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矿山被雪压在下面, 围绕着山体开凿的一条条矿洞,也被掩盖其中。
这座远离领地的矿山平时只有守卫看守,可是这几日, 庄园那边出了事,不少人被调走, 此时矿山留守的守卫不足二百人。
可能是太过笃定被锁在矿洞的奴隶们不能脱身,这些守卫聚集在石头房子里面,睡的正酣,根本不知道矿山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漆黑漆黑的, 一点亮都没有, 两个火把在夜色之中闪动,微弱的光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吹灭。
没有下雪,但风夹裹着雪往脸上吹,冻的人牙齿“嗒嗒嗒”打颤。
挨着李青文他们的几个矿洞,里面也都塌了,还没到地方, 就听到了里面绝望而又凄厉的呼救声。
矿洞里面的人没有喊来守卫, 只看到了两个瘦弱不堪的年轻人,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立刻熄灭了。
他们满脑子都是“要被砸死了”, 根本没有想, 为什么这两个明显不是罗车国的人会在外面。
地面还在震动,许多人吓的大声哭出来, 李青文拿出钥匙, 只用了几息时间,就打开了锁, 他冲里面喊道:“陈文,陈大哥在吗, 里面可有大梁的官兵?”
看到打开的门,所有人都疯了似的往外冲,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喊话,如果不是崔远拉着李青文躲开,他差点被里面的人踩在地上。
跟着人群跑出来,李青文和崔远继续往下一个矿洞走,开锁倒是不费力气,就是里面的人往外涌时,特别的吓人,李青文和崔远被推搡,挨了好几下打。
逃命的人都已经吓的魂飞魄散,根本顾不得其他。
俩人围着矿山,一个个的开门,李青文走不动,喘的像是拉风箱一般,崔远就背着他。
他们转到山的另外一边时,这边的矿洞只感觉到了震动,没有落石头,里面的所有人也都惊醒了,紧紧的扒着木门,喊不来守卫,便把铁锁转到里面,用石头使劲的砸。
李青文和崔远到时,这个矿洞的锁被生生的砸开了,李青文听到一声“他娘的”,心头一喜,不等他开口,崔远就替他喊道:“陈文,大梁的陈文在不在?”
这次,他们终于得到了回应,这个矿洞里面关的正是陈文和其他士兵,看到李青文,陈文惊喜道:“好小子,看你一直让血,还以为凶多吉少了,没想到命这么大!”
陈文他们对这里好像非常熟悉,出来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到一个斧子,砍断彼此手脚上的绳子,把李青文从崔远身上接过来。
官兵们拎上木头和镐头当做武器,一群人跟着陈文和李青文往下一个矿洞跑,路上找到了雪橇,李青文除了开锁就躺在雪橇上面让他们拉着跑。
还差十几个矿洞的时候,守卫被惊动,他们骑着马,举着斧子驱赶奴隶回山洞,所有人都没跑,也没听话的进去,一脸的挣扎。
守卫们立刻举着斧子上前,还没等他劈下来,一众人被吓的不停的后退。
离开山洞也不是得救了,他们没有蔽体的衣服和果腹的食物,在外面一会儿就被会冻僵,不知道往哪里跑,也不知道能跑多远。
但他们知道,如果被抓住,脑袋就会被砍下来挂在篱笆上,四肢会被扔去喂猎狗。
这座山可真是不小,高低不平,要围着跑一圈,尤其是在这种紧急的时候,十分的不容易。
被救出来的官兵越来越多,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听到熟悉的话,便立刻凑过来。
路上碰到了前来阻拦的守卫,陈文他们人多,打死了守卫,抢了他们的武器和马匹,扒光他们的衣服。
一圈下来,所有矿洞都打开了。
可是李青文他们回来后,发现不少人又被守卫又驱赶回了山洞,坍塌好像结束了。
陈文带着官兵冲上去跟守卫们打起来。
李青文让崔远跟大家伙喊,一起对付守卫,他们这么多人,不用害怕。
可见识过罗车国这些人的凶残后,很多人胆子都吓破了,根本不敢反抗。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外头那些人吓的瑟瑟发抖,不用赶,纷纷往各自的矿洞跑,他们也不进去,都在洞口处挤着,只要没有逃跑,就能保住性命。
损失惨重的守卫们也听到有人来了,他们精神一震,一边退,一边大声的喊着嚷着,呼唤自己人过来将这些反抗的抓起来。
可是等到人马赶来,守卫们脸上的惊喜凝固了,等待他们的不是支援,而是一柄柄雪亮的钢刀。
守卫们一个个倒地,来的人马之中,有几个没有动手,他们四处察看,但这里光亮不够,看不真切,便拢着手喊道:“仔儿,陈文?”
李青文两只手上抓着火把,既能给陈文他们照亮,又能当做武器,赶走攻击他的守卫后,火苗子把外面的皮袍给烧着了。
如果脱掉皮袍,他会被冻伤,如果不脱,可能会被烧伤,就在他抢救衣服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李青文浑身一颤,赶忙应道:“我在,小四哥!”
可是陈文同一时间也开口应道:“我们都在这里,你们来了多少人?”
陈文的声音盖过了李青文的,穿着白色衣袍的人夹着马肚子到了他跟前,“陈大哥,我弟呢?”
这么一耽误,李青文的袍子完全烧着了,头发也没能幸免,他整个人都成了一个火球,显眼极了。
忍着痛,李青文赶紧解胸前的扣子。
可是越着急,越出错,手上烫出好几个泡,才将将解开一个。
李青文后悔死了,不该图暖和,弄那么多扣子,遇到这种意外情况,简直是要命。
这时,一个人影从马上跳下来,带着一身的鲜血,两步到了李青文跟前,一手抓住他烧着的头发,生生的把火给掐灭,一手飞快的扯掉他身上的袍子,然后揽着他侧身,连裤子带靴子全都扒了下去。
几乎眨眼间,火球就成了光溜溜。
李青文被烧的哀哀直叫,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全身一凉,眼珠子刚瞪圆,身上又多了一件厚厚的衣服。
衣服很大,将他从头到脚都给包住了。
浓烈的烧焦之中,夹杂着一丝熟悉的味道,鼻子抽动了两下,李青文小声唤道:“哥。”
刚张嘴,就被面前的人抱住了,江淙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你受苦了。”
李青文瘪了瘪嘴,想说自己没吃苦,但那是不可能的。
等到了江淙,李青文的心终于定下来,他此时站在江淙的脚上,悬空在雪地,风吹着雪从脚底钻进衣服里面,李青文打了个寒战,看着地上还在烧着的衣服,突然冒出一句,“我的裤子没烧着……”
江淙紧紧的抱着他,没有动。
明明没说话,可江淙的情绪仿佛透过这个拥抱传递过来,自责,愧疚,着急和恐慌……
李青文心里颇不是个滋味,他的手被包在衣服里,没办法反抱回去,便用自己烧焦的脑袋蹭了蹭江淙的脖子,“哥,我现在没事了。”
李青风驱马过来,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还好没被人拐没影儿。”
三只毛茸茸也蹭到了李青文的脚下,呜呜的叫着。
蒋立平等人将剩下的守卫都解决,这才过来同李青文和陈文等人见面,他们围着李青文转了一圈,纷纷询问他如何,打趣道:“再不松开你哥,他要冻成冰干了。”
李青文这时才发觉自己穿的是江淙的衣服,他本来想换其他人的衣服将就一下,江淙松开他,从马背上取了外袍换上了。
“怎么就只有你们,其他官兵呢?”陈文问道。
“营地那边和普句人起了冲突,我们走的时候还在对阵。”老孙一边擦钢刀上的血迹,一边道:“等不及他们,这次只有我们还有青瑞带着村里的过来救人,现在又多了你们。”
陈文惊到了,看他们这气势汹汹杀过来的模样,还以为营地的人马在后头,谁能想到,竟然就只有这点人!
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他们现在确实脱身了,陈文立刻道:“我打听到了,咱们营地被掳来的官兵都在矿上,趁天亮之前,清点好人,趁他们还没发现,赶紧逃。”
“别急啊。”胡立川解开死尸身上的酒壶,闻了闻,没敢喝,道:“我们忙乎了这么久,还没拿干活的辛苦钱,可不能就这样走了。”
陈文一愣,他没听懂,“不走吗?我们只有这点人,应付不了剩下的罗车国人。”
“不用担心。”齐敏递给他一袋子干粮,“先垫垫肚子吧。”
李青文坐在爬犁上,穿上唯一幸免于难的鞋子,扯了扯江淙的衣摆,小声的问道:“哥,你们见过了林秀芸?”
江淙用绳子当做腰带绑在李青文的腰上,给他烫伤的地方涂药,只“嗯”了一声,看样子是不想多说。
李青文也没追问,反正他早晚都能知道,现在都脱离危险了,啥都不用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