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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他是我爱人

潮水回南 尤里麦 2355 2024-01-11 14:28:49

范临接到那个奇怪的举报电话时,他刚开完会,一身疲惫地从会议室里走出来,脱力地倒在办公椅上。

他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勉强眯了一会儿,没过几分钟,一阵急促的电话铃便把他催醒。范临睁眼,眼珠正对墙上的挂钟。

夜晚时间九点四十五。

有离得近的警员接起电话,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范临微微叹息一声,抓过桌上放着的清凉油,两下点在太阳穴上。

报案人名叫聂嘉越,五十三岁,女性,目前居住在路港老城区的筒子楼里,家庭主妇,有两个孩子,丈夫在工地上班。

她打来电话,警员立即出动,在审讯室里,她这样做自我介绍:“我以前在深圳工作,当保姆。”

三年前,深圳,姜哲驰家的保姆。

“姜家的儿子我不怎么见得到,尤其是上了大学以后,更不爱回家了,人很阴郁,我平时都不敢和他说话的。”

聂嘉越眼珠颤动,脸色很苍白,像用尽了极大的勇气才坐进这里,告诉范临:“那天晚上我去监控室里打扫,无意间看到姜先生和儿子发生争执,然后……”

她突然捂住脸,声音也带了哭腔:“然后看到他把刀插进了姜先生肚子里,很用力,姜先生几乎一下就没意识了,然后他捅完人就跑,他母亲坐在地上一直哭。”

范临安抚她的情绪,递来一杯白水,问她:“三年前发生的事,为什么现在才来报案。”

聂嘉越说:“当时我生怕他家儿子报复我,就没敢报警,姜先生也劝我算了,说只是普通家庭矛盾,不要闹太大。”

“但是——”她抬起脸,用在灯光下近乎灰色的瞳孔,无神地看范临的眼睛。

“姜先生对我很好,我必须报答他,不报警,我良心不安。”

聂嘉越同时上交一部手机,型号很旧,黑色的机盖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划痕,是被使用很久的证明,里面存有一段二十几秒的视频,画面昏暗,但还是能看清人清晰的动作。

经过长达两个小时的审讯以及检察院的准许流程,批捕报告正式下放,各方展开调查,迅速确认了嫌疑人的现居住地点。

路港县邻村社区南街309号单元楼201室。

“路港县岭村社区南街……”范临抓着报告往下念,但眼神比嘴更快,字还未脱口,看清具体地点,上下眼皮相反方向睁到最大,捏着报告纸的手指猛然用力,薄透的纸张愣是抓破成三个孔。

“309号单元楼201室?!”他以为自己困过头陷入梦魇,但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眼神要将那纸盯出第四个孔,白纸黑字的宋体小四印刷,还是经久不变。

“这地址,”范临声音震抖着,惹同事疑惑侧目,他随手抓住一人,又问,“这地址确定没有出错?”

这地址他怎么会不没印象,眼熟得很,陈木潮做线人的柳里路扫黑一案由他全权负责,而线人的居住地址他自然需要知道,计划尚在初期,他也不是没有去陈木潮的出租屋里找他对接案件进程。

但谁来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陈木潮的居住地址为何会变成聂嘉越嘴里冷血无情,谋害亲生父亲的危险杀人犯的窝点?!

侦察组的老组长以为范临质疑他的工作能力,猛拍桌子起身:“怎么会出错?你在质疑我?老子当年上刀山下火海追捕逃犯血拼的时候你还是个细胞……”

出警迅速,范临带队,置身这栋他来过数次的出租楼里时心情复杂,在嫌疑人开门并被制服后,还不信邪一般,看了好几次门上贴的门牌号。

嫌疑人长相很有记忆点,毕竟阳光漂亮,全然也不像聂嘉越说的阴郁,低沉,不近人情,好血腥厮杀之事。

姜漾被按着肩膀,倒是冷静,没什么反抗地任由警察将他押进警车内。

陈木潮担心姜哲驰留有后手的嘱托一语中的,姜漾早知道有这一天。

姜正嵩和姜明裕到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对他下手,但在路港将此事掀开,姜漾认为自己没考虑周到。

冰凉的手铐盖在绿檀珠串上,今夜他注定无法闭眼,上车前,他抬头,用远不如观测仪器精密的肉眼看路港撒满的漫天星火,仍然希望陈木潮能够好眠。

路港县人民公安局审讯室的灯彻夜长明。

《刑事诉讼法》第九十四条,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对于各自决定逮捕的人,公安机关对于经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的人,都必须在逮捕后的二十四小时内进行讯问。

然而审讯时间过去五小时,范临口干舌燥,姜漾却仍坚定,毫不胆怯地应对警察的提问和规劝,坚持的说法只有永恒的一句。

“——我不是故意伤人,我是正当防卫。”

“他家暴我的母亲,拳头,棍棒,外面包养的小三的手,语言凌辱,侵犯虐待,无所不用其极,只因为出身优渥,保护伞笼罩头顶,就能为所欲为,无视法纪,横行霸道。”姜漾嘴唇有点干,起了皮,却掷地有声。

“警察同志,你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子女,我该如何保护我的母亲?”

“我拿起刀和拳头,知道冲动的后果,刀子对准自己,刀柄示人,言语恐吓他我供认不讳,但他上前争抢,乱中刺中他的小腹,确实是我无法控制的事态。”

审讯室的白炽灯凉得刺骨又冰冷,在姜漾脸上投下一小片睫毛的阴影,他眉目坚定,瞳孔中亮着于聂嘉越截然不同的灯的光点。范临一时愣怔,忘了接着询问。

“社会要女性保持善意和贤淑,大肆夸赞婚姻浪漫美满,引导她们由自由走向家庭,然后投身家庭,忠于丈夫和男权社会,但在面对遭遇禽兽不如的下等生物的凌辱时的女性又视而不见,将她们致于水火中而不救,想逃都有七天的离婚冷静期!”

“捂嘴,规劝,洗脑,说男人本性如此,你作为女友也好,妻子也罢,应当忍让,认为女性的退让就能构建幸福美满的家庭?可笑至极!”

姜漾冷笑出声,轻佻又不屑,说:“你们有时间审问我持刀伤人,不如找到那个所谓的受害者,问问他是什么水沟里的阴暗蛆虫,败坏社会的垃圾,我恨与他同性,与他为伍!”

一语毕,整个审讯室内寂静无声,呼吸都难见得,所有人置身缄默中,是说不出话,而不是少了声带器官。

良久,范临沙哑着嗓子出声,让一旁红了眼眶的女警员为姜漾到来一杯热水。

蒸汽往上升腾,氤氲半秒就融化在空气里,姜漾没动,对峙的姿态被他放下大半,游刃有余间也从颤抖的睫毛阴影中看出情绪起伏。

“你的诉求我们了解了,”范临说,在本子上记下两笔,郑重地说,“我们会对证据做出准确判断,在此期间希望您耐心等待。”

姜漾闭了闭眼,眉心紧蹙,底下头也不是示弱,只低声说,知道了。

拘留者睡在拘留所的监舍里,范临亲自带人过去,走在稍前面一点的位置,两人无声地走了一会儿,范临放慢了脚步,于姜漾同频并肩。

“虽然这样不合规矩……”范临声音很小,也没看姜漾,问他,“我还是很想知道,你认不认识陈木潮?”

姜漾一愣,没想到能在这他适才还指桑骂槐的警官嘴里听到陈木潮的名字。

“认识,”姜漾也轻声回他,简单也直接地阐述,“他是我家属。”

范临惊异,因为从没听陈木潮说过他还有什么家住深圳,身世极好,又深陷家庭矛盾的家属。

又想到陈木潮对他坦白的性向,猛然一悚,身体素质心理素质过硬的范警官竟是在秋季不算寒冷的夜里抖了一抖。

姜漾笑了笑,方才的凌厉由于提及陈木潮而变得柔软,事到如今,他们已经像盘根错节的并蒂莲,注定纠缠沦陷,更不存在什么为护一方安稳而残忍剥离的意义了。

于是肆无忌惮,他又抬头看姣好的月。

“他是我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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