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琅的休息时间并不是很固定，有时候周末也要排半天班。两个人一星期没见面，严琅当然是想周末能约上刘怡瑶出去玩，但是刘玲玲来北京出差，刘怡瑶要陪她不是很有空，严琅自己也只有周六下午和周日下午两个半天，并不能约到一块去。
严琅干脆把两张话剧票给了刘怡瑶，让他和姐姐一块去。
“你不去的话，票退不了，我临时也找不到人送。”
刘怡瑶只得收下，他查了一下票价，被数字吓到，赶紧给严琅转了钱，严琅却不肯收。
严琅的声音转换成电波，又从数字信号变为声波，透过话筒传过来时有点不真切：“我有一家想吃的意大利菜一直找不到人陪我去，你要是不好意思收我的票，那下次请我去吃饭好不好？”
严琅问的是“好不好”，但刘怡瑶根本没有办法说“不好”。
“好吧好吧。”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刘怡瑶平常这个时候该放下手机准备睡觉了：“你这么晚还不睡的吗？”
“我还要改一会儿论文。”严琅把手机换了一个边，刘怡瑶听到咖啡机运作的声音：“医学狗很辛苦的，白天上班，晚上还要搞科研。”
“那你别和我聊了，咖啡也少喝，快点改完快点睡觉。”
“你在关心我吗？”
“没有！我就是客套一下！”
“我很开心，我会把你的话放在心上的，那今天我就早点睡吧。你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
会议在周一，刘玲玲为了玩，提早两天和同事来了北京。
刘怡瑶租了个车，去机场接了刘玲玲和她的同事去酒店。刘玲玲的同事是个男的，穿得有点骚包，头发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小辫，左边耳朵上有个闪亮的钻石耳钉。他和刘怡瑶打招呼：“嘿，我是贝恩。”
“我是刘怡瑶，刘玲玲的弟弟。你可以叫我‘一遥’，一步之遥。”
“哇，酷，你可以叫我‘贝贝’，babe。”贝恩弹了个舌，还冲刘怡瑶wink了一下。
刘玲玲：“这是我弟弟，你可以不要……这样吗？”刘玲玲本来想说“骚”。
贝恩觉得冤：“我做什么了？”
刘怡瑶倒没觉得被冒犯：“先上车吧。”
路上，刘怡瑶问：“姐，你这两天准备怎么玩？”
“就休闲一点的，可以晚睡晚起的，人别那么多的。”
刘怡瑶一听，默默把天安门、长城、故宫等等地方排除了。
在后座的贝恩打开了手机上的交友软件，更新了自己的定位，发了一条动态：来北京了！有人约吗！
贝恩的账号头像就是他本人裸上身对着镜子的自拍照，手臂线条流畅，胸肌、腹肌一个不缺。很快，列表了就有人找他，是一个最近聊天聊得有点频繁的男孩。对方问他晚上要不要去三里屯一块喝一杯。贝恩翻了翻对方的主页，虽然没有露脸的照片，但身材感觉还不错，便答应了。
贝恩：“我们到了酒店收拾一下，晚一点去吃个饭，然后去三里屯喝一杯，绝对休闲。”
刘怡瑶无甚所谓：“我都可以，我就是个地陪。”
刘玲玲：“我不去，我不喝酒。”
贝恩和刘玲玲磨了一会儿，刘玲玲勉强同意晚上去三里屯逛逛。
“要喝酒的话你自己去，我可不管你，别醉在大街上，让人捡回去……“
贝恩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了起来，摆摆手说：“没有这种好事的。”
“被人捡回去割肾！你在想什么呢！”刘玲玲大骂：“脏不脏啊！”
刘怡瑶见贝恩的第一面就有种直觉——贝恩是gay。无论是只戴单边的耳环还是行李箱上的彩虹贴纸，或者是打招呼时轻佻的语气都在诉说着贝恩的性向。刘怡瑶意外的是刘玲玲应该也是知道，但她居然还会和他一块出来玩。想到这里刘怡瑶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多看了贝恩几眼，然后对上的贝恩自带笑意的桃花眼。
“怎么了弟弟？”贝恩扶着驾驶座背椅，靠了上来：“想看我就大大方方地看。要不一会儿到了酒店去我那坐一下？”
刘玲玲大叫：“要死啊你！这是我弟弟！”
“那大家就是一家人嘛，去我房间坐会儿怎么了？”
刘玲玲扭头在贝恩胳膊上拍了好几下：“谁和你一家人！给我好好坐着！别打我弟主意。”
贝恩终于安分地坐了回去，在角落里揉着自己的手臂：“你这个女人手劲还真大。”
晚上到了三里屯，刘玲玲想逛街买几件衣服，正好刘婷婷打电话过来问她这两天去不去免税店，去的话让她帮忙带瓶面霜。两个人女人打着电话，说着刘怡瑶听不懂的化妆品品牌，这边贝恩的手机也不停地响着。
贝恩问刘怡瑶：“你介不介意多个人？”
“你朋友吗？”
“算是吧，网友。”刘玲玲的电话还没有打完，贝恩便直接对刘怡瑶说：“要不你和你姐在这等我一会儿吧，他就在附近，我去把人带过来。”
“行。”
贝恩风风火火地走了，刘玲玲那边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边打电话一边向前走：“……是吧，我也听说这个牌子最近在做活动，要不我和你拼一下，再买个水吧。”
刘怡瑶拉住了刘玲玲不让她再走，刘玲玲也没想太多就在喷泉边上站着继续打电话了。
刘怡瑶很少来这儿。三里屯的晚上比白天还热闹些，形形色色的人出现在广场上，来逛街的、来拍抖音的、来社交的……职业装的、休闲装的、JK娘、LO娘、汉服爱好者、女装大佬……人和人擦肩而过，目光平淡。
刘怡瑶觉得是了，这里是北京了——这里无论你是男是女，是潮是土，都没有什么不同。人出现了又消失，像海浪拍打在沙滩上又归于平静，这就是大城市的好。
如果北京就是他的家，如果他可以一辈子不用回到苍南那个保守的小地方就好了，刘怡瑶忍不住这样想。
那边厢，刘玲玲终于打完电话，她问：“贝恩呢？”
“去找朋友了，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一会儿。”
“朋友？”刘玲玲忍不住“啧”了一声：“行吧，等他一会儿。”
这一去，贝恩就没有再回来。刘玲玲打了三个电话，发了十几条消息，贝恩都没有回。
刘怡瑶有点担心，问：“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一个男的能出什么事！上次他也这样，我真的是无语了。我看他现在正……”刘玲玲差点差点脱口而出“正打炮”，但顾及到刘怡瑶还在身边，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了。
刘玲玲气鼓鼓地和刘怡瑶又逛了一会儿店，就准备回酒店了。
刘怡瑶：“要再给贝恩打个电话吗？”
“打个屁，开车吧。”
回了酒店之后，刘怡瑶没有马上走，刘玲玲说有东西要给他，让他一块上个楼。
“大姐上次去灵隐给你请了个御守，托我给你带。”
“怎么大姐现在也开始拜佛了？”
“去杭州玩就顺便拜拜，反正门票也就30。”刘玲玲从行李箱里拎出了一个粉色的安康御守：“对了，她还说你给童童送的书，童童很喜欢，正好过暑假可以看。”
“她喜欢就好。”
刘怡瑶拿着那个御守在身上比划了好几下，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挂手机壳上，我给你弄。”
刘玲玲正弄着，屏幕就亮了起来。
严琅：好累，下午被叫去管几个学生，现在才回家。
严琅：论文还要改。
严琅：【兔兔哭哭.jpg】
刘玲玲发誓她不是故意看的，只是消息一条连着一条，她不得不看。严琅，这个名有点似曾相识，以及这个说话的语气怎么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刘怡瑶：“我一朋友。”
刘玲玲把手机还给刘怡瑶：“我又没问。行了，明天再联系，今天就先……”
话音未落，贝恩就打了电话过来：“救命！你一定要来救我，我在全季8603，我……”
电话嘟地一声被切断了。
刘玲玲迅速回拨了电话回去，话筒里却已经变成了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靠。”刘玲玲忍不住骂了一句。
刘怡瑶：“怎么了？”
刘玲玲：“贝恩在酒店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得去找他。”
“要报警吗？”
“先不用，要报警的事情他不会来找我。你去开车。”
刘怡瑶带着刘玲玲重新出发去了三里屯，万幸那附近只有一家全季。
一路上了6楼，刘玲玲一直不安地攥手，连带着刘怡瑶都紧张起来：“我觉得我们好像是来捉奸的。”
“靠，你别这样。”
按了门铃，门内传来一个稍显稚嫩的男声：“谁啊？”
“我找贝恩。”
门打开，一张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脸从门后露出来：“你们是……”
浴室忽然被打开，贝恩裹着浴巾就跑出来了，裸露的上半身和狗啃了似的，有好多红色的牙印和吻痕，一看刚才就是很激烈地搞过一场。他很浮夸地对着刘玲玲大喊了一声：“老婆！”
在场其他三个人全愣住了。
贝恩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拿起刘玲玲的手就往自己脸上甩：“老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刘玲玲磕磕绊绊地开了口：“……你、你这像什么样子，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赶快收拾东西和我回家！”
“好！我这就……”
“等等，”穿着浴袍的男生拉住了贝恩，看着刘玲玲坚定地说，“他是同性恋，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你应该和他分开。他和我在一起才会开心。”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刘怡瑶，示威似的：“你们别想欺负他。”
如果换个人来说这话，刘怡瑶可能会觉得这个人有毛病，但是眼前的男生过于稚嫩，目光澄澈，一眼就能望到底，因为年轻而莽撞，也因为年轻而动人。刘怡瑶在那个当下很容易地就想到了他被严敏行撞破他和严琅关系的那一天，他忍不住想：如果他当时也这么勇敢，是不是严琅就可以拥有一个完美的夏天？
贝恩低声下气地讨好对方：“他们不会欺负我的，离婚也要走流程的对不对，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男生不肯松手，贝恩只好亲了亲他：“乖，你先放我回去。”
刘玲玲和刘怡瑶被迫在门口看他们两个人亲热，那感觉实在怪极了。终于，男生放开了贝恩，说：“那你明天来找我，我在这等你。”
刘家姐弟把人从酒店里弄了出来，上了车还没等刘玲玲问，贝恩就大叫了起来：“操！他今天18岁！今天18！这合理吗！我只是想找个1打一炮而已啊！活烂精力还多！说多少话都不让我走，我再搞一次真的会死！”
刘玲玲听了这话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管不住下半身，出来玩一趟还想着约炮，现在还有脸说这话？你恶不恶心！就不怕得病吗？明天你别和我不要和我一块出去了，你们同性恋都脏死了！”
贝恩自认理亏，屁都不敢放一个。刘怡瑶知道刘玲玲说的是气话，但听见“你们同性恋都脏死了”这种话还是觉得不舒服。
从三里屯回了酒店，刘怡瑶把人送到酒店没有再下车。
刘玲玲：“很晚了，我要不给你开间房，你也别回去了。”
“不用，睡外面我睡不好，我还是回去吧，晚上不堵车，回宿舍也用不了多久。”
“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