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徵掌握的九个县并不连在一起, 中间插着两个县。
不连在一起的县比较难管理,也容易被缪钟海安插人进来。
郁徵权衡利弊后,最终决定直接出手。
他令纪衡约带着侍卫请那两个县的县令过来做客。
郡王府此时风头正劲, 各方都死死盯着他们。
谁也想不到,就在这种情况下, 郁徵竟然敢直接让人带那两名县令到郡王府做客。
缪钟海见状更是气疯了,直接写折子告状。
郁徵十分淡定, 他不过请人来做客而已, 又不做什么, 并不违背规矩。
缪钟海宴请县令时,他也并未说什么不是?
双方在朝堂上你来我往地上折子时,两名县令已经在郡王府待了几日。
郁徵也不做什么, 只是请他们出席宴会并游玩,态度十分好。
几日下来,两根墙头草吓疯了,瞬间倒向了他这边, 接连表忠心。
郁徵也不知这两名县令是真臣服还是假臣服, 只知他们表了忠心后,他们那两个县也在地图上亮了起来。
这代表两个县在郁徵的掌握之中, 确实成了他的地盘。
这十一个县加起来的面积丝毫不输后世的一个省。
有这十一个县, 郁徵手上的地暂时够用了。
他主动固守现有的地方, 不再谋取其他地方。
缪钟海见状松了一口气,见识过郁徵的手段后, 他已完全不想跟郁徵斗。
大夏江山姓郁不姓缪, 走到这个地步, 缪钟海也没有心气继续跟郁徵斗。
两边相安无事,郁徵将目光投向民生。
洪水退去, 现在要抓紧时间帮助百姓修整房屋以及准备再次春耕。
整个邑涞郡都是穷郡,十一个县自然也是穷县,穷到许多村镇的地主也是一日两顿,除了年节有肉,平时都吃杂粮饭。
至于普通人家,一日两顿,年节未必有肉,杂粮饭也吃不起,大多数时候直接喝杂粮粥。
总之,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这也是这个年代人们寿命短的一个重要原因。
就这么猪狗不如地活着,四五十岁,身体机能就会彻底拖垮,随便来场什么病就足够要了人的命。
郁徵亲眼见过百姓的生活,自然知道这个社会极其脆弱,一遇到稍大一些的风险,许多人的生活便无以为继。
因此,这个时候,所有争权夺利的事情都该放到一边,最要紧的是重新春耕。
郁徵召集底伯楹、纪衡约、胡心姝、周兆、邢西崖和储无涯做春耕计划。
这也几乎是他手底下的全部班子。
胡心姝还是狐狸状态,他受了重创,哪怕熊猫帮他看过了,短时间内他也变不回人。
储无涯则投到郁徵门下,今年先当周兆的副手。
他能写会算,这个贫瘠的年代,能算得上是不错的人才。
郁徵还邀请崖尘子道长、竹夫子与熊猫熊和在一旁旁听,他们都有种植院出身的背景,在农事一途上颇有经验。
春耕的计划主要从种子,肥料,水源等几个方面来做。
洪水冲走了许多作物,也带来了肥沃的淤泥。
这几个县都是贫穷的县,基本无论县里的土地状况如何,大家都统一种了水稻、大豆与麻。
水稻是粮食,大豆是油料与粮食,麻是布料的来源。
除这些外,各个县种植的东西就不太相同了,有种水果的,有种青粮的,还有种菜的。
水果、青粮与蔬菜算经济作物,这些是挣钱用的。
最主要的是保证大家的口粮,只有种下足够的口粮,百姓才能平安度过今年秋到明年夏这段漫长的日子。
不然去年攒下的口粮吃完,从秋季开始,就得挨饿了。
在场诸位,除郁徵、伯楹与纪衡约外,几乎都算得上本地人,对本地的情况非常了解。
哪个县有多少田,多少山,河流沟渠泥土等怎么样,大家都一清二楚。
有些县适合种水稻,有些县适合种大豆,怎么安排分配粮种,怎么搭配作物,都有门道。
只是先前从未有县官试过提前规划。
今日凑在一起讨论,大家都对种植一道有了新的了解。
在说完主粮后,郁徵看了下伯楹做好的记录,又说道:“除了粮食作物外,再让百姓种点什么改善生活。”
邢西崖先道:“蓬定县可种青粮,去年百姓种得就很好。”
周兆:“龙道南县的瓜不错,半鲁县的李子远近有名,礼安县的菘菜又大又甜。今年也可发种子,让他们再种。”
邢西崖抢着道:“我知临津县有人挖鱼塘种藕养鱼,峘川县是养马大县,种着许多牧草。”
胡心姝:“嘤嘤嘤嘤嘤!”雄干县有许多种甘蔗的人!可以熬糖!
其他人看这他,都没怎么听懂,郁徵轻咳一声:“胡兄,你写下来。”
胡心姝用后腿站起来,要用爪子去抓桌上的纸笔。
熊和听明白了,代他写下来:胡兄说雄干县可种甘蔗。
郁徵见状,干脆请大家一起动笔,把想种的作物写下来。
用纸笔写确实方便,他们写完吹干墨,一汇总,郁徵就知道哪个县适合种什么。
郁徵等人商量了一天,把结果商量出来了。
郁徵看完后,说道:“所有粮种郡王府出,种出来后,到时候借多少粮种还多少便是,不要利息,也算郡王府为各县百姓做的第一件实事。周兆,这事你与储无涯带着侍卫跟进。”
周兆与储无涯站起来行礼领下差事。
郁徵又道:“大部分县的百姓都是第一年与我们打交道,未必信任我们,他们愿意合作便合作,切莫强求。”
周兆赶忙应下。
郁徵又对邢西崖与胡心姝道:“郡王府的风评也十分重要,辛苦你们引导,话本、戏剧等编起来。”
邢西崖应下,胡心姝也点头拱爪。
郁徵看向纪衡约:“新收服这么多县,衡约你注意带着侍卫将这些县筛一遍,打掉那些横行霸道,为祸乡邻的人。”
纪衡约:“殿下放心,属下定像先前打土匪一般将几个县筛一遍。”
郁徵:“土匪也要打,正好收缴的银子能用于百姓。”
郁徵先前估计,郡王府第一年管辖龙道南县等几个县,这些县的百姓可能不会很信任郡王府。
不曾想,当周兆他们与各县的百姓说,郡王府提供粮种,大伙只管种,秋天再还时,十家竟有九家都答应了,对郡王府信任异常。
邢西崖打听后,传回消息,说逢定县的人日子过得好,各大县都传开了。
现在其他县也归郡王府管,各县百姓高兴不已,见他们又发粮种,又组织救灾,还打击那些流氓地痞,许多百姓更是信任他们。
另外一部分百姓见大部分人都信任他们,也跟着信。
还有一部分则走投无路,家里实在没有闲钱买粮种,只得信任他们。
郁徵未料到这个局面,一方面为百姓的信任而感动,另一方面,一下要拿出这么多银子,他压力也十分大。
春耕买粮,修整房屋等处处都要银子。
哪怕郁徵这段时日挣了一笔,手头也绝称不上宽裕。
这么多张嘴要等着吃饭呢。
郁徵将府库中的银子拿出来,一边买粮种分发,一边让底下的佃户与侍卫将郡王府名下的田先耕出来。
银子的事,他再想想办法。
在府中琢磨了两日,给左行怀寄信,委婉地催左行怀将修整兵器的银子给他结了。
尽管这笔银子不多,但现在哪哪都是要银子的时候,哪怕不多,也能给一两个镇的百姓带来实惠。
若不是他与左行怀的关系实在奇怪,他现在都想开口问左行怀借银子了。
左行怀那头兵强马壮,看起来绝对不像没银子在手的人。
若他们的关系没那么奇怪,他还能请求左行怀跟他签订协议,先把银子给他,到时候由他来供应粮草?
可惜了。
郁徵愁眉苦脸地躺在躺椅上,盯着下面的湖开始发愁。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与甲方爸爸撕破了脸,就别想让甲方爸爸再帮忙干点什么了。
这地方实在太穷,连大商人都没有,郁徵连续失眠了好几晚上,破了脑袋,也没想出能从哪里弄到银子。
要知道这个年代连税收都直接收实物,大多是粮食与布匹。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究竟能有什么办法弄一笔银子买种子?
手底下人与他一起想,也没想出来。
办法没想出来,活还得先干。
水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大家可以着手把田给犁出来。
各种水稻秧,菜秧之类的也可以开始培育了,还有各种肥料,也要放到田里当底肥。
犁田、整地、施肥、拔草、育苗、种秧……他们要做的事情多得很。
郁徵还得抽空引动月华。
去年收回来的青粮还堆在府里,应当已经过了休眠期。
他们还是将青粮喂给府里养的桃花鸡,等桃花鸡消化一遍,拉出来之后再用月华拌上。
经过这么一系列处理,青粮很快发芽。
发了芽的青粮就可以分发给百姓种了。
去年,郁徵打算直接在城里开种子铺,想种青粮的百姓可以买种子。
今年他倒不这么想,随着对本地越来越了解,他已经清楚本地的百姓既没有银子,也没有抗风险的能力。
若直接卖种子,根本没有多少百姓买得起,也不敢买。
最后的结果则便宜了县里那些有钱的地主乡绅,通过他们的手,他们自然要刮一层利下来。
这是郁徵给百姓的福利,自然不想让他们刮掉那层利益。
青粮他也打算采取粮种的做法,直接与百姓合作,他提供种子,到时候再出钱买青粮。
唯一的要求便是百姓不能将青粮卖给别人。
他是本地的郡王,手底下又有侍卫,一般百姓也不敢阳奉阴违。
至于他本人的信誉,去年他送过青粮两种,今年又救过灾,民间对他的印象不错,应该不会完全没人敢上门。
郁徵估计得很乐观。
他直接令邢西崖在蓬定县县里开铺子。
黄鼬一族的生意做得不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听过他们的名头。
他们奉命开铺子,发了芽的青粮种子卖得极好,几乎日日都能卖光。
郁徵能引动的月华有限,每日引了再送下去,一时半会也不能令青粮全部发芽,因此铺子里的青粮有限,不少人还要提前登记预定。
农业社会是熟人社会。
哪怕预订,也订得很顺利。
春耕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郁徵令人查鬼萤之事。
因胡心姝暂时还变不回人形,其他人对情报一窍不通,查了十来日,都没有查到任何消息。
郁徵察觉到对方对他没什么恶意,甚至心怀好感,只是想不到究竟是哪方人。
他似乎不认识这么一位。
今天是查不出来,他只得暂时放下,好消息是左行怀十分靠谱,听闻他这里银钱不凑手,二话不说把修整兵器该付的银子都给付了。
哪怕这笔银子不多,起到的作用也有限,郁徵还是挺满意,特地写了封信表达感激,又礼貌性地询问左行怀最近的状况。
左行怀告诉他,最近都在练兵,最近跟敌人没什么冲突,底下的兵懒了一冬,要重新适应。
这几日他们都很忙,力图把大家松掉的骨头紧一紧。
郁徵现在也忙,没什么心情回复左行怀的信件。
不过看到这封信整个人还是有些意外,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左行怀跟他说要练兵,他想起来一件事。
那就是去年他们合作捣毁土匪窝,挣了不少银子,今年可否再合作一次?
要不然光凭纪衡约手头上那些人,想把那么多县的土匪一起收拾干净,恐怕要一年半载。
到时候莫说春耕,怕年都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