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大阵破了之后,玄剑宗的剑冢落入通道中不见踪影。等到龙神再度封印了祭坛之后,柳蕴让弟子们在原地建了一座剑阁。
因为地下有祭坛,剑阁建设的时候格外慎重和用心。重重阵法加持下,新剑阁成为了整个宗门防御性最强的地方。今日是新剑阁奠基之日,柳蕴双手捧着一柄断剑,珍重地在剑阁最高处。热烈的红绸随着剑气微微起伏,森严肃杀的氛围因它多出了几分鲜活。
玄剑宗的长老们互相对视一眼,这不是苏栖尊者之前使用的本命灵剑吗?尊者不是玄剑宗修士,他的断剑摆在这里合适吗?
柳蕴侧目时便看到长老们微妙的眼神,他平静道:“怎么了?”
长老们纷纷挪开视线:“没,没什么。”尊者有救世之功,他的佩剑能放在新剑阁中是玄剑宗的荣幸。宗主没意见,尊者没意见,他们这些弟子能有什么意见?
说起来宗主先前不是和尊者不和吗?他们每次见面的时候气氛都异常凝重,宗门弟子一直以为两人关系挺差的。没想到尊者换了一副身躯之后,两人的关系倒是开始缓和了。如今尊者经常带着龙神来玄剑宗不说,前几日他们甚至看到宗主同尊者在山头论道。
好家伙,他们宗主是什么人啊,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平日里弟子能得他一个点头,就能开心三月。而那一天半个宗门的弟子看到了宗主的笑容,要不是宗主的气息没变化,大家还以为他被人夺舍了。
从新剑阁出来之后,柳蕴径直去了修行场。如今的他已经不需要整日闭关了,他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指导宗门弟子上。玄剑宗不是他一个人的宗门,优秀的弟子越多,宗门才能越强大。
等柳蕴从修行场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今夜他想偷个懒,自从上次去了一趟当归山之后,他觉得阿栖现在过的才是神仙日子。习惯了行色匆匆,他也想慢下来,偷得浮生半日闲。
作为一宗之主,柳蕴的待遇极好,他住在玄剑宗灵气最浓郁的山头上。偌大的山头除了伺候他的杂役之外,再也没有人来扰他清净。推开门,整洁的房间印入眼帘,然而柳蕴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的床榻上垂着轻纱,往常只有他入睡时才会放下,难道伺候他的杂役偷奸耍滑没有收拾?正当他准备上前时,轻纱动了,里面传来了嗲嗲的招呼声:“死鬼~你怎么才来~”
柳蕴:……
洁癖又龟毛的柳宗主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说时迟那时快,柳蕴抬手便向着床榻扫去。剑气扫过,轻纱摇曳,洁白的纱帐中出现了一团灿烂的金色。
满床都是少儿不宜的画本子,池砚将自己的身体扭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小金蛇眨巴着大眼睛勾着尾巴尖夹着嗓子:“我不是你最爱的人了吗?前几日我们春风一度那么快活,你都忘记了吗~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柳蕴:……
左右一看,柳蕴并没有发现无栖的气息,他皱着眉疑惑道:“你一人来的?无栖呢?”
池砚呲牙,小尾巴将床边拍得砰砰作响:“不要同我说那个负心人!今天开始,我和他恩断义绝,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柳蕴心领神会:“吵架了?”自从披着邵俊辰的皮子打入了无栖他们内部之后,柳蕴就摸清了规律,一年中总会有那么几个月池砚要单方面闹一下脾气。
果然池砚开始大倒苦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我不好看吗?我不威猛吗?我不坚强吗?逍遥子算什么?无栖他没良心,他竟然和瑾妙说,逍遥子是他最尊敬的人。那我算什么?那些年终究是错付了!”
说道伤心处,池砚又气又急,大大的眼睛中快速积攒起了泪花:“他怎么可以这么绝情,我决定了,让他心里记着已经死了的逍遥子吧,我不和他好了。以后我和你天下第一好,气死他!”
柳蕴沉吟许久之后缓声道:“你吃晚饭了吗?”这时候千万不能顺着池砚的话说,要不然池砚会没完没了。
果然池砚的抱怨声戛然而止,肚子随之咕咕叫了起来:“没……无栖本来说今晚给我做烤肉……”
怕再度受到蛇音灌耳,柳蕴一锤定音:“好,我请你吃烤肉。你要不要先去收拾一下?我们山头上有一个温泉。”
池砚麻溜从柳蕴床上滑下,摇头摆尾向着门缝爬去:“温泉温泉~我爱温泉~泡温泉去啦~等我洗干净了,今晚和你一起睡~”
柳蕴皱眉瞅了瞅自己的床榻,只见整齐的被褥已经被池砚揉成了一团。被褥间散落着敞开的画本子,柳蕴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一刻他终于和无栖有了共同的想法:该死的谭殊,为什么不好好收着自己的东西?!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床榻,柳宗主做了个决定:决不能让这条蛇在他的洞府里过夜!
趁着打发了池砚的当口,柳蕴摸出了符箓引燃果断出卖了池砚:“喂,池砚在我这里。”
符箓那一头,无栖松了一口气:“对不住,给你添乱了,我马上去带他回家。”
柳蕴本不想多言,可是听到逍遥子的名字,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池砚说,你同瑾妙仙子说逍遥子是你最尊敬的人?”
无栖并不否认:“嗯,虽然他做了不好的事,但是我不能否认他曾经对我的好,也没办法看着他曝尸荒野。我同瑾妙商量了一下,想给他在慕仙州那边的松林里立个坟,然后就多说了两句。也不知池砚听了多少,然后就不见了。”
柳蕴揉了揉眉心:“也是……立碑的时候,也添上我的名吧。朋友一场,我们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了。”
无栖应了一声,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了柳蕴,今天万仙盟的人公布了对不问天那些魔修的惩罚。星煌他要被送到荒原上挖矿,到时候如果看押他的是玄剑宗的弟子,还请你帮忙稍稍关照他一些。”
柳蕴不假思索道:“这个自然。”星煌实力不差又是真心悔过,别说看在无栖的面子上,就算他只是个局外人也会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又聊了几句之后,柳蕴关照道:“路上慢一些,注意安全。”
无栖的笑声传来:“知道了。”当年柳蕴是多冷清的一个人,现在也终于学会开始关心别人了。
符箓灭了没多久,洞府外传来了池砚的小调声:“死鬼~我来啦~”
柳蕴:……
生平第一次,他想堵住池砚的嘴巴。
柳宗主可以当成宗门弟子样板房的洞府中飘出了诱人的烤肉味,烟熏火燎中,柳蕴认命地守在了烤炉旁。皎皎明月一般的柳蕴一手握着竹签,一手刷着蘸料,还要一边被池砚嫌弃:“噫~平时吃烤肉的时候没见你少吃,怎么刷个蘸料都笨手笨脚的?”
柳蕴不紧不慢:“我自然比不过无栖,你若是嫌弃,只能自己动手。”
池砚瞪着柳蕴:“你看我,我要是有手,还需要你吗?”说起这个他就伤心,“我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长出脚来。”
柳蕴想到了池砚四体不协调的行走方式,他唇角上扬:“没事,这样也很好。”
池砚百无聊赖地将脑袋搁在了烤架上,鼻尖离烤肉只有三寸的距离。他的目光追随着烤肉开始上下摇晃。可能是因为太无聊了,池砚开始没话找话:“柳蕴,你现在还喜欢我们家小栖吗?”
柳蕴不动声色地看了池砚一眼:“如果我说不喜欢,你会相信吗?”苏栖是他心头的白月光,是他尊敬思念的人,他可以克制自己的情感祝福他和池砚,可是他真的不能违心的说自己不喜欢苏栖了。
池砚哼哼了两声:“那是,我们小栖人见人爱,是个人都喜欢的。”嘟囔几句之后,他又开始生气了:“我觉得我们小栖就是眼神不好,你看看他喜欢的都是什么人啊。那个宋锦,像个花母鸡似的,成天招蜂引蝶的,后面还跟着一个麻烦妈。现在还好,他竟然还尊敬上了逍遥子!没天理!”
愤愤不平的池砚口不择言:“他哪怕眼瞎地看上你,我都没这么闹心!”
柳蕴手一顿,平静的声音中出现了几丝波动:“池砚,虽然你是龙神,但是也请你不要逼我在这么美好的日子里抽你。”
池砚委委屈屈地缩了缩脖子,讪讪地看了柳蕴一眼:“哦。我没骂你,我夸你呢。要不我也不能来找你玩啊!我觉得你挺好的,真的!”要不离家出走也不会来玄剑宗找柳蕴啊。
柳蕴微微颔首:“谢了。”
柳蕴在剑术上的造诣可谓登峰造极,他在厨艺上的造诣相对而言就差了许多,池砚尾巴卷着肉串点评着:“还没熟。”
柳蕴抬手对着肉串就是一击先天灵火,池砚看着冒着黑烟的肉串又委屈上了:“糊了……”
饶是柳蕴脾气不错,这会儿额头上也冒出了青筋。这条蛇怎么这么多破事!也就只有阿栖脾气好才能忍他,要是他是自己家的,柳蕴一天得抽他十八次!
柳蕴深吸一口气:“将就着吃吧,论厨艺,我肯定不如阿栖。”
池砚骄傲地扭了扭脖子:“那是当然,我们家小栖哪哪都好!”啃了一口肉后,龙神还是没能管住他那张欠揍的嘴:“咸了。”
柳蕴握住了如初剑,手背上青筋暴起。
在他看来,无栖和池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无栖自不必多说,心性修为都超凡脱俗。池砚率真随性,活出了众人羡慕的模样。放下对苏栖的执念之后,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在思考:是不是应该敞开心扉去认识更多的人,若是缘分到了,说不定也能找到中意的另一半。
可是和池砚相处没到小半个时辰,柳蕴就已经决定封心锁爱了。
去他妈的天造地设,去他妈的夫唱夫随,要是他的另一半同池砚这样,用不了三天他就已经想要灭世了。柳蕴频频看向窗外,从放下符箓至今已经过去许久了,无栖怎还不来?赶紧过来领走这条烦人的蛇!
勉强啃了半串肉后,池砚张开嘴巴打了个哈欠,他向着柳蕴的床上拱去:“困了,我要睡觉觉了!”
看着唇角沾了灰黑的池砚,柳蕴的脸比烤焦的肉还要黑。如初剑划出雪亮的弧线,柳蕴横剑拦在了床前,他决不能让这样一条不爱干净的蛇再一次爬上他的床!绝不!
面对一脸无辜的池砚,柳蕴咬牙:“你……还没擦嘴。”
池砚抬起尾巴尖在唇角敷衍地蹭了两下:“现在擦了。”
柳蕴瞅着池砚尾巴上的油渍和灰黑再也无法退让了:“不干净,还要再洗一洗。”
池砚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柳如初你可真麻烦,还是我们小栖好。”他们家小栖才不会嫌弃他脏,只会用帕子帮他擦干净。
细细收拾了自己之后,池砚又不困了,他将目光落在了柳蕴屋内的物件上:“柳蕴,我让你看看我的大宝贝,然后你再让我看看你的大宝贝呗?”作为一宗之主,柳蕴房间里一定有宝贝!
当无栖紧赶慢赶来到柳蕴洞府外时,就见柳蕴眼神崩溃地站在洞府外,他一手提着打成结的池砚。他身后,杂役们正捧着水盆在洞府中进进出出,一副正在大扫除的模样。
刚打了个照面,柳蕴便将池砚丢入了无栖怀里:“求你,以后看好他。”
无栖:???
发生什么事了?竟然让百折不挠的柳蕴说出了“求你”两个字?无栖低头同池砚四目相对,池砚嘴巴上贴着几张禁言符,他用控诉的眼神频频看向柳蕴,看样子是想让无栖为他做主。
不等无栖说话,柳蕴疲惫地挥挥手:“回吧。”不要问他发生了什么,现在他只想清净清净。
飞剑飞出去许久,无栖才揭下了池砚嘴上的禁言符:“你到底对柳蕴做了什么?”为什么柳蕴眼中一片死寂?
池砚比无栖还要困惑,他不解地嚷嚷着:“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说我想看看他的大宝贝,他就突然动手开始打我……有毛病~”
无栖:“……打得好。”
池砚又炸了:“你果然和柳蕴是一伙的!放我下来,我要离家出走!”
另一边,杂役们终于按照宗主的指示将整个洞府打扫了五遍。柳宗主深吸一口气,疲惫地在洞府外贴了一张符箓,符箓上写了一行字:池砚不得入内。
贴好了符箓之后,柳蕴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和当归山外的“内有恶蛇闲人免入”同样的闪亮。
无栖:你对柳蕴做了啥?
池砚:我说我想看他的大宝贝,还想和他睡觉觉。
谭殊:好家伙!池砚原来这么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