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薇没想到在听说了亚度尼斯高空裸泳事件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亚度尼斯的电话。
她甚至没想到自己会接到亚度尼斯的电话。
但从手机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又无疑属于亚度尼斯,世界上再没有人能有和他一样特殊的音色了,他说话时,仿佛是在用纤细的软毛搔刮听者敏感的耳孔。
“……我思考了一下,决定在安排见面之前还是先询问一下你的意见。你确定你能接受吗?”
“嗯嗯嗯。”伊薇胡乱地应声,“我能接受。”
她根本没听到亚度尼斯在说什么,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思考亚度尼斯到底是怎么弄到她的私人号码这件事上。
伊薇确定自己给亚度尼斯留下的号码是另一部专门留给圈内人的手机号,这个私人号码只给了只手可数的几个人,包括一些虽然被她成功勾搭到手,但几乎没可能再来第二次的大人物。
那么亚度尼斯是从哪里弄到这个号码的?
伊薇好奇极了。
到目前为止,伊薇认为自己对亚度尼斯的了解都太少了,听起来亚度尼斯告诉了她很多事情,但实际上对于亚度尼斯的私事她算得上一无所知。
只知道一个人在工作时间是什么表现,是绝不可能算得上了解他的。
而伊薇想要了解亚度尼斯。
睡不睡得到反而有些无所谓了。
倒不是说伊薇不再受到亚度尼斯的吸引,只是她确实开始喜欢亚度尼斯,将他视为一个朋友,而一旦她真心实意地开始对某个人产生好感,睡对方这个行为就变得诡异起来。
不过如果亚度尼斯乐意的话她还是没问题的!
这点小小的心理障碍在亚度尼斯面前什么也不是!
她随时可以为了睡到亚度尼斯做任何事情!
“很好。”亚度尼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想在什么地方见他?”
等等,话题是怎么进行到这个地步的,她又要去见谁?
伊薇回想起来,她刚才好像是在没注意亚度尼斯说了什么的情况下答应了他的要求。
现在要反悔迟了点。
她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你不能邀请他去你家吗?”
“可以。”亚度尼斯说,“你会在我的公寓里见到他,在你们交流的时候,我会密切关注你们两个人的状态。请放心,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她要见的到底是什么人。
有可能对她造成威胁的人很多,可在这个时间段,伊薇只能想到一个。
那个想法似乎从她的天灵盖里钻了出来,带着一股激灵灵的凉意游进她的血管,伊薇僵在原地,再开口说话时,喉咙变得干涩了不少。
她低声说:“你已经,见过……格林伯格了吗?”
“还没有。”亚度尼斯停顿了一下,“我正准备去见。”
亚度尼斯挂断电话,抬起头,专注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大门。
一个人的性格到底怎么样,从他家中正门上就能看出来,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只是放在特定圈子的人身上,就不那么起效了。
乔什·格林伯格的家门显然是经过设计师精心设计的。墙面是米白色,除了些许绿植以外毫无装饰,大门则是沉稳的黑橡木色,钥匙孔隐藏在把手的侧边。
整扇大门的风格复古而优雅,隔着门也能想象出房子的主人会有怎样的大致形象:
中年男性,白人。在美帝的任何圈子都占据着主导地位,或者即将占据主导地位的那群人之一。
经济条件非常高。很有钱,却又绝对不会像个乍富的暴发户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胡乱花钱,而是只会为自己满意的东西在账单上签名。
品味很好。虽然设计师的品味和眼光是在房屋装修上占据绝对主导因素的,但也不是每一个有钱的客户都能容忍设计师的品味,多得是设计师在客户的要求下不得不含泪把考虑周全的设计稿修改得面无全非,以至于设计师本人羞于承认那是他的作品。
亚度尼斯打量完了大门,大略查看过这栋房子的情况,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下压。
伴随着门锁跳开的细微声响,亚度尼斯推开了门。
他没有急着进去,屋内的酒气和古怪的酸味直冲着他的脸过来,房间内昏暗得像是处于深夜,随着亚度尼斯拉开大门的动作,几缕阳光乘着微风从他背后涌入屋内,搅混了这一潭死水。
“……谁在外面?把门……关上。”一个含糊的声音喃喃地说。
“格林伯格?”亚度尼斯问。
昏暗的房间不会妨碍他的视力,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亚度尼斯就就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足够的交谈是在短时间内拉近关系的首选方式,在不知道来人的具体身份时,友善的态度、温柔的语气是化解尴尬和警惕的王牌。
他多说一句是为了让格林伯格稍微放松一点,现在看来这一招非常有用。
“就是不知道这招有用是因为教授的讲解是正确的,还是因为我本身的特殊情况。”亚度尼斯低声自言自语,“我就当是教授讲得对了——那么多心理课程,我也没白听。”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还颇有点欣慰。
乔什也不知道一个人呆在这里面多久了,四处倒是不怎么脏,恐怕是预约好的家政服务定期来打扫过,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多久来过的,房间里没落下多少灰尘,空气却难闻得厉害。
亚度尼斯念了句咒语,窗帘自动拉开束起,窗户自行挣脱了锁扣把自己开到最大,房间内忽然一股狂风卷过,臭味一扫而空。
就单单是为了生活能更方便一些,亚度尼斯都觉得想办法拜古一法师为老师太值了。
这一系列的变化当然不可能瞒得过乔什,他在窗帘卷起的时候就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
等那阵狂风一视同仁地从他身上也刮了过去,一直渗进皮肤深处的凉意让乔什完全恢复了理智。
不仅仅是恢复理智。
乔什还记得二十多年前,他跟踪着那个啦啦队队长,一直跟着她回了家,又藏进她的衣橱后所看到的事情。
那时候他的感受似乎也是这样的,浑身颤抖但又不敢颤抖,只能紧紧攥紧双手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一紧张就想说话来缓解,偏偏他那时候又害怕被发现他藏在衣橱里的事情,于是他不能说话,只能紧紧地咬住自己的牙齿。
他咬得非常用力,并且始终在增加咬合的力道,他的牙根开始以为互相施加了太多力道发疼,而后是发麻,紧接着奇异的酸痛。口腔里的唾液因为受到刺激加速分泌,乔什连吞咽它们都不敢,鼓着腮帮子含着不断增加的口水,一直到他的腮帮子也逐渐变得麻木。
啦啦队队长去洗澡的时候,他从衣橱里走出来,走得很稳。
那条狗坐在床上,见到他也不叫,只是屁股后面那条尾巴默默地、诚实地甩动起来。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就像现在一样,他什么都没想。他没有精力、没有心思去思考任何事情,但本能地知道自己必须冷静。
在乔什不算很漫长的人生里,他最冷静的时刻,就是悄悄清理了衣橱中自己躲藏过的痕迹,又悄悄从啦啦队队长的家中离开的那一刻。
之后的很多年里他再也没有体会过年轻人的梦境被以一种极端残酷的方式毁灭的感觉,也再没有经历过那种惊人的惶恐和惶恐所导致的异常冷静。
现在,此时,此刻,乔什觉得自己受到了比二十多年前更痛苦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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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二十多年前他所经历的还不是他人生中最冷静的时刻。
托尼·斯塔克,前全美花花公子,因为和他的秘书有了一段稳定的关系而不得不让出了这一称号,让布鲁斯·韦恩夺得了榜首。
这是唯一一次,托尼没有因为被韦恩家那小子压过一头而满身不痛快。
当然了,诚实地说,他被布鲁斯压过一头的机会本来就不多,他跟对方完全在两个不同的领域。
他是个发明家、科学家,布鲁斯·韦恩则选择在经历和政治上大展身手,他们两人最多的交集就在“花花公子”的名号上,媒体们热衷于将他们两人的出格举动摆在在一起,对他们指指点点大肆点评,再在最后搞出个投票评选,让人们选择究竟谁更胜一筹。
结果往往是五五开——在狂妄和嚣张程度上托尼大获全胜,在风度和调情上布鲁斯的票数更多。
最让媒体们遗憾的事情是他们两人的同框镜头非常难得,他们的行程总是错开的,布鲁斯在中东地区做慈善演讲时,托尼可能在拉斯维加斯醉生梦死;托尼在沙漠绿洲里开派对的时候,布鲁斯却在法国看走秀。
就算是都准备去海上做环球旅行,他们的航线也能刚好和对方错开。
所以,不,尽管最近发生了一点严重干扰到托尼心情的小事,但那件事和布鲁斯·韦恩又一次被冠以“花花公子之王”的名头无关。
——这又不是什么好名号。
找不到能共度终生的另一半的布鲁斯才是倒霉鬼,他大人有大量,不和倒霉鬼计较。
让托尼觉得无比困惑的是佩普。
“是我的错觉还是怎么回事,”托尼疑惑地问,“你最近是在躲着我吗?”
“完全没有,托尼。”佩普矢口否认,“只是我们两个人都太忙了,所以总是找不到机会相处而已。”
托尼可不会被这种话蒙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