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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交易换得邻家种树书

长安少年游 明月倾 1922 2024-01-23 13:12:23

言君玉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那我以后给你当将军,替你扫平边疆。”

“好啊。”

萧景衍笑着答应道。

言君玉却不好意思了,他自己也知道这交易有点不太公平,因为他本来就是要当将军的,这承诺有点顺水人情的意思。但是萧景衍却是储君,未来的天子,他这个承诺其实是很重的。自己是占了大便宜,看萧景衍还笑眯眯地没有戳穿自己,不由得就有点讪讪的,没话找话道:“殿下在看什么书?”

萧景衍把书封面扬了一扬,是本《五胡习俗志》,言君玉顿时认了出来。

“你看这个?我从御书房也找到一本,带回来了,敖霁不准我看,说是闲书,抢走了……”他十分不爽地抱怨。

“哦,原来是你。”萧景衍笑起来:“我说谁在书上涂了那么多页。”

言君玉的脸刷的红了,他其实是看太子给书做注解,所以自己也学着弄,但是写不出蝇头小楷,所以乱写一通,看起来像有人故意涂掉书一样。

萧景衍这么说,他当然不好意思解释了,只能转移话题道:“这书上写的都是真的吗?胡人真的吃人吗?”

“平常倒不至于吃人,打起仗来难说,拿俘虏做军粮古已有之,唐时黄巢就干过,不只是胡人。不过胡人一直觊觎中原却是实话。”

萧景衍语气平静,说的却是最残忍的话。

“那我们要准备打仗吗?”

“那就要看事态如何发展了。”萧景衍淡淡道。

他闲散时常有这种神态,慵懒而漫不经心,偏偏说的又是举国轻重的大事,这状态让言君玉觉得十分矛盾,却又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那种坐在厅堂里玩耍,听着大人们聊着军国大事的感觉又回来了。但是这次不同,这次仿佛站在深渊边缘,凝视着权力本身。言君玉本能地被这感觉吸引,他毕竟是王侯后裔,对战场对权力的热切,是写在他血液里的,何况他才十五岁。

而萧景衍仍然懒洋洋靠在睡榻上,素锦衮龙袍上银绣辉煌,他的姿态这样随意,仿佛无论你问什么,都会得到答案。

“春闱的试卷中,有人写了这个,叫《降夷论》。”他极聪明地斟酌着措辞,问道:“但是谌文说《平戎策》格局更大,为什么呢?”

他现在不像鹿了,更像是狼,或者是虎,还是幼崽,却有机会成长为猛兽,看似笨拙的试探后面,藏着日后成为百兽之王的架势。

萧景衍笑了起来。

“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这典故用得不错。”

言君玉皱起了眉头:“也许不是因为典故呢?”

“那是因为什么?”萧景衍反问。

他的眼睛仍然是山岚般的浅灰色,却弯起来,无人知道那山岚中藏着千军万马。

言君玉在这样的眼神中犹豫了一下。

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平戎策》比《降夷论》的格局大,是因为这个‘戎’指的是西戎,对吗?写这篇文章的人,已经知道西戎才是我们大周最大的威胁了,所以他格局大,对不对?”

萧景衍笑了起来。

“真聪明。”他夸奖言君玉:“小言是怎么猜到的呢?”

“羽燕然和敖霁去探过招待五胡使节的使馆,他们对西戎王子评价很高,很忌惮他。”言君玉忍不住问道:“容皓说敖霁去烟花巷,我才不信。”

萧景衍忍不住大笑起来。

“那你可错了,他们是真的去了烟花巷。”

言君玉顿时瞪大了眼睛,还要再问,萧景衍已经重新举起书,继续看了下去。他没有办法,在旁边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通去烟花巷跟西戎有什么关系,只能又把字帖搬出来,认认真真地临起字来。

萧景衍从书页间悄悄抬起头来,安静地看了他一眼。

言君玉临字帖的样子笨拙而认真,看着让人好笑。

这皇宫中聪明的孩子很多,聪明而心地如此赤诚的,却太少见,所以敖霁一眼就看出来,把他收到羽翼下,耐心呵护,生怕被自己哄走。

因为越是赤诚的人,掉入权力场中,越容易被撕碎。

就像言君玉永远也猜不到,《平戎策》的格局之所以大,不是因为看出了西戎才是大周的未来之敌,而是因为那个典故。

萧景衍没有骗他。

“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邻家种树书”。写这句词的人,是南宋的词人辛弃疾,世人多传颂他的词作,却无人提起,他曾经著有《美芹十论》、《九议》,都是论战之书。却因为朝廷主和,被弹劾落职,退隐乡间,壮志难酬,一世不得重用。

用这典故的人,不仅看出西戎是大周最大的威胁,而且已经看出了如今庆德帝的主和之心,但是仍然以辛弃疾自居,与其说他写这篇文章,是为了考取功名,不如说他是在发出一个信号,让能看懂这篇文章的人听见。否则他也只能像辛弃疾一样,去换邻家的种树书。

而萧景衍,是收到了这信号的人。

眼看着言君玉又临帖临到打瞌睡,萧景衍伸手去拿鹤氅,只听见身后有人笑起来:“这小子睡得倒安稳,今天追着我问个不停,傻乎乎的。”

“联系到诸良才了?”

他说的褚良才,正是写出《平戎策》的那个云南亚元。

“早找到了,云南那边咱们的人多,早有人过去结交了,那小子倒实心眼,一听说太子看了他的文章,眼泪都下来了,还朝京城方向行礼呢。”

“他愿意放弃春闱?”

“愿意倒是愿意。”容皓有点犹豫:“但是他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家里有个寡母,对他期望很高的。其实让他考个功名也没什么,明年春天再送去边疆也是一样的……”

“他文章太好,锋芒又露,去考春闱会有变数”萧景衍十分独断:“让他走军功,边疆正缺人,越早过去越好。”

“哪里就这样危急了。”容皓笑嘻嘻:“我那招数还没用呢,说不定能拖延个五年十年的。”

“好啊,你要能拖延五年,我封你做宰相。”

“那可说定了。”容皓什么话都敢接。

“对了,景扈那有个伴读,叫谌文的,有点见解,你留意一下。”

“嗨,我早发现了。那小子聪明,但是心太软,读圣贤书读傻了,正好让三皇子好好磋磨一下,让他知道一味仁慈是不行的。有个谭思远也不错,心更软,现在孩子都怎么了,都跟小言一样傻乎乎的。”

“都跟你一样狡猾才好?”

“好了,知道你喜欢傻乎乎的了。我可就喜欢聪明的,棋逢对手才好玩。”

“贺家军功出身,贺小姐一字不识。”

“那倒无所谓,我教教就好了,我可不信这天下还有我教不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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