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血组织并没有露面。

痕仙言和芳敏在小唐的棺材铺里守了一夜, 直到太阳高高挂在空中，隔壁饺子店门口的外卖员越来越多, 周围都没有一点儿异动的迹象。

痕仙言猫在窗户前往外瞄，嘴里直犯嘀咕：“不会已经来了，但咱们还没发现吧？”

芳敏摇头：“不会，血组织的人向来张扬，这条巷子里都是普通人，他们不会忌惮什么，要是来了, 不可能没动静。”

痕仙言：“那什么意思？不打了？”

他的双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精神绷了一晚上，此刻的他不仅疲惫，还非常暴躁。

“真是群王八蛋！是他们要害人, 咱们这么小心翼翼干什么？要我说就应该直接杀出去打爆他们的狗头！”

芳敏：“对上昨天那种没知觉的怪物，你有几成胜算？”

“……”

痕仙言不吭声儿了。

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惊觉自己的跑车还停在那个小破仓库门口。

“艹！”

完蛋！

他爸不会已经发现了吧！

进入副本前他特意编了个假借口说自己参加了交换生项目, 要是车被发现在A市……痕仙言不由打了个冷颤。

夜不归宿加两天失联, 这放在痕家可是重罪。

他本来打算说自己在多国转机疲于奔命, 再可怜点儿说在F国街头手机被偷了, 总能唤醒他爸不太多的父爱。

可现在要是跑车被当场发现，不仅拆穿他没去当交换生的谎言，还犯了家规, 他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小唐本散开灵力，仔细感应小巷周围的异动。突然见蹲在窗户下的痕仙言跳了起来, 顶着一头彩色鸡窝, 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满屋乱窜。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他着急地在怀里摸来摸去，惊惧地发现两把车钥匙齐齐消失, 打架都没白的脸现在跟被雨水泡过的灰白墙皮一个色。

芳敏皱眉看着他，难以理解这人的突然发疯。

“你变异了？”

痕仙言心如死灰，这一刻无比脆弱：“我骗我爸不在A市，要是车被发现，我就完蛋了……”

芳敏：“那你就去开回来呗。”

痕仙言面露绝望：“可是两把车钥匙也丢了……”

虽然不知道痕仙言和他父亲有什么矛盾，但小唐纳闷道：“那你说车被偷了不就行了？”

痕仙言微怔，空洞的双眸中渐渐恢复了神采，右手攥拳砸在左手手掌，“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

芳敏产生质疑：“你真的一个人通过了那么多副本？”

很难不令人多想。

小唐也面露担忧。

接收到他充满悲悯的目光，痕仙言：“？”

不是……

他匆匆解释两句，赶忙拿起手机一顿操作，吩咐管家将他的钥匙报失，并假装他用公共电话向家里求助过，说手机被偷了。

做完这一切，他关了机。

尘埃落定，他长松一口气，身边芳敏好奇地问：“这么害怕被你爸发现，怎么之前不关机？”

“害，还不是因为……”

话说到一半，痕仙言噎住。

因为公会的人要通过社交软件联系他。

他求救一般地望向小唐，“唐哥，你有没有备用机借我用……能上网就行。”

痕仙言之前考虑过关机装失联的问题，所以联系公会都是用线上聊天软件。

方便，而且有网就能联系，不需要考虑电话卡。

但他出门只带了一个手机。

小唐面上的怜悯之色不由更重，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流量不多，省着点儿用。”

“叮咚——”

芳敏的手机忽地响起，她看了眼屏幕，原本还算松弛的神情紧绷起来。

明眼公会得到了一条新消息。

“血组织的人在凌晨全部撤出了A市，去C市集合了。”

痕仙言抬起头，屏幕上正在加载他的用户数据，小唐淘的二手机处理速度慢，流量卡也是最便宜的套餐，需要时间缓冲。

“C市是血组织的什么地方？”

芳敏：“大本营。”

紧接着，又有新消息弹出。

芳敏的面色微变：“师父，公会紧急会议，我去一趟。”

痕仙言登录成功，看到通知后面露诧异：“怎么我们公会也开紧急大会？”

不同于明眼公会，大哥大姐向前冲作为新晋公会，与血组织并没有太多交集。

准确地来说，它和其它任何一个公会都没什么交集。

但命令下得这么急，指定是有事儿。

两人匆匆离去。

痕仙言捏着记录地址的小纸条，从小唐这儿赊了五块坐地铁的钱，顶着彩色鸡冠头消失在视野中。

屋内只剩小唐一人。

他能察觉到周围明眼公会的成员也在悄悄撤离。

倒也无妨，没了旁人干扰，他动起手来忌惮更少。

……

可一连三天，血组织的人都没有现身。

不仅血组织的人没来，芳敏和痕仙言也没再来。

芳敏只说有事，痕仙言什么也没说，将地铁钱转了回来。

一切看似平静了下来，在小唐的感知中，没有可疑的人出现在小巷附近。

好似这件事轻而易举地翻了篇。

可生活越是平静，小唐心中就越是压抑，就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但他却看不清抓不住。

清晨的风带着丝丝凉意，他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拿起了床上洗好的睡衣。

淡淡的茉莉花香传来，这是小唐专门新买的洗衣液，仔细清洗后，祖师爷给他的睡衣勉强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

——如果忽略袖子上几处蹩脚的针法。

小唐决定提前进入副本，在这之前得去跟祖师爷打个招呼。

因要看护小巷安危，他三天不曾回市中心，虽然短信报备过，但祖师爷并未回复消息。

亲自去一趟说明情况更为妥当。

他将招牌放在大门口，也没锁门，跟邻居大娘大伯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市中心的别墅录入了他的指纹，小唐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二楼。

他的脚步在祖师爷门口停下，抬手敲了敲门，恭敬道：“齐先生。”

门内久久没人回应，他复又敲门时，虚掩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房间内空无一人，窗户大开着，窗沿上留有雨水打过的痕迹。

“祖师爷？”

小唐轻声呼唤，仍旧无人回应。

空气中没有一丝灵力波动，小唐只觉祖师爷修为过于高深，竟能使得灵力没有一缕外泄。

他看到了桌上的放的饺子，一个未动。三天过去，面皮已经发黄硬化，猪头肉表皮是干涸的痕迹。

有事外出？

小唐觉得不像，祖师爷那洁癖的习惯，怎么会让食物放在屋内三天。

他走进屋内打量四周，目光瞟过墙面，停顿。

正有两行金黄的字缓缓浮现，其中蕴含的波动他再熟悉不过。

——【吾应因果而去，此份师缘已尽。】

——【望潜心修炼，勿忘本心。】

小唐一怔。

他盯着这两行字看了许久，直到金光彻底溃散，齐言仅剩的灵力消散于天地之间。

小唐知道祖师爷不会在他身边停留太久，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低下头，眸底闪过丝很淡的怅然。

也好。

小唐朝墙面深深作揖，端出屋内的饺子。

将别墅仔细打扫一遍后，他在这里短暂生活过的痕迹也被抹除。

小唐拎着垃圾出门，没再回头望。

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雨，乌云密布，中午的天阴沉得厉害。

他停在一偏僻的小巷，脏乱差的环境散发着刺鼻的臭味，墙面上的鬼脸涂鸦静静地望着他。

他主动激活脑中的系统，按上进入副本的光标。

“嗡——”

片刻后，有黑色漩涡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路人急匆匆的脚步声靠近之前，小唐的身影消失。

【滴——】

【玩家连接…$4*&8^_!*&%】

片刻的停顿后，机械的声音变得尖锐。

【已成功进入黑精灵的美食街——】

【欢迎回来，炸鱼薯条摊位唐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