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文发现的鹿茸破损严重, 擦掉泥巴,可以看到上面的那层细绒毛都被蹭的七零八落,还有多处断痕, 不知道是打架打的还是被坐断了。
大家举着火把去刚才的地方找,又在雪中寻到了好几块断裂的鹿茸角,拼到一起有一尺多长,枝杈短, 钝圆。
拼完还多出来好几块, 看上去像是两败俱伤,但在附近没寻到鹿的踪迹, 像是之前落下的。
好在是冬天,鹿茸脱落后落入雪中,要是天气炎热,怕是会发霉腐烂。
虽然没有及时得到妥当保存, 品相稍微差些,但毕竟是名贵药材, 也值不少银钱。
因为这意外之喜, 晚饭推迟了些,不过恁多肉在罐子里炖着,好肉不怕晚。
野山鸡肉质紧实, 只放盐, 鸡肉味道就十分鲜美, 有人连皮都一起吞了, 李青文吃不了这个,想剥掉, 筷子不趁手, 几下都没能如愿。
江淙坐在对面, 伸手拿过他的鸡腿,挑下外面的皮放在自己碗中,再还给李青文。
自从离开村子,李青文的饭量蹭蹭蹭的长,现在吃两碗肉都不会觉得撑。
当然了,在家里的时候也不能像这样放开肚子,也不知道从前每顿能吃多少肉。
野山羊腥臊味极重,手头没有去腥的东西,便只煮了羊肉汤,这么冷的天喝口羊肉汤暖身子是最好不过。
吃完饭便安排守夜,分三班,不是特别时候,李青文和李青卓并不值夜。
今天李青瑞没被排到,能睡个囫囵觉,铺好行李,躺进被窝,向李青文招手。
李青文犹豫了一下,钻进了大哥的被窝。
他像是一颗冰蛋子,一进来,李青瑞就打了好几个寒噤。
李青瑞用的是旧被子,又短又硬,哥俩躺在一起,侧面和脚底下都有点漏风,换了几个姿势都不成。
看到他们这般,江淙把一个布搭子塞到自己的被子里,喊李青文过来。
布搭子里面装的是硬果壳,果仁被吃光后,这些果壳放在火上炒,滚热之后倒进多层布缝成的搭子里面,隔着布透着微微烫,许久都不会凉,暖被窝用最合适不过。
来时的路上在野外过夜实在艰苦,江淙便用这个法子给李青文和李青卓取暖,没想到这次还带了出来。
李青文从大哥的冷窖,换到了暖和的被窝,把自己的衣服扔到李青瑞的脚下,压着被子下面不让起来。
江淙几下脱掉外衣和鞋子,将手脚在火边烤的暖些了才进了被窝。
李青文立刻把布搭子踹到江淙那边。
在雪地里走路挺耗体力,李青文呵欠不断,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叮嘱,“起来的时候叫上我,我跟你一起守夜。”
没等到江淙回应,李青文眼皮已经黏在了一起。
夜里起风了,他们留宿山坳中,只听外面呜呜作响,吹飞的散雪砸在帐篷上,声音不小。
江淙早就习惯了值夜,不用人提醒便早早的清醒,他悄无声息的起身,李青文还在酣睡。
从被子下面摸出已经凉的布搭子,解开口子,将里面果壳倒进干净的陶盆里放在火上烤,热乎之后再装回去,重新放回被窝。
这回没有那么烫,睡梦中的李青文就用小腿蹭着热源,一脸满足。
外面狂风夹着雪打着旋呼啸着,守夜的人却不见踪影,江淙眉心一跳,大步走去旁边的帐篷。
原本安排守夜的两个人在里面呼呼大睡,江淙眉头死死的拧在一起。
蒋立平打着呵欠起来,见江淙大步走过来,一脸纳闷道:“老胡和高玉宝呢,你让他们去睡觉了?”
江淙沉着脸道:“我还没起来,他们就睡死过去,刚才出来没看到人,我还以为被狼叼走了,结果虚惊一场!”
蒋立平的呵欠打到一半,脱口骂道:“这俩狗东西,守夜这么大的事也敢儿戏,真是活腻了!”
这半夜要是有野兽摸进帐篷,他们这些人睡的沉,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蒋立平就要冲进帐篷里抓人起来教训,江淙拦住他,“我正要跟你说这事。不单他们两个,自从获罪,不少人开始懈怠,像现在这样一直下去,别说立足,脑袋怕是都快要保不住。”
蒋立平也知道,自从被流放,许多人自觉后半生无望,开始自暴自弃,满口胡言,行为懒散。就说今天的事情,放在从前,在守夜的时候偷懒都会被军棍伺候个半死,敢跑去睡大觉,行军时候犯这种大错,是要掉脑袋的!
帐篷里的火光在两个人的脸上闪动,胡明忽暗,江淙道:“已经少了十个,不想以后一个个的送走,现在就得好好整治。”
蒋立平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发现地上多了条影子,回头一看,帐篷门口站了个细瘦的人影,不是李青文又是哪个。
李青文还没睡醒,发现被窝里少人,知道换班的时候到了,迷迷糊糊的爬起来。
江淙走到帐篷口,低声道:“时候还早,我等会就回去,你先躺着。”
被外头的风吹几下,李青文睡的蓬乱的头发随着身体抖了抖,“不睡,我醒了……嘶,外头火堆咋灭了,我去弄点柴禾生起来。”
柴禾堆在空地上,从帐篷里引火,开始的小火苗被吹的摇摇欲坠,李青文蹲在地上用手护着,火大些,就越烧越旺。
火生起来,江淙给李青文把裤腿绑紧,要不风雪灌进来,化成水,那可就难受了。
李青文自己绑的不牢固,走着走着就松了,同样的绳子,江淙手法看上去还简单,但一天下来都不会散掉。
蒋立平沉默的添柴禾,江淙拿出白天坏掉的弓,开始换弦。
李青文说想要一张弓,江淙便重新调弦,做好后把手里的拿给他。
把弄着手里的弓,李青文问道:“这弓是不是不结实,白天射一箭就坏了。”
“这弓是军中之物,你用足够了,你江大哥惯常拉两石多的硬弓,这种在他手里过于轻。”蒋立平解释道。
两石多就是二百多斤啊,李青文眼神中满是仰慕,“等以后有钱了,我给江大哥做一副趁手的弓箭!”
他这话并非只是随口一说,流犯们要被拉去打仗,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死我活,没有合适的武器,那怎么能成呢。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啊。
蒋立平笑,“要凑钱给你江大哥赎身,还要再做弓箭,你要做的事还不少,能成吗?”
知道这些人就爱逗他,越不好意思他们越来劲,李青文直言,“谁活着不奔着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给自己留遗憾就成,倘若最后没成,那我就在这里陪你们好了。”
蒋立平一愣,旋即道:“哎哟,哎哟,别这么说,你江大哥可舍不得你在这里受苦。”
俩人正逗着,李青卓弯腰从帐篷里出来了,端着个陶盆,里面是切成碎片的羊肉。
江淙把石头垒在火堆旁,陶盆坐在石头上,开始煮羊肉汤。
天色发白时,四个人已经把羊肉汤分着喝了,李青文嫌味道太大,只啜了一小口,被熏的厉害,开始怀念那些五花八门的调料。
众人纷纷醒来吃饭,蒋立平告诉大家上午不打猎,他有要事要讲。
听他这样说,胡立川和高玉宝心虚的避开了眼神。
随便吃口东西,李青瑞他们四个便借口出去寻东西,只留下蒋立平和江淙等人。
昨夜刮了一个晚上的风,山坡上头的雪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他们用木棍扒拉着地上的枯草,发现下面很多已经腐烂的蘑菇,和黑色的土混在一起。
李茂群心疼的直咂舌,“这地儿土是真的肥,种庄稼得出多少粮食啊。”
李青文立刻顺着话茬接着道:“等回去找人问问咱们能不能在这开荒,没道理这么多地就这样空着不管。”
李茂群看了眼李青瑞没说话,怕再勾起李青文各种念头来。
李青卓没注意这头,他在雪下发现两株早就干枯的草,贴地皮拔下来,把褐色的根部放在嘴里嚼了嚼,一股甘甜味道,是甘草无疑。
这种药材根扎的极其深,天气暖和的时候挖着都费劲,冬天更是想都别想,再说两根也没啥用。
灌木丛中有许多被冻在上面的小果子,各种颜色,不知道是啥,不知道有没有毒,李青瑞叮嘱别随便尝,
看着那颜色鲜艳的果子,李青文的嘴巴不受控制的动了动。
除了半个山楂,他好像一直没吃过啥果子。
看了下四周,李青文也没记住这是哪儿,道:“咱们这次来的不是时候,明年秋天过来,能吃的应该不少。”
他拥有一颗不屈的吃货之心,一定有办法来验证这些果子能不能吃,以及哪种好吃。
听到他这话,李青瑞看了过来,但没开口问他明年过来干啥。
蒋立平生生的嚷了半天,离老远都能听到他的吼声。原本以为下午能走,没想到说了一天,半途中江淙喊他们去帐篷避风,回来就看到那些人都蔫头耷脑,有不少人眼睛都是红的,应该是被教训的够呛。
这个时候天还没黑下来,一众人赶紧出去寻柴禾。
李青文跟着江淙一起没找到多少柴禾,却打了十几只雪兔,大大小小的都有,怕不是把这一窝都给端了。
当然,他要做的只是屏住呼吸,不要动弹吓跑兔子,即便没动手,也不影响兴奋的心情。
这个时节的兔子毛最厚,做成手套和帽子舒适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