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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嫂子好!

年三十儿 乌筝 2706 2024-01-11 09:47:48

钟度没让迟远山真的混在观众里。首映观影之前他还需要参加一个发布会,白京元和谢思炜也不例外,于是他把迟远山交给了小唐,给他们安排了嘉宾席的座位。

他的首映礼向来不会弄得太复杂,电影成片一出在他心里这个作品就已经结束了,至于口碑如何、能不能获奖他向来不太看重,所以从红毯到发布会他都只当是走流程,对他来说今天更像是来陪迟远山看电影的。

主观影厅三四五排是预留给嘉宾的,迟远山和小唐没往中间走,选了个四排靠边的位置。观众和媒体都已经入场,随着放映时间的临近,嘉宾席也陆陆续续有人坐下了。

尽管大家都打扮得很低调,迟远山还是看到了不少熟面孔,有演员有导演,包括在《海藻》里饰演小海的宋杨。

想起钟度说起宋杨的那个夜晚,迟远山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如今的宋杨从容自信,口罩都挡不住那张明星脸的光芒,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到当年做武生的影子,剑眉微拧、腰背挺直,举手投足间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刚毅硬朗。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被钟度改变了一生的人,想到这儿,迟远山笑了笑,打心眼儿里觉得挺骄傲。

小唐在旁边咳了一声,开玩笑道:“迟哥,我要跟钟老师举报你偷看帅哥了噢。”

迟远山还没说话,钟度带笑的声音先出现在耳旁:“他看谁了?

迟远山愣了愣,转过头低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主创的座位在一二排,方便观影结束后上台互动,迟远山这会儿扫了一眼前面才看到白京元他们都已经进来坐下了。

于是他不由分说开始赶人:“你赶紧走”。

昨天他就已经提醒过钟度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他有接触,免得有心人跟之前的偷拍照联系上。媒体那边因为钟冕的关系都不会乱发,但现场还有不少影评人和观众,这些“不确定因素”会发些什么就不好说了。迟远山倒不是怕他们乱说乱写,只是不想因为这事儿抢了钟度电影的风头。

人们总是更关心八卦,这是一个可悲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他看上去有些着急,钟度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脚步半寸不挪,反倒说:“小唐往里坐一个,给我挪个位置。”

小唐一听这话立刻笑嘻嘻地起了身:“你坐我这儿钟老师,我去后面”。

“别胡闹”,迟远山赶紧出声拦这俩疯子,然而小唐已经一溜烟跑了。开玩笑,她的任务本来就是招呼迟远山,现在钟度都过来了她还能留在这儿当电灯泡吗?那必然不能。

钟度也不走,让迟远山往里坐,他坐边儿上一会儿好上台。迟远山拧着眉看他,没动。

钟度笑了笑:“那怎么着?我站这儿给迟老师当保镖?”

他本身就是全场的焦点,这会儿已经有很多人看过来了,迟远山只好挪了位置,叹口气道:“我昨天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

钟度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坐下,拍了拍他的手说:“把心放肚子里,没事儿”。

说话间,迟远山右侧有人过来了,不是别人正是宋杨。刚才他在跟别人说话,这会儿走过来才看到钟度,于是脚步顿了一下问:“钟老师?怎么坐这儿了?”

钟度眨了眨眼睛,开玩笑道:“我喜欢四排”。

宋杨笑着摇了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迟远山,问:“这位是?”

钟度也不避讳,甚至隐隐带着点儿炫耀的意思,大大方方介绍道:“我爱人,迟远山”。

短短六个字把迟远山惊出一身冷汗,他偏头瞪了一眼钟度才转过头跟宋杨打了个招呼。宋杨比他还惊讶,眉毛差点儿扬到屋顶上去,大概也是没想到钟度竟然会谈恋爱。

他惊讶地一时说不出话,前排刚坐下的几个人听到这话倒是齐齐回了头。

这几位是钟度公司扶持的新人导演,这段时间他们在外地拍片子,今天是特意赶回来参加首映礼的。或许他们早就听说了什么,回过头来脸上不带一丝惊讶,都嘻嘻笑着跟迟远山打招呼,张口就是:“嫂子好!”

这铿锵有力的三个字“撑”大了迟远山的眼睛,也戳中了钟度和宋杨的笑点。

迟远山简直没脾气了,他好歹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背阔胸宽、棱角分明,怎么也不至于被人叫嫂子,但偏偏旁边坐着的是钟度。别的不说,钟度的气场前面这几位肯定是领教过的,所以这嫂子的帽子恐怕是得扣死在他头上了。

他不想说话了,影厅恰好灭了灯,电影要开始了。

黑暗中,钟度靠近他耳边低声说:“小嫂子好好看电影,其他的不用操心,我有数”。

耳边的气息存在感太强,迟远山差点就要打个哆嗦。他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矫枉过正了,这人现在怎么这么疯?

周遭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电影吸引。大家很快发现这部电影依然是钟度一贯的风格,用美而悲怆的画面和独树一帜的镜头语言讲述着一个压抑悲伤的故事,让人一边在美景中沉醉一边又为悲惨的主人公落泪。片尾曲响起时,大家又恍然惊觉,这部《野草》跟钟度的前两部电影似乎是不太一样。

按照钟度一贯的风格,他的电影结尾是不会给人希望的,《海藻》和《云朵》都是这样,原本《野草》也理应如此。

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打造了一个乌托邦,从现实的角度来看这帮孩子在未来走散几乎是必然的,乌托邦不会永远存在,他们当然也不会永远生活在一起。

这些孩子一起吃过团圆饭也打过架,不断有人加入又不断有人离开。他们会逐渐懂得什么是现实,什么叫生活,乌托邦只可能成为一个美好的过去。

电影的尾声部分原本是这样的——一个受尽欺凌的男孩儿拖着一条瘸腿,走过长长的老街来寻找“传说”中的乌托邦。院子大门紧锁,四下一片昏暗,苟延残喘的路灯下,男孩儿叹了口气,茫然地仰起头,镜头拉远又随着他的目光慢慢上摇,影片最终结束于一片璀璨的星空。

拍摄这一段的时候钟度已经跟迟远山在一起了,他不再是那个自我放逐、没有归途的旅人,他的心也不再是一片死寂,所以他纠结了,纠结好多天没有结果,最后只能拍了两个版本,留到剪辑的时候再做取舍。

一个版本按原先的构想拍,另一个版本院门依然是锁着的,但最后镜头上摇的时候可以看到院子里亮着一盏灯。

灯亮着,乌托邦就在那儿,或许那个瘸着腿的男孩儿再等上一会儿就能等来一群嬉笑打闹着回来的孩子们,他们会让他进门,给他一个算不上温暖的家。

这两个版本究竟用哪个,钟度着实纠结了一段时间,但最终他还是选择给电影里的那些孩子,给自己,也给电影外无数个这样的孩子留下一盏灯。

最后的互动环节,有一位影评人向钟度提出了这个问题:“钟老师您好,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我觉得您的三部电影中《海藻》的侧重点是旁观者,《云朵》的侧重点是施暴者,《野草》则更像是受害者的自我放逐。既然是放逐,我以为按照您一贯的风格结局必然是不会给人希望的,但是您在影片结尾处留了一盏灯,这样的安排是有什么深意吗?”

听到这位影评人对他电影的理解,钟度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或许是因为心情不错,他还顺口开了句玩笑:“你考不考虑换个工作?白老师最近要跟我拆伙,我觉得你对我电影的理解比他深刻多了。”

此时他和一众主创站在台上,身上穿的是迟远山帮他定制的西装,眼角眉梢染着淡淡的笑意,恐怕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光彩夺目的钟导对电影的感知和理解一度来源于幼时暗无天日的虐待。

他没有借开玩笑避开刚才那个问题,只是回答得有些含糊其辞,他笑着说:“借用一下你的词。可能是因为放逐的路上猝不及防遇到了彩虹,然后忽然觉得这世界还不错,值得停下来看看。”

台下的迟远山捏了捏眉心,那位影评人竟然也像听懂了一样,笑了笑坐下了。

后排一位观众紧接着提问:“钟导,您目前拍了三部电影,这其中哪个镜头或者哪个场景是您最满意的?”

“最满意的……”,钟度停顿片刻,忽然笑了,“最满意的场景没拍下来,在我脑子里藏着呢。”

他的目光越过前几排人影准确地落到了迟远山身上。迟远山愣了愣,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但一想也知道是跟自己有关。倒不是他自我感觉太良好,实在是钟度的目光太直白了。

旁边的宋杨恐怕也看懂了,偏过头笑着说:“钟老师变化太大了”。

迟远山咬牙道:“是,我看他就差飞到外太空开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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