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白初半夜睡得好好的,被敲门声吵醒了。
他拉开房门,一抬头,对上了路夕那张冷峻的脸。
郁白初还没开口表示疑惑,就听他说:“下去吃饭。”
然后转身走了。
郁白初立即去浴室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起来,然后才轻手轻脚地出门,他害怕吵到隔壁睡着的傅临跟霍准。
有些人的礼貌,就是刻进了骨子里的。
下了楼,看到厨房忙碌的身影,郁白初才明白路夕刚刚为什么要叫自己下来了——
季阳在给路夕做夜宵,同时给他也做了。
郁白初从小到大朋友很多,但并没有玩得特别好的,他平等地将善意与礼貌带给所有人,大部人也会回馈他同等的友好。
这更像是一种礼尚往来。
唯独季阳是不一样的,季阳给他的,总是跟给别人的不一样。
偷偷摸摸将最好的留给他。
这是郁白初从前很少见到的偏爱。
“我应该也给他点儿什么……”郁白初望着季阳的背影,喃喃道。
季阳在厨房忙碌,路夕就在他旁边帮些小忙,或者说陪伴更为准确,因为很多事情在郁白初看来,季阳是可以自己做的,有时候甚至可以做的更快更好。
路夕有种在帮倒忙的嫌疑。
但季阳并没有赶他出来,反而很享受,直到他转头,看见了外面孤零零坐着的郁白初。
郁白初不爱玩手机季阳是知道的。
于是拿手肘捅捅路夕,对他说:“你出去吧,我快弄好了,你去陪陪白初,他一个人坐着无聊。”
路夕头都没回,淡声道:“不想去。”
“为什么?”
“燕图南看见会杀了我。”他现在也学会了祸水东引。
“你什么时候这么怕他了?”
“怕,一直都怕,怕得要死。”
“???”
季阳左看右看,也没从他脸上看出任何类似于害怕的情绪,反倒是微微挑眉的神情出卖了他此刻的愉悦。
他实在不像是害怕的样子。
可季阳忽然就脑子不好使了,轻声问他:“小息是不是欺负你了?”
路夕撩起眼皮,看到他担忧的眼神,又慢慢垂下眼皮,颇有种被欺负后不敢吭声的委屈,低声说:“没有。”
季阳认真道:“被欺负了要勇敢地说出来,知道吗?”
“嗯,知道,他真的欺负我了。”
“他怎么欺负你的?”
路夕微微皱眉,开始在心里编织借口,还没编出来,季阳先替他想了一个,问他:“生意上打压你?”
路夕立即道:“那倒没有,我们没有利益冲突,而且就算真斗起来,他也未必会在我手上讨到便宜。”
季阳愣了下,忽然开始担忧,“你俩以后不会真斗起来吧?”
“不会。”
忽然又顿了下,问他,“如果我们真的因为利益冲突打起来了,你怎么办?”
“我会跟他拼命!”
路夕眼底似乎有笑意漾开,随后看了眼外面无辜的郁白初,怂恿道:“你把郁白初绑起来,燕图南就会乖乖听我们的了。”
不料,季阳一下子就皱眉了,摇头:“那不行,你俩打你俩的,不能绑白初。”
“只是绑一下,又不打他。”
“那也不行。”
“……”
孰轻孰重,似乎一下子就出来了。
路夕不高兴地哦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表演自己的醋劲儿,就被季阳丢了出来,让他去陪郁白初聊天。
季阳想的很简单,让两个人关系好点儿,这样路夕就不会再出现拿郁白初威胁小息这种想法了。
他真的不知道路夕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
他怎么会这么想呢?
而外面,郁白初看着面前冷漠的男人,愣了下。
他犹豫着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其实以前路夕对郁白初还没有这样的敌意。
因为那时候他满脑子都在纠结怎么让季阳喜欢上自己,后面又来了个横刀夺爱的江凭风,所以根本没有时间跟郁白初争风吃醋。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他成了季阳唯一的爱人。
他已经不满足于跟那些追求者争风吃醋了,开始把目光对准了在季阳心中占据重要地位的郁白初。
而这一切,郁白初并不懂,但好在他比季阳机敏很多,又因为是演员擅长洞悉人心,所以很快就能猜出七七八八。
郁白初识相地起身:“我去睡了,你跟阳阳说一声。”
但季阳已经端着吃的出来了
他看起来很开心,显然以为两人相处不错。
三碗面,还加两个菜,一荤一素,色香味俱全。
季阳先给郁白初递筷子,高兴道:“来,吃!不够锅里还有!”
郁白初看了看眼神不善的路夕,拿筷子的手一顿,起身准备去厨房,“我喜欢用叉子吃面条。”
“这样啊,那你坐着,我去拿!”
不等郁白初开口拒绝,季阳已经快速起身,跑进了厨房。
郁白初想拉他没拉住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郁白初扭头看向路夕,沉吟:“要不我端房间去吃?”
路夕到底还没无耻到这种地步,拿起一双筷子,已经开始吃面了,淡淡道:“坐着吧。”
郁白初于是又坐了下来。
季阳取完叉子回来,递给郁白初,还专门道:“放心,我刚刚又洗了一遍,很干净。”
他怕郁白初有洁癖。
一顿饭,就季阳吃的最开心,不停给两人夹菜。
郁白初话不多,季阳问什么就答什么,基本不会主动开口,路夕稍稍好点儿,他很久没有见到季阳了,会问他一下自己不在时发生的事情。
重点围绕有没有受人欺负上。
季阳摇头摇得很真诚,说:“没有,他们斗很好相处。”
路夕忽然想起什么,问他:“我记得有个叫南楠的,你们是不是有过矛盾?”
郁白初本来在低头吃面,闻言,忽然抬起了头。
另外两人都在说话,没有注意到他。
季阳想都不想道:“没有,我们都相处得很好。”
他的话并不可信。
路夕尤其不会相信。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金毛看所有人都是好人,看所有狗都是坏狗,季阳这特质跟金毛有点儿像,甚至更胜一筹——
他看所有物种都是好的。
以前大学有流浪猫,季阳非指着最凶的那只说人家明明很温柔,死活要去给人家投喂,要去摸人家,最后被狠狠抓了一爪子。
打疫苗的时候,前所未有的沉默。
那时候路夕还欠的很,冷冰冰地问他:“还觉得它温柔吗?”
季阳就趴在郁白初怀里委屈地哭,顺便拿枕头把可恶的路夕给赶出去。
后来再见到那只猫,基本绕道走:
他对所有事物抱有善意,但只给对方一次伤害自己的机会。
“我看见你偷偷给她买吃的。”路夕看着沉迷于投喂郁白初的季阳,眼眸微微一沉,他觉得自己吃不香了。
“你说的是烤面筋吧?她当时心情不好,女孩子嘛,不高兴的时候很好哄的,看见她开心我也会开心。”
“你很会哄女孩子?”
“对啊,我妈就是我哄好的,不然你现在就得在我家门口哭了,说不定明年你都能喝上我喜酒了,后年就能看我抱儿子了,再往后,我儿子看到你会喊你叔叔。”
“…………”路夕突然觉得季阳会哄女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甚至想要学学。
郁白初看看明显吃醋又吃瘪的路夕,又看看傻乎乎的季阳,终于找到了一点自己坐在这里的价值。
他努力板着脸,在心里对自己说:别笑,郁白初,这时候笑出来真的很没有礼貌。
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忍着,就越是忍不住。
于是说着话的两个人,忽然听见了郁白初的笑声。
两人不约而同看过来。
季阳:“???”
路夕:“……”
他俩一个担忧困惑,一个阴郁冷漠。
季阳有些好奇地问郁白初:“白初,你刚刚是不是笑了,你笑什么?”
郁白初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冷静,“抱歉,想到点儿……嗯,开心的事情,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什么开心的事情啊,跟我说说呗,我也想听,快说快说!”
“嗯……其实就是个笑话。”
“笑话我也要听,你快说,我好奇死了!”
郁白初只能硬着头皮圆谎,他想了想,又想了想,才终于在自己为数不多的笑话里,找到了一个比较好笑的,说:“A在跟人下象棋,这时候,B走过来,对A说:‘嘿,你的车没了。’A把手里的象棋用力往桌上一放,大声说:‘老子这是ju!’等下完棋后,A转头发现,自己的电瓶车不见了。”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夕回头,看见了笑趴在桌上的季阳,他捂着肚子,双肩狂颤,放在桌上的那只手,死死握着。
很显然,他是真的忍不住,笑得非常开心。
忍不住,根本忍不住。
连季阳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笑点很低,非常低。
因此,从来只擅长讲冷笑话的郁白初,在季阳身上,找到了久违的成就感。季阳笑趴的那一瞬间,郁白初眼睛都亮了。
没人能够拒绝这样一个给你正向反馈的朋友。
所以后半夜的时候,路夕一个人躺在季阳床上,失眠了。
他面色阴郁,第一次想找人把郁白初暗杀了。
很想。
非常想。
次日清晨,人形二哈的霍准愤怒地敲响了郁白初的房门,大声道:“郁白初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晚上到底在干什么!?你是不是在房里藏人了!大半夜动静还这么大,让不让人睡……”
话没说完,房门被人拉开。
季阳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出现在霍准眼前,他睡眼惺忪,满眼烦躁:“大清早的,你有病吗?”
霍准僵了下,指着他,“你?你怎么会在郁白初房间!你……你们昨晚??”
“啊?”
“我要告诉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