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缠缠绵绵下了一天雨,气温又降两度。
因为要骑车,裘榆在早上暂添了一件薄外套。
菜市场和天都没醒,他孤零零待雾里。
山地车很久没动,座稍变矮,他两脚支地上,两手揣兜里。
雾散完了,有人把他右耳耳机扯掉。
“骑车别戴耳机。”
裘榆回头看他,又左右扫了扫:“你走路?”
袁木:“我坐公交。”
裘榆:“你车呢?”
袁木:“你为什么骑车?到处是坑坑洼洼的水塘。”
裘榆坐着没动,袁木也停了停:“你走不走?”
“你说得对,等我锁下车行不行?”
袁木和他一起去楼道间。
“你刚才坐街中间像拦路打劫的。”
袁木说。
裘榆想,差不多吧,我守株待兔的。
“你带伞了吗?”裘榆问他。
一般先问的是带了的,但裘榆不像是会记得带伞的人,袁木想,我该带还是不带?
“你带了吗?”他干脆反问。
我带没带由你决定啊,裘榆甩回去:“你带了吗?”
咔嚓落锁,袁木先转身走:“带了。”
裘榆拍包:“我忘带了。”
他两步追上人同行,商量道,“如果放学有雨,你带一下我,我们一起回家吧。”
公交车上人不多,他们两人走去后车厢找到连座。
裘榆让袁木坐去里面,侧身而过时他拽住他的手腕,顿了顿:“袁木,前天你走的时候是不是偷我家洗衣粉了?”
袁木问他是不是想死。
“不然我俩身上,为什么味儿一样?”裘榆把外套脱下来,“你闻。”
“我妈换洗衣粉了。”
袁木说。
“哦——这种是不是比你家以前的青柠味好?”
“一般吧。”
裘榆顺手把外套盖他身上:“不冷吗,知道下雨还穿短袖。”
袁木低着头,转了转没遮全的胳膊,没接话。
大家纷纷猜测李学道不会再玩那一招,毕竟出奇才能制胜,重复来第二次难免差些意思。
但谁能想到周末过后第一眼见他又是在教室门口。
“你政治的资料和试卷做完了吗?”上楼时,袁木这样问。
“做完了。”
裘榆说,“干嘛,要我借你抄?”
袁木:“……”
“李学道在门口检查。”
他沉默几秒,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
今天的楼道异常干净,不见人再成堆赶作业。
袁木不认为是那几个勤奋了,而是他们学聪明,转移到其他阵地了。
李学道背着手,笑眯眯地看来人。
“怎么样,吃早餐了吗?”
裘榆不适应班主任走这种风格,倒是袁木很熟练,一边点头一边掏书包拿作业:“吃了,老师。”
李学道一边翻阅试卷一边问:“吃的啥呀?”
“豆浆油条。”
袁木眼也不眨。
“嗯。”
李学道点点头,把试卷还给袁木,抬头问,“裘榆同学呢?”
“花卷烧卖。”
裘榆说。
李学道笑:“我是问裘榆同学你的作业呢?”
“哦。”
裘榆面无表情地滑拉链,想起什么,侧了侧胳膊挡袁木的视线,火速抽出来合上,递给李学道。
“嗯,选择题错得真多,字真不错。”
李学道对着裘榆的作业说。
听李学道贬和夸都同样的语气,裘榆转头看袁木。
不知道这人从哪开始笑的,见他来看他便收敛了些,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进教室了。
黄晨遇一伙人踩着上课铃来,李学道在讲台上拦他们:“哎,停。”
他们在门槛边上喜气洋洋:“今天作业是做完的!”
李学道挥胳膊:“站着吧。
迟到了。”
“今天的早自习呢先搁着,我们来点不一样的。”
李学道拍掌集结每一位的注意力,“我昨天琢磨一晚上,决定在我们班搞分组制。
按我们班三人一排的座位来看,六个同学,作一组,就相当于前后两排一组,刚好分成十一个组。”
“每个组,听我说啊,每个组要有一个大组长,六个学科组长,刚好语数英政史地六个科目,齐活。
组长由组员自行推选,组由我分。”
李学道说,“我分组的标准就是,优差互助。
一个组,顶尖的,要有,中段的,要有,末尾的,也要有,大家节节高升,缩小差距。”
“啧,黄晨遇你叽里咕噜又在说什么呢?”
“老师,怎么没有体育组长。”
“嘴再碎,我让你一个人一组,什么组长你都当个够。”
李学道拿着A4纸又过一遍名单,说:“现在大家站去教室外,我每念到六个名字就进来一组,占两排座位,组内位置自行挑选哈。”
只要不学习,欢呼雀跃声居多。
大家都拖拖拉拉地走,一小撮返回去带上了英语单词册。
人人关心教室内的状况,就俩人靠着走廊的栏杆看风景。
“我们俩能到一组吗?”
“名单定好了,你可以去问问。”
“你想和我一组吗?”
“都行。”
“我末段,你顶尖,不刚好吗。”
“我是中段。”
“我在光荣榜上看过你照片。”
裘榆指了指底下的操场。
“那榜前一百都能上。”
“前一百还算中段?”
“前十才算顶尖。”
黄晨遇仰着脖子喊:“裘榆,裘榆!哎我草,还聊呢。
袁木,袁木!叫你俩!”
他们到门口时,杨岚清和于绣溪已经落座,是第三组,他们两人各占两排边位。
接着黄晨遇犹豫几秒,还是选择挨着学霸坐。
路过讲台,袁木被李学道拉了一手:“我看档案,你和裘榆小学初中都在一个学校,袁木你在学习上多带带新同学好吧?”
黄晨遇猛拍自己旁边的板凳,招裘榆:“快快快,小杨是全班第二,以后考试作业不愁了兄弟!”
裘榆把包放在第二排中间的桌上,和于绣溪坐一起:“我本来就不愁。”
他坐着看向袁木,等人真走来了,又埋头绕自己的书包带。
前后各差一位,他旁边有阴影落下。
心一跳,转头看,王成星双拳一握:“耶,全是老朋友。”
你妈的。
谁你老朋友。
袁木早早落定在他斜前方,整理桌面之余还要听黄晨遇问这问那。
裘榆把书包捅桌箱里,末了,又使劲拉出来拿纸笔,带动桌子,让黄晨遇靠了个空。
他没抬头,也没管前面一排转过来几张脸,皱着眉:“手滑。”
黄晨遇嘴欠成这样,全靠精于察颜观色活到今天。
他在草稿纸上写:你是不是和裘榆结过仇。
撕下来,拐袁木手肘让他看。
再小心翼翼滑过去,让他写答案。
袁木嘴说:“没,怎么了?”
“没事没事。”
黄晨遇又把纸扒拉回来。
袁木点点头,看似不在乎,实则在心里琢磨了一天。
他和裘榆有意保持距离,不在人前过于亲近,是因为他有自知之明。
他始终忘不掉裘榆那时在众朋友面前淡淡看他的一眼,直觉叫他待裘榆身边须独身一人。
更始终牢记他喜欢他难见光,是异数,不伦不类。
不如把绳子捆自己身上,另一头交给裘榆。
他愿意收短一些,他就靠近一些,他想一放再放,他就无所谓地笑着走远。
所以裘榆不在场,他慎之又慎连初中同学这层关系也不想对别人明说。
不过,在别人眼里居然到了像是结仇的地步?
那是不是再近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裘榆的低气压维持到放学,求了一天的雨也没来,他的郁气更难消解。
他一股脑把书塞进包里,嫌多,又一本一本挑出来。
一边挑一边劝自己,没雨也挺好,不用湿漉漉的多舒服。
没坐一起也挺好,好歹能就近看个后脑勺。
火消了点,才拽着书包起身离开。
人都走完了,剩袁木一个站在教室门口。
“你怎么这么慢。”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吧,我又来了!
袁木也没想到,那纸条杨岚清于绣溪王成星紧接着都一一过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