内向小孩……
他内向个屁!苯玟邮ɊǪ裙九⓵❸⒐壹8⓷伍𝟘徰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