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清放下捂着双眼的手,泪湿的双眼眼神冷静,哪里有方才的半点迷糊?舒宗主脸上沾着未干的泪,眼神愤怒定定看着无栖的脸,咬牙道:“耍我很好玩是不是?诈死很有趣对不对?啊?尊者?”
无栖瞬间清醒,他下意识睁大了双眼瞪着舒子清:“子清,你冷静……”
舒子清冷笑一声,伸手去摸脚底的靴子。无栖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你冷静!你听我解释!”
黑色的靴子脱手而出朝着无栖的后脑笔直飞去,舒子清怒急:“解释你奶奶个腿!狗东西!骗我这么多年,骗我这么多泪!你拿什么来陪我?!”
“出息了哈?装死这一招玩得溜哈?成天在我面前装嫩,口口声声喊我叔父,你脸皮怎么能那么厚?!你他娘的给老子站住!剥了你的狗皮!”
“你冷静,你听我解释……”在盛怒的舒子清面前,无栖的解释声显得那么心虚。
当归山的小伙伴们在睡梦中被惊醒,宁知头发炸炸地推开窗往山头上扫了一眼,睡眼朦胧的他看见老祖正提着剑跟在无栖身后追打。见到这一幕,他啪嗒一声关上了窗户:“奇怪的梦……”
整个修真界谁不知道无栖是老祖的心头肉啊,就算天塌下来,老祖都不会动无栖一根头发。一定是他最近画符箓画到神志不清了,还是赶紧睡吧!
楚十八斜斜地靠在了窗边,眉眼弯弯地看着疯狂逃窜的无栖:“这一天终于来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引得傅敬舟一头雾水:“嗯?你在说什么?”
楚十八轻笑一声指向了窗外:“宗门的每个长老都被老祖追过,先前我还在想,小师叔会不会是个例外,现在看来圣人之子也逃不脱这个铁律。”听说当年他师父被老祖追着翻了七八十座山头,相比之下,老祖对小师叔已经很仁慈了。
“就是不知道小师叔做了什么,引得老祖如此生气?”楚十八摸着下颚悠悠道。
傅敬舟无奈地看了楚十八一眼,而后关上了窗户催促道:“该歇息了师叔,明日我们还要去雷泽祭坛帮忙。”
祭坛之下镇压着通向异界的通道,一旦祭坛松动,异界妖兽就会倾巢而出。为了不让生灵涂炭,修真界各门派的宗主们坐下认真讨论了许久。商谈的结果便是:五大宗门牵头加固阵法。
无极仙宗分到了雷泽的祭坛,前几天宗门的高阶修士就已经去了雷泽祭坛处开始加固原有的阵法了。怕五行大阵突然破了修士们无法应对,这两天修士们已经开始思考各种极端情况的对策了。
楚十八打了个哈欠:“好,这就休息。”
无栖的行宫里亮着橘黄色的灯,池砚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他眯着眼不紧不慢地吃着点心。见他这幅模样,谭殊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你也不去阻止一下?”
池砚双手一摊:“在我们来无极仙宗的当天小栖就对我说了,老祖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不能得罪。再说了,没多大点事,老祖舍不得伤他。”
谭殊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是啊,谁忍心伤他啊。”那可是浮生界千万年以来只出了一个的圣人啊。
谭殊本来不想听墙角,奈何舒子清嗓门太大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被他听了进去。谁能想到圣人之子就是圣人本尊?想到他当年竟然敢威胁无栖不许用圣人之子的名义为非作歹,他就忍不住想捂脸:“早知道无栖是圣人,当年我就该对他好一些。”
池砚扫了谭殊一眼,嫌弃道:“噫,你好歹是试图拐骗过龙神的人,可以更嚣张一些。”
谭殊瞅了瞅池砚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心里比黄连害苦,但是他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正如池砚所言,舒子清根本舍不得伤害无栖。追着无栖跑了一段路之后,舒子清动作停了下来,他扶住了路边的果树,肩膀抖动起来,哽咽道:“我他娘的还是你兄弟吗?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骗我这么多年?”
看到舒子清停下了,无栖快速折返,他眼眶泛红愧疚道,“子清,对不起。我知道这事我做得不厚道,让你担忧了。”顿了顿后,无栖握住了舒子清的手往自己脸上打去:“你打我吧,只要心里能舒服一些,打吧!”
舒子清连忙缩回了手指,他怎么舍得伤无栖?!他一把将无栖搂在了怀里,滚烫的泪滚滚而下:“太好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呜呜呜,老天开眼,终于做了一回好事啊——能活着就好啊——”
他确实因为无栖的欺瞒而生气,但是那一点生气在面对得知挚友活着的狂喜面前根本不算什么。舒子清紧紧搂着失而复得的挚友,嚎啕大哭着:“活着就好啊——”
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虽说无栖以弟子的身份呆在舒子清身边,可是有很多话只有在身份对等的情况下,舒子清才会告诉他。距离上一次平等对话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两个好友之间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秘密想要分享。
舒子清红着眼握着无栖的手,关切地问道:“你的伤还疼吗?”
第一次见到无栖时,他就已经探知过无栖的根骨。无栖根骨很好,只是身躯非常年轻,因而他才会误认为无栖是苏栖的儿子。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无栖的根骨是池砚用龙族秘术重新制作而成的。苏栖先前的身躯早在天道碾压下破碎,若不是池砚,苏栖早已身死道消。
虽然有了年轻的根骨,舒子清还是在无栖的神魂上窥探到了当时苏栖遭受的伤害。温养了两百多年,苏栖神魂上的伤痕依然清晰可见,不难看出两百多年前他遭受了怎样的摧残。
舒子清心疼又自责:“对不起,要是那时我陪你一起去遗迹就好了,就不会出这种事了。”多一个帮手就多一份助力,要是当时他没有因为别的事情耽搁,挚友也就不用遭受这种磨难了。
无栖笑着拍了拍舒子清温热的手背,宽慰道:“说这些干嘛?又不是你的错,都过去了。而且福祸相依,若不是死过一次,我也遇不到池砚,更加不能以崭新的身份重回修真界。”
舒子清唏嘘着点点头:“是啊,若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干。”苏栖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啊,虽然声名显赫,可是他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盯着,时常要说言不由衷的话,做违背心愿的事。不怪无栖想要改头换面,易地而处,舒子清会比他还要极端。
“对了阿栖,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还想留在我们宗门做我徒弟啊?”
无栖笑了:“怎么?嫌我愚钝丢了你面子吗?”
舒子清连连摆手:“怎么可能?我就是怕委屈了你。”无极仙宗已经不是当初刚开创的时候了,家大业大,就算无栖什么都不做,舒子清也能养着他。更何况要是没有苏栖,也不会有现在的宗门,就算将宗主之位交给无栖,舒子清也会眼睛都不眨。
“哈哈哈,在无极仙宗的这些年,我过的是真正的神仙日子,怎么能说是委屈?”当归山一草一木都是无栖和池砚亲手栽种的,这里早已是他们的家,在自己家里怎么能算委屈?
看无栖笑得开怀,舒子清也跟着笑了起来:“行,既然你觉得好,那就维持原样。你的身份我谁都不告诉,咱白天做师徒,晚上做朋友。改天我就在你隔壁建个行宫,以后想说话就不用跨越千山万水了!嘿嘿,一想到我是整个修真界唯一知道你身份的人,我就开心啊~”
无栖有些迟疑:“嗯……其实你不是第一个知道我身份的人。”
舒子清一愣:“啊?!除了我之外还有谁知道?”
无栖认真道:“瑾妙仙子第一次见我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她说,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舒子清大惊失色从椅子上站起来:“哎哟!我就说那娘们厉害,这种事她竟然能一眼看出来?!太可怕了!果然女人不能惹!她不会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了吧?我就说她怎么突然对你那么热心,我还以为因为婉仪她才高看你一眼……”
提起婉仪,无栖长叹一声:“瑾妙仙子答应帮我保守秘密,如果她要泄密,早就说出去了。婉仪啊……上辈子最遗憾的是就是没能救下婉仪,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魂飞魄散……”
提起伤心事,无栖的神情落寞。舒子清连忙转移话题:“婉仪若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像我一样开心。对了,除了瑾妙仙子之外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无栖抬头眨了眨眼,舒子清同他对视一眼,震惊道:“还真有啊?”
无栖微微颔首:“逍遥子知道。”说罢他将之前在第四处祭坛同逍遥子的对话告知了舒子清,话音落下后,舒子清神情复杂沉默许久。
“你可能会怪我优柔寡断,没有当场将他拿下。其实我……”
舒子清抬手阻止了无栖的话,干涩道:“我懂,如果是我,我也下不了手。他太苦了,性子又倔又要强。只希望他经历这次的事情之后,以后能改邪归正,不要一错再错了。”曾经无话不谈的好友,到了今天这样,说不痛心是假的。哪怕逍遥子之前想要舒子清和柳蕴性命,真能手刃他时,舒子清也不能保证自己能下得了手。
“除了逍遥子之外,可能星煌也猜出了我的身份。还有就是你刚刚嚷得太大声,谭殊他们可能听到了。”
舒子清认真思考了一阵:“回头我给星煌下几个禁制,让他不要到处乱说。至于小谭,是个好的,他以前受过你的帮助,知道了你的身份应当也没事。”当归山的几个小伙伴一心向着无栖,即便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会乱说,舒子清对他们还是挺放心的。
确认没有别人知道无栖的身份之后,舒子清笑容开始荡漾:“嘿嘿,我只要一想到柳蕴和宋锦那两个家伙不知道你的身份,心里就开心。你是不知道哇,你失踪的那些年里,这两个家伙掐得厉害啊……”
凉亭下两个人压低声音叽叽咕咕,是不是还冒出几声笑。池砚瞪着无神的双眼,如果眼神能杀人,舒子清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看了看泛白的天空,池砚握紧了拳头颤声道:“以后舒子清要是敢半夜来找小栖,我就把他打出去。”管他是不是宗门老祖衣食父母,他再也不会容忍任何人把小栖从他的床上拽走。
舒子清:嘿嘿嘿,我知道一个秘密哦,就是不告诉你们。嘿嘿嘿~憋死你们!急死你们!
柳蕴:??
宋锦: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