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易的军队虽然驻扎在城池边缘, 但也听闻到了族内近况，尤其是这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炸鱼薯条分店事件。

早在小唐售卖第一批分店名额时, 莫易就收到了情报。

他对这位突然出现，屡屡做出意料之外动作的人族没什么好感，甚至抱有敌意。

在克劳公爵出现将人押走时，他也确实出现过推翻自己先前猜测的时刻，觉得此人并不似最初的预想。

可看到小唐接下来两天的复杂动作，莫易的态度再次回到了原点。

听到第一小队队长带来的消息，在场众人俱惊, 莫易也同样顿了一瞬。

离开作战室的路上，总指挥与侍卫长交换了个眼神，俱看到对方眼底的惊喜与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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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唐在莫易的军队中早就出过名，在吸血鬼族城民眼中可怕的奇怪植株, 战士们也并不陌生。

别墅群以刁钻但合理的方式被改造成了炸鱼薯条店，空间被高效利用，原本阴沉的颜色被鲜艳覆盖, 呈现出很炸裂的视觉效果。

——任谁都看不出, 这是杰克的城堡。

小唐砸了重金, 才让矮人工匠松口跑一趟, 将他原本的战利品搬来改造。

杰克城堡虽然因为战斗而损毁大半，但主体骨架还能修复，在矮人工匠的缝缝补补, 再加上小唐奇妙的色彩设计下，一座格外扎眼的诡异建筑出现。

就算是迟盗在这里, 也很难评价出, 巨人族的畸形城堡建筑群和面前的建筑谁更抽象。

但矮人工匠看上去很满意，他举着自己的老旧光屏拍了好几张照片, 拎着小徒弟在一旁蹭新鲜出炉的炸鱼薯条。

相比于吸血鬼族城内的分店，杰克城堡改造的建筑大了五倍不止，在其中忙碌的植株有四十株，小唐还没吆喝，就有整队的士兵前来排队。

除了三位队长、总指挥和侍卫长外，下面的士官并不知道莫易对小唐的复杂态度，只当是小唐找来了物资。

香喷喷的炸鱼薯条一出锅就被领了个精光。

这段时间一直在勒紧裤腰带的将士们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小唐亲自调配的佐料连矮人工匠都多吃了一盒。

小唐在军中的人气本就颇旺，再加上士兵们捧着香喷喷的食盒一宣传，莫易等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人挤人的场景，小唐被一大群士兵围着，聊得那叫一个热闹。

总指挥侍卫长连带两位队长看到自家兄弟们吃饱喝足的模样，说不欣慰是假的。

耳边是久违的爽朗笑声，鼻尖是香喷喷让人口水狂流的香气，再看看面无表情的王爵，只能闭紧了嘴，把口水狂往肚子里咽。

痕仙言和雾永在听说小唐回来那刻就乐上了天，趁着来到人多处，早就顺着人流去找自家大哥。

侍卫长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莫易不发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远处明晃晃的食物，装出一副我根本不饿的冷静模样。

四人僵持了很久，久到战士们越聚越多，吃饱了散去。久到并未进入作战室的第二队队长狂炫了五盒，还要继续排队时，小唐抱着五盒炸鱼薯条挤了过来。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昏沉的云层像是块重石压在人们的心上。

但小唐脸上开朗的笑容却好似自带打光，不仅驱散了侍卫长几人心头的阴霾，还驱散了饥饿。

“尝尝我的手艺。”小唐一人塞了一盒，热情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随便吃吃。”

四人一边装矜持，一边往莫易的方向瞟，摸着手里暖和的薯条，脑中已经开始幻想那丰富的口感。

莫易眉头微敛，望向小唐的视线中不乏打量和审视，“你不该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如果——”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强塞了一大盒暖烘烘的薯条。

小唐乐呵呵开口：“先吃饭再聊，给你留了个大份的，尝尝咸淡。”

与此同时，悬挂在建筑上方的光屏也发生了变动。

【莫易王爵】的名字爬到了第三位。

小唐观察到莫易的视线转移，道：“正巧，我也有事要同你商量。”

……

小唐花了血本改造建筑，一路赶来面上带了丝疲惫。

同样是作战室，莫易屏退他人，坐在小唐的对面，面前是那盒明显比正常型号大一圈的炸鱼薯条。

一根未动。

看到莫易的神色，小唐就明白这块硬骨头变得更硬了。

要不是祖师爷的碎片，他真懒得回来。

深吸一口气，他率先开口：“我们合作吧，我帮你推翻领主。”

没想到小唐的发言如此大胆直接，莫易沉默了两秒，才开口：“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小唐：“财富，泼天的财富。”

莫易轻笑：“你赚的还不够多？”

“不够。”小唐认真道：“你们领主本来是个不错的人选，但他太抠门了，没你大方。”

见莫易皱眉，他开始控诉：“所有的分店都是我找人打造的，拍卖流程、选品也都是我亲力亲为，赈济灾民的好名声倒成他的了。我这人其实也不贪，只想要我的劳动所得，干一分活儿拿一分的报酬，多一分我都不要。我原本以为领主是个通情达理的，这么多天我从未掩饰过自己的行踪，没想到只是得到的只是口头嘉奖。抠门，简直是太抠门了。”

莫易一句都没信：“你能为我提供什么？”

小唐知道这人不会轻易相信：“让你的刀，在需要的时候完整出鞘。”

话虽抽象，莫易却听明白了小唐的意思。

他笑得轻蔑：“就凭你？”

“是，就凭我。”小唐也笑了：“王爵难道不纳闷，为什么同盟军迟迟没有动作？您的店铺积分又为何迅速增长吗？”

“我没想参加无聊的比赛。”莫易眸光微敛，骨节分明的手捏着茶壶填满空杯，“我如果没猜错，你的同盟军好友正享受着你的物资，快乐地进行聚会吧？”

“不愧是王爵，料事如神。”小唐夸赞道：“净化分数和销售量都累计在了你名下，相信你很快就能超过第二，和婕锐拉公爵一争高下。”

莫易垂着眸子，抿了口茶：“她胆子大，要求也高，说服她合作花费了你不少功夫吧？”

小唐笑了笑：“婕锐拉是位有远见的公爵，这笔交易我不会让她吃亏。”

莫易的喉间溢出一丝闷笑，锐利的眸色让小唐有种被看穿之感。

“吸血鬼族外的感染者不比族内少，你倒是比所有人都更早地明白这一点。”

小唐并未否认：“不光婕锐拉公爵会从中获利，王爵你也是。”

莫易似笑非笑：“你想借此收买我？”

小唐不解：“我为什么要收买你？”

莫易面上的笑意渐淡：“所有的动作都卡在关键时刻扭转局面，如果不是和污染源有所勾结，我想不出你还有什么其他方式。”

小唐沉默。

原本他只是以为莫易这人生性多疑，也不擅长与人沟通的技巧。

现在看，莫易是故意不想说人话。

小唐面上仍旧是礼貌的微笑：“王爵该不会认为，全族上下，只有您一人能够净化污染源吧？”

莫易眯眼：“你承认了？”

“承不承认又如何。”小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王爵难道打算杀了我？”

莫易抬眼看着他，平静道：“杀你不是难事。”

小唐并不诧异莫易这头易怒的白眼狼会说出这样的话，摆着手指悠闲地算了起来。

“我想想，我死了之后，分店会断货，吸血鬼族城民会再度陷入饥饿。族外也会断货，同盟军会与你开战，你会面临前后夹击的局面，死伤无数兄弟。吸血鬼族内的和平也将荡然无存，污染者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多，最后领主王城会成为整片领地最先沦陷的死城。”

莫易不为所动，只是望向小唐的眸子更冷了：“你在威胁我？”

“谈不上威胁。”小唐摆摆手：“最关键的是，你的病情会加重，就算你实力滔天能撕开领主的阴谋将其重创，夺取领主之权，那时候的领地还是会将乱成一锅粥。你的能力一旦使用，没有我在，就只会血流不止，你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小唐翻起桌面上的茶杯，给自己倒满，一饮而尽，神色轻松地开口。

“到时候你下来找我，我能嘲讽的事情就太多了，毕竟这是天大的笑话。”

莫易面上的表情消失。

小唐丝毫没觉得自己说了多么了不得的话，喝完一杯又续了一杯，他一路从城内赶过来，泉水株都被指派出去干活儿了，真的很渴。

要是总指挥或侍卫长在这里，恐怕要惊得说不出话。要知道，自从莫易被封王爵以来，就算是领主也不敢对他说一句重话，不知死活者早已重新投胎再世为人，更何况小唐这种赤裸裸的讥讽。

但莫易也并未像以往那样动手，只是看着小唐，深邃的眸底看不出其他情绪。

小唐解了渴，从乾坤袋中摸出一个小包，推到莫易面前。

“我去蛇族一趟，这药一天三次按时吃，或可治愈惧光顽疾。”

他不是没想过用温和礼貌的方式沟通，可结果他已经看到了。虽然不知道这碎片经历了什么才导致如此多疑冷漠，但他知道该怎样沟通。

——用最核心的利益进行谈判。

嘱咐完用药，小唐将茶杯扣回桌面，离开。

“……”

莫易的视线在小唐的背影上停留了很久，没有阻拦。

***

侍卫长二人不知小唐离开去了蛇族，进入作战室时没找到他，只当是他是去炸鱼薯条店忙活了。

总指挥真心实意地夸赞：“小唐先生的厨艺真牛，我好久没吃到这么美味的炸物了。”

自打城内的物价膨胀，他就很少在外面买着吃。后来又遇上军中物资紧张，所有的钱都贡献给了后勤部。

侍卫长见莫易神色不悦，只当是他和小唐先生聊得不愉快，眼睛转了转，开口：“王爵，小唐先生是个转机。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一致认为不一定非要和同盟军打起来，虽然并未摸清小唐先生的底细，但他的出现能改变战局。”

总指挥点头，跟着道：“是的王爵，我们可以利用污染者一事逼王城军先出手，有小唐先生的净化办法，我方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莫易冷不丁开口：“他去蛇族了。”

总指挥二人俱是一顿，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侍卫长错愕：“什么？”

总指挥面露迷茫：“这个时候去蛇族？王爵您没拦一下？ ”

莫易揉了揉眉心：“你们先出去。”

两人：“？”

虽然憋了一肚子话要说，可总指挥二人也只能硬忍着往门外走。

不是，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们怎么完全没看见啊？

再怎么说蛇族也是敌对阵营，王爵为什么不拦着啊！！

作战室内，莫易坐在窗边，感应中的那道气息在渐渐远去。

奇怪，明明证据确凿，自己却没有立刻动手。

甚至还想看一看，这人接下来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