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的伤很重。
他在快要抵达重点的时候, 被大群的恶魔之气漩涡围攻。
这样的情况本不应该出现在试炼中，可还是发生了。
小唐被莫易接回了寝宫, 像第一次相遇时那样贴心地照顾起来。
小唐这次的昏迷时间更久，足足三个月的昏迷后，才断断续续地醒来，回忆当时的情景。
莫易从他零碎的话语中拼出事发的情景，面色沉得可怕。
——不仅他是被质疑的对象，甚至有人想要杀了小唐。
……
小唐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年轻的面孔一直在跟他对话。
他每次醒来都记不清那人到底说了什么, 只记得那张脸非常好看。
昏昏沉沉的时间持续了很久，有时候在喝特别苦的药，有时候在被擦洗，有时候被握着手, 湿湿的东西滴在手背上。
他好像听见莫易说，只要你能平安醒来，什么都听你的。
小唐嗤之以鼻。
拉倒吧, 最不能信的就是魔头的话。
等他终于清醒过来, 屋内壁炉烧得正旺, 厚厚的地毯上尽是复杂精美的花纹。
小唐险些以为换了个寝宫, 仔细看了看床头自己刻下的竖道，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莫易不在屋里，他缓慢地坐起身后, 瞧见窗户外白茫茫的一片，才意识到原来到了冬天。
坐了好一会儿, 莫易才从外面回来。
见到小唐苏醒, 还坐起身看着他，他手里的水壶都险些要打翻。
他脚步慌乱地走到床边, 摸了摸小唐的额头，发现褪去了高热，这才庆幸地开口：“感觉怎么样？”
小唐轻咳两声，他觉得身体又变差了许多，但嘴上还是道：“没事。”
还没说上几句话，小唐很快又再次陷入睡梦中。
莫易为他掩好了被子，心口发紧。
……
莫易参加了第二次试炼。
小唐因身体状态太差，没有报名。
再一次醒来时，他听到了族中大长老赏识莫易，想要收他为徒的消息。
小唐猛地抬起头，向正在打扫的佣人确认。
那佣人点头：“是的，大长老还登门了三次呢。”
他记得巨人族夫妇曾经说过，大长老收莫易为徒，对他很好。眼下秘境中的时间点，已经与这些旧事渐渐接轨。
脑中很乱，小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秘境为他营造了一方如此真实的空间，却到现在都没有展现出真实目的。
它到底想要干什么？
如何才能离开秘境？
小唐的身体经过调养虽然好了很多，但他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魂力在逐渐溃散。
时间溯回本就是逆天而行，就算这里的流速与外界不同，也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他得尽快找到破解之法。
吸血鬼族的秘境与镇压恶魔的魔器有关，那秘境的解法定然也与此有所联系。
这些年，他不光探遍了吸血鬼族王宫、城区，也时时刻刻关注着领地上其他族群的最新消息。
这个时间点，恶魔之气出现得非常少，就算偶有一丝从封印中泄露，也会被迅速镇压。
还有哪里他没想到呢？
……
莫易从试炼回来时浑身是伤，但神采飞扬。
他刚踏进门，小唐便能感觉到他明显变强的气息和浑厚的内力。
莫易的天赋力量本就强横，这次进入试炼明显又发生了大幅度的进化。
饶是小唐，此刻也不得不感慨一句，难怪领主和各位长老要对莫易如此忌惮。
莫易主动跟小唐说了大长老想要收他为徒的事，问他是什么想法。
小唐精神不太好，只是点了点头，“这是件好事。”
毕竟后世的传闻中，这位大长老可是少年莫易生命中的一束光，据说在莫易的成长中扮演者相当重要的角色。
大长老的死亡也是造成莫易性情大变的最主要原因，甚至为此不惜杀掉谈婚论嫁的未婚夫。
莫易笑着说他也是这么想的，“只有变强，我们才安全。”
他向小唐细致地讲述了试炼中发生的一切，邀功似地说：“我拿了试炼的第一名，我能保护好你。”
小唐笑笑，提醒他：“土豆该播种了。”
……
自打拜了大长老为师后，莫易早出晚归。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莫易胳膊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他问了一句，莫易却迅速用衣袖盖上，嘴里说着：“没事儿，训练有点儿小伤难免的。”
小唐也就没再多问。
后来，他在王宫闲逛交友时，也认识了这位大长老。
大长老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但身体状况实在是差，边说话边咳，感觉随时都有可能翘辫子。
即便他看上去毫无威胁性，但小唐心里还是隐隐地不安。直觉告诉他，这老头看上去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好的不灵坏的灵，莫易拜师半年多后的一个晚上，小唐发现他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圆孔形伤口。
彼时莫易刚洗完澡，没穿完衣服就被小唐逮住。
这种形状并不像是训练所致，规则的圆看上去更像是针孔。
小唐眯眼，觉察出不对劲。这两个月来，这位大长老的气色可是肉眼可见地变好，联想莫易的天赋力量，他只觉遍体生寒。
——谁说传闻中对莫易好，大长老就一定是个好人了？
这些针孔验证了小唐心中的猜测，神色凝重地开口：“如果可以，还是与大长老保持距离吧。”
莫易沉默地穿好衣服，安慰他道：“有舍才有得，跟着大长老我能学到很多，付出一点儿代价也是应该的。”
小唐不解他的想法：“他在窃取你的生机。论天赋能力，他远远不如你，何必非要拜他为师父。”
莫易垂眸，没去看他：“很多事情，不是天赋能力强就能办到的。”
小唐摇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我见过大长老，他隐藏得很深，我不希望你吃亏。”
小唐最近时常冒出些异常强烈的想法，其中之一就是“或许改变原有事件的走向，可以离开秘境。”
他在此方秘境中呆了许多年，时间的流逝让他愈发觉得无力。
道法不起作用，身体经过这么多年也并未孕育出一丝灵气。
且此方空间稳定，就像真实世界一般。
小唐的看法没能改变莫易，后者摇头，语气中含了丝不容人质疑的坚定：“我心里有数。”
——成为大长老的徒弟，这层身份是给小唐的保障。
小唐说得对，身负这样的天赋，不可能平安度日。只要他不死，就永远活在被监视之中。
他需要变强，强到令所有觊觎之人不敢动手才行。这样，他才能保全自己，保全身边的人。
小唐使劲浑身解数，从各种角度分析利弊，还是没能改变莫易的决定。
他本想慢慢收集证据，若大长老真要对莫易不利，他可提前发难将其铲除。
但另外一件事的突发打乱了他的节奏。
——继承者演奏厅开始提前招生了。
毫无意外，莫易在名单之上。
他出发去上学那天，小唐去送别，仔细观察大长老的神态表情。
大长老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此行除了莫易外，只带了一名车夫。
他的视线在小唐身上顿了一瞬又很快移开，快到人难以发觉。
莫易开始了上学生活。
演奏厅一个学期是十个月，只有假期才能返回吸血鬼族。
他时常给小唐写信，信中写他交到了好朋友，是来自巨人族的两名勇士，力气非常大，说话也非常直。
还说演奏厅的老师非常有意思，人长得帅，话也幽默风趣。
信的末尾总是在邀请小唐去继承者演奏厅玩。
小唐不是不想去，而是太忙了。
他白天忙着耕地、维系王宫中的人脉，还要抽空去和大长老虚与委蛇。
经过他长时间的示弱，大长老也总算上钩。
“你父母双亡，虽然当上了莫易王子的伴读，但王子接下来几年要在演奏厅学习，照顾不到你。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收你为义子，以后跟着我学习。”
小唐佯装惊讶和激动，嘴上百般推脱，在大长老的坚持下，“感动”地答应下来。
——还有一个关键人物会出现，莫易的未婚夫。他会是大长老的养子，提前获得相同的身份可以帮助小唐掌控事件的进度，同时更利于他搜集有关大长老的线索。
大长老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好。
自打小唐答应做他的义子后，各种奇珍异宝像流水一样被送到寝宫，小唐不仅获得了和王子们一起听课的机会，连领主都给他安排了职务。
他的身份从一个小小的男爵私生子，变为大长老义子，堪比王子地位的尊贵人物。
所有人都觉得大长老实在心善。
只有小唐心里清楚，这个伪善的家伙从收他为义子的第二个月，就开始抽他的血了。
他给出的理由也相当冠冕堂皇。
“只有研究出你的血液成分，才能设计出更好的进化方案。”
大长老说得太过冠冕堂皇，险些让小唐以为他说的是真的。
不过小唐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他不是吸血鬼族，不可能觉醒什么天赋，抽他的血也没什么用，没法像莫易那样给他提供生机，也就随他去了。
或许是发现小唐的血没有太大的用处，大长老抽他血的频率并不高。
小唐抽空去继承者演奏厅玩了一圈，在这里他见到了年轻版的巨人族族长夫妇，以及还没异化的演奏厅主人。
时间真是把杀猪刀，演奏厅主人是个英俊的中年人，行为举止很是绅士，完全没有变成黑白大眼后的笨拙感。
年轻的巨人族族长是个充满少年气的帅哥，他正在追玛丽，经常向小唐请教追人攻略。小唐慷慨地胡说八道了一通，鼓励他：“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巨人。”
年轻的玛丽精力旺盛，一身巨力没处使，日常的课程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在小唐的教授下，开始在演奏厅后方开垦农田种植土豆。
追人的巨人族族长加入农耕队伍。
莫易加入农耕队伍。
凑热闹的其他学员加入队伍。
得知这件事的厅长头一次大发雷霆，追着几人揍了好几顿：“你们知道我这块地值多少钱吗！居然用它来种！土！豆！！”
……
与众人混熟后，在一次例行天赋检测中，小唐被推上了天赋检测台。
在大家充满鼓励和期待的目光中，小唐有些无奈。
机器发出机械的电子音，绿色的魔法光纹在小唐脚下亮起，而后快速旋转起来。
绿色的光芒很快黯淡下去。
小唐乐了：“你们看，我就说我没有天赋吧——”
话还没说话，忽有刺眼光芒亮起，在场所有人下意识闭眼。
小唐的声音戛然而止。
待光芒敛去，他看到了屏幕上的检测结果。
——血脉等级：低
——觉醒天赋：铠甲身体
——天赋等级：罕见
小唐：“？”
他看着屏幕上的字，有一瞬间以为这是幻觉。
他不是吸血鬼族，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会被检测出罕见天赋？
这件事荒谬到让他发笑。
大殿内静悄悄的，只有小唐的笑声回荡。
“你们这检测机器绝对是坏了。”
他往下迈了一步，脑中忽地传来尖锐刺痛，震得他魂魄险些裂开。
意识模糊的身体踉跄，直栽栽地向前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