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不说全大岐都是你亲戚呢?
众人心中默默腹诽着,心想跟曹阎王抖这机灵,这不是找事吗?
果然,曹参军听他如此说,便道:“都是你亲戚?既然如此,那你给他们的粮食便不许收钱。”
裘虎正欲替卢栩说话,卢栩却已经先说了:“当然,不过他们要是非送我些特产,我可是要收的。”
曹参军哈哈大笑,“你不怕你的亲戚们只要你的粮食,不送你特产?”
卢栩:“不怕不怕,礼尚往来全凭自愿,哪有强求的道理。”
裘虎:“大人……”
曹参军摆摆手,心情很是不错,“罢了,既然你讲义气,本官成全你的义气,你便在这儿卖吧,我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剩下的粮食全要运到大营去。”
卢栩:“多谢大人。”
曹参军:“等等。”
他望着已经开卖的酒车,“酒也算粮食。”
卢栩:“……”
张百户等:“……”
晴天霹雳!!怎么就没先买两坛酒呢?
卢栩:“……好。”
卢栩边腹诽多亏昨天晚上他和谭石头偷藏了不少酒,边忙着喊谭石头别的摊子先暂停,抓紧时间卖粮食。
那些买了的酒匆匆忙忙往身后、衣服下藏酒坛子,趁着曹参军不注意赶紧溜之大吉。
张百户正想偷偷找人喊张家屯军户赶紧来,不料曹参军却命他们将校场围起来,此时不在校场内的,不许再进去买粮食买酒。
张百户:“……”
那些回家放东西的、从别处赶来的人全傻了眼。
张百户往人群里看,瞧见里面还有不少他们村的人,心下暗喜。
多亏他机灵啊,不但让卢栩把摊子摆到校场,而且昨天晚上就通知了村里人多带钱,赶早过来抢东西。
他绷着脸,摆出铁面无私的架势,“你们,去那边,剩下的跟我来!”
他带头领着士兵们围校场,刚一跑出曹参军视线,扭头就往校场边的歪脖子树后面藏。
张百户掏出钱袋子,朝校场内吹口哨,没一会儿,他儿子从人堆里挤出来了。
他暗戳戳地朝儿子招手:“大宝,这儿,把钱给你阿娘、阿爷,多买点!”
张大宝接过钱袋子,也做贼似的小声道:“爹,我想买糖!”
张百户:“先买粮!买完粮食爹回家给你拿钱。”
张大宝高兴道:“说话算数!”
张百户:“算算算,快去,哎哎哎,等等!叫你娘买酒!酒!”
张大宝哼哼哈哈跑了。
别人见状,也偷偷往里面递钱。
喊孩子的、喊亲戚的、喊邻居的、喊熟人的,一时间那棵歪脖子树旁人流如织,匆匆忙忙。
曹参军:“……”
当他瞎吗?
他的部下忙问:“大人,可要……?”
曹参军:“不用,还有多久?”
部下:“还有两刻。”
两刻,家离得远的回家拿钱都来不及。
半个时辰过去,曹参军部下带人接手粮车。
卢栩也没太过分,卖出去三分之一粮食,其中不少还是粗粮。
不过这三分之一有一大半都是谭石头找的人,先把粮食抗回杂货铺,回头再悄悄卖。
曹参军看在眼里,也没多言,让人把粮食运走,还邀请卢栩到大营那边去卖日用和杂货。
卢栩:“一定到!”
曹参军:“裘虎,明日你派人护送他们。”
裘虎:“是!”
待曹参军带着人、拉着粮浩浩荡荡走了,卢栩才拉住裘虎担心地问:“虎哥,你们这个参军,不会赖账不给钱吧?”
裘虎:“……不会。”
张百户乐道:“那不好说。”
他老婆、老爹和儿子在里面一番拼杀,不但抢到了米面杂粮,还抢了三坛酒,仗着和裘虎熟,酒全是赊账,先弄回家,回头再慢慢还钱。
这会儿他把粮食都弄回家了,还给儿子发了二十文零花钱让他买糖吃,他老婆和他娘又返回校场快乐淘货。
张百户满足了,在校场溜达一圈,调侃了几个没买到东西的朋友,又溜达回来逗卢栩:“咱们北境军可是出了名的穷,我看你是拿不到钱了。”
卢栩一点儿都没吓到,听说他们没钱,还挺高兴的样子。
“没钱啊,那有羊么?皮草也行,你们这么大个军营,总该囤了不少战利品吧?”
他越想越兴奋,“我听说军营还有好多运粮草的牛没卖呢,你们参军欠着我债,我不要钱要牛羊,他能不能算我便宜点儿?”
张百户:“……?”
他震惊地问裘虎:“兄弟,你们俩到底怎么认识,怎么结拜的?”
这小子和裘虎根本不是一路人吧?!
张百户以为卢栩只是口头胡说,过过嘴瘾,不想他真是胆大包天,雷厉风行,第二天一早就重新收拾好货物,找裘虎带路马不停蹄往大营去了。
不止如此,他还把昨日赚到手的钱全给了谭石头,让谭石头带上钱和一些货物去找蛮人买羊换货。
卢栩坐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军马:“张大哥,等我回来找你喝酒,我们先走了!”
张百户:“……”
他也好想去大营看看曹参军的表情,可惜裘虎走了,他得留下巡营。
大营距离裘虎他们的营地有两天日程,若是快马,半天可到,卢栩的商队主要是人力,这段官道上又不时有巡逻的士兵,安全无忧,他便求稳不求快,花两天时间慢慢走。
这里土地广袤平坦,海拔也低,草木比卢栩想象中的草原更加丰茂,时值夏深,野草旺盛,有些高植株的野草能长到一米多高。
但听裘虎说,这里最晚十月就会下雪,若天气不好,可能九月就开始下雪。
因此他们对地里的庄稼忧心忡忡。
“这边天气冷,庄稼长得比观阳慢。”裘虎和他骑马并行,不时要看看卢栩坐姿对不对,会不会有掉下马的危险。
卢栩:“我看洪县和永固人都种大麦、荞麦、莜麦、豆子什么的。”
“也种了,这些抗寒,产量却低。”裘虎忧心不减,“今年冬天还是不好过,幸亏你运了粮食过来。”
卢栩叹气:“那点粮食不够吃吧?”
他原本可是打算粮食全给裘虎他们的,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先是在登州留下二十车,到了后大头又被曹参军拉去大营,路上他们消耗掉不少,又一路往茶棚留粮食,虽说后面他又在别处补了荞麦、莜麦、豆子,但比出发时还是少了很多的。
裘虎:“没事,多晒些野菜,做些肉干,冬天不怎么出门,也不用顿顿吃主粮。”
卢栩沉默,他昨天找几个小孩问他们平时吃什么,得知他们平时都吃野菜汤,连个杂面馒头都吃不上,打猎了肉多半也要做成咸肉、肉干存起来,以备冬天没食物时候吃。
卢栩道:“今天卖完,换到了牛羊,我就回去了。”
裘虎诧异:“这么快?”他还想抽空带卢栩到蛮人那看看,带他到千蛟岭附近打猎呢。
卢栩:“嗯,早点回去,再运趟粮食来。”
裘虎:“再来?”
卢栩:“原本也打算再来一趟的,算算日子现在回去,正好能赶上收秋粮,路上走快点,下雪前应该能送过来。天冷了我也能开铺子卖羊肉了。”
他留的粮食兴许够义山村吃,但以裘虎的脾气,肯定不会自己吃饱看别人挨饿。就算裘虎狠下心,可只有他们村子有粮食,别人眼看着,即便碍于军威不敢怎么样,将来也必然会排挤他们的。到时候,裘虎他们在军营怕也会受人针对。
卢栩可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他想看见的是裘虎能在军中一展抱负,义山村村民在北境安居乐业,永远不后悔随裘虎下山。
卢栩笑道:“以后等大伙种庄稼种出经验,商路差不多也通顺了,到时候我就不带那么多粮食了,每年多来几趟,夏天把我弟弟妹妹带来避暑!”
裘虎笑着叹气。
心里却觉得对不住卢栩。
“我这个义兄做的不好,至少该多招待你几天的。”
卢栩混不在意:“那就见外了,咱们可是结拜兄弟!”
到了大营,卢栩一扫惆怅,精神抖擞地跑去找曹参军要账。
曹参军还真拿不出钱,被卢栩堵上家门,却是一点儿也不慌,显然是早做好了应对准备,卢栩一提要钱,他便淡定道:“还未发饷,暂时没钱,等发了饷就给你。”
陪同的粮官赔笑道:“我们惯例就是这样,不信你到处问问,都是发了饷再结账。”
卢栩:“……”
卢栩装出震惊、受伤的模样,无助地、茫然地、惨唧唧朝曹参军嚷道:“大人,我是信任您才二话不说让您把那么多粮食都运来的!我连定金都没要啊!我身家性命可都给您拉来了!”
他词穷一般,着急道:“您、您、您怎么这样!?”
曹参军没什么反应,黑脸唱到底。
粮官老脸一红:“朝廷发了饷,肯定先给你。”
卢栩希冀道:“那什么时候能发饷?”
粮官:“呃……这个……”
曹参军:“朝廷的事,我们怎么知道,不日就会给你的。”
卢栩心道,你可骗傻子吧,满朔州军营都盯上土匪那点儿家底了,人家朝中有人,京中有背景的都发不出饷,你们还发饷?
他颓然地坐下,手撑着下巴似乎陷入为难。
好一会儿,卢栩道:“要不,您还是把粮食还给我吧,我先到永固县卖了,回去再给您运秋粮。”
粮官忙道:“都发完了,哪儿还能往回运呢?”
他们早没米下锅了,好不容易来了个粮商,还能让你小子跑了?
真让你把这些粮食弄回去,你还能再来?他们能有个屁的秋粮。
曹参军可以不给卢栩笑脸,他这管粮草的还真不好得罪这个小小粮商,他好脾气地给卢栩提建议:“不如这样,小兄弟,你先回去运秋粮,等秋粮到了,我们饷银准到了,到时候一并给你结账。”
卢栩:“……”
当他是被骗大的吗?
卢栩忍住想骂人的冲动,心想就你这画饼水平还想糊弄我?
他摆出一副“我不听我不管我好难”的无赖架势,继续卖惨:“我拿不到钱拿什么买秋粮!?没钱别人能赊给我吗?我外头还有那么兄弟等着拿工钱呢!”
粮官也摸鼻子耍赖,“那你说,能怎么办?”
卢栩望天长叹一声,“没钱,也没别的东西吗?”
粮官赔笑:“军中能有什么东西?刀枪剑戟,军马军帐,哪个给你都要砍头,这不是害你嘛!”
一次试探不行,卢栩摆出认命地倒霉架势:“粮食便罢了,要不,您把酒还回来?酒总没发完吧?”
粮官:“呃……”
卢栩:“我那可都是观阳最好的酒!又香又醇,卖到我们州府,一斤都要半两银子呢!”
曹参军:“哪那么值钱?我看一斤也就百十文。”
卢栩心道,合着你们还尝过了呗,“那您还是还给我吧,我卖青龙城去,没准还能更高点呢。”
曹参军:“……”
粮官:“你这小伙子,怎么动不动就要我们还东西呢,做生意哪有不赊账的,酒也没了,昨日都发到各营犒赏三军了。”
卢栩心说,你们编,你们再编?犒赏三军怎么没裘虎和张百户的事?
他往椅子上一坐,黑着脸看他们,不说话了。
粮官:“你看你也来了,外面的东西……要不先卖着?”
粮食他们需要,锅碗瓢盆日用品他们也用得着,他们也有不少军户呢。
卢栩哼一声,倔强摇头。
粮官摸摸鼻子:“放心,钱会给你的,要不我们给你打个欠条?”
卢栩低头,似乎做了好一番挣扎,摆出殊死一搏的架势道:“你写欠条有什么用?我都不认得你。我听说贵营属李将军管辖,能让李将军给我打欠条吗?”
粮官:“……啥?”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要债!
粮官:没钱!
卢栩:把你们老板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