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外站着招揽生意的员工, 个个穿得花枝招展,如身边女孩这样的穿着都能被称得上一句‘保守’。
女孩拉着她的风衣外套,故意往门口画着彩虹标识的告示牌上那凑, 像是在暗示虞卿辞。虞卿辞只是随意的瞄了眼, 不置可否。
女孩回应着门口员工的问好, 像是这里的常客, 那些肌肉男自动去招揽其他的客人,剩下漂亮的女郎给她引路。
走近酒吧后会分成两个方向, 虞卿辞她们进的那一边都是女人。进门后,带路女郎的视线落到虞卿辞身上时,暧昧的吹了声口哨。
这条街道的酒吧客人都比国内开放,就算穿西装也可能是真空的。像虞卿辞这样穿着正经风衣衬衫的人虽然少, 但也不是没有, 往往都会被自动打上禁欲系的标签, 玩起来往往也是更玩得开,她们想当然的把虞卿辞也划作这一挂。
虞卿辞对这些过于露骨的目光接受良好,甚至还有闲心去护着那个女孩,活像个带小朋友进酒吧见世面的家长。
彻底进入后尽是攒动的人影, 舞池热闹喧嚣,音乐声震耳欲聋,五光十色的射灯刺得晃眼。
舞台上正在细金属管上飞跃的女郎浑身只在重点部位穿了亮片式的舞裙,飞扬的长发和动感的舞姿, 引得台下尖叫声连连。
虞卿辞旁边的女孩激动的拉着她的手臂:“姐姐,姐姐你快看。”
虞卿辞按着女孩的肩膀,将人带到调酒师旁的卡座上, 看着她要笑不笑:“你是第一次来这里。”
直接省略了疑问的语气, 女孩像是被戳中心事, 炸毛一般从卡座上弹起:“我不是!”
“噢。”虞卿辞尾音上扬,单手靠在吧台上,侧目笑得散漫,“那就当你是第二次来吧。”
女孩不服气,似乎是想要表现自己:“那你等着看!”
虞卿辞瞥了眼右后侧方,笑着薅过女孩肩膀,将人重新按下,迎着女孩不满的表情,压低声音:“小朋友,刚刚巷子里的人没有离开,你被人盯上了,安分点吧。”
女孩扭动的身体一僵,脸色煞白一片,下意识就要往后看。
“别看了,再看人家就会注意了。”虞卿辞给调酒师报了个酒名,又看向旁边的女孩,语调轻浮的说,“再来杯汽水。”
“我不喝汽水!”女孩眼馋虞卿辞手边那杯颜色漂亮的鸡尾酒,带着恳求的语气,“我是第一次来酒吧,喝汽水也太丢人了。”
虞卿辞嘴角噙着笑,在调酒师送来汽水时,把酒杯推给了女孩:“出国在外长点心,就算要出来玩也多找几个朋友,不然有你哭的。”
女孩如愿拿到酒杯,手指无意识的摸索着冰凉的外壁,表情有点可怜:“那我等会还回得去吗?”
“要是想抓你走,他们刚刚就动手了。”虞卿辞笑吟吟的看着朝盯上女孩的女人方向看了眼,“应该是难得遇到你这种见义勇为的小白兔,想改改口味吧。”
女孩拉了下自己偏低的领口,不服气的反驳:“我不是小白兔。”
虞卿辞应得敷衍:“行,反正今晚你只能跟我坐在这儿,我可不想明天作为同胞去警察局捞你啊。”
有人在不知道哪个角落盯着自己,女孩安安分分待了还不到十分钟,就跟虞卿辞提:“那我们可以现在就走吗?”
“不行哦。”虞卿辞挑唇笑了一下,往身侧的吧台上一靠,瞳孔中映出灯光绚烂,“你以为我真是陪你来玩的啊?我在等人呢,她还要会儿才能来找我。”
女孩愣了几秒,听出虞卿辞话中之意,表情深受打击:“你在等你女朋友?所以你好心陪我进酒吧,就是为了让我陪你打发时间?”
“嗯,所以你就老实坐着吧。”虞卿辞给了她一个‘孺子可教’的赞赏眼神,修长的指尖往酒保旁的菜单上一点,“想喝什么点什么,但不能喝多,我女朋友是大学教授,看不得我欺负小朋友。”
女孩痛苦的捂上自己的耳朵:“姐姐你行行好吧,我来酒吧就是为了找人谈恋爱,你别刺激我了好吗?”
虞卿辞见划清距离的火候差不多了,也没再给女生下猛药,又恢复成一开始那副漠然的表情,配上她这身算是正经的衣服,旁边有好几波人来搭讪,她都置之不理。
大概十分钟后,调酒师终于应付完另一桌客人,来接女孩的单。她走过来看清女孩指的海报上那杯酒,低头笑了笑说:“这是我们酒吧最畅销的饮料,名叫dreamboat,是一杯甜奶,要为你来一杯吗?”
“饮料?”女孩第一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重新问了一遍,直摇头,“不了,还是给我来一杯你拿手的酒吧。”
“等等。”虞卿辞对这杯饮料的名字倒是起了兴趣,“来酒吧寻求狂欢刺激的人会喝牛奶吗?你们怎么还特地给了图片菜单?”
有哪个来消遣的人,会愿意喝杯牛奶呢?
调酒师也笑了:“不少客人听到这是杯牛奶后也会这么问,但这杯饮品来自于一个遗憾的故事,一开始我们老板只是为了寻人,没想到这杯饮品的销量意外的还不错,也许每个来酒吧的人心里,都有那样一位求而不得的人吧。”
“遗憾的故事?”虞卿辞没吃晚餐,坐十来个小时的飞机后也没什么胃口,“给我倒五杯‘dreamboat’吧,能请您给我讲讲那个故事吗?”
“好的女士,您请稍等。”调酒师边准备饮品,目光边在虞卿辞和女孩之间逡巡,犹豫着问,“你们二位是华国人吗?”
“是。”虞卿辞扬眉,“你们店还有种族歧视?”
调酒师忙摆手否认:“不是的女士,抱歉抱歉,可能是我的言辞有些失礼,我们的老板就是华国人,我没有任何歧视,非常欢迎你们。”
虞卿辞接过她调好的一杯奶抿了口,甜味并不重,奶香味充斥在味蕾上,甜而不腻。她莞尔笑道:“别紧张,我也只是开个玩笑,我上学的时候就来过你们这儿。”
调酒师松了口气,也笑起来:“我询问你们国籍,其实也跟dreamboat有关。我们老板第一次喝这杯牛奶,也是一位女士点给她的,就跟您一样美丽,果然爱情的开始总是不同寻常。”
“可我刚刚听你说,你们老板在菜单中为这杯牛奶赋予dreamboat的名称是为了寻人,她们又分开了吗?”虞卿辞疑惑。
调酒师在另一杯牛奶上用粉红奶精做了颗拉花的爱心,这才继续说:“并没有,她们从未在一起过,那名女士送了牛奶后就离开了,再也没出现过。我们老板索性就盘下了这家酒吧,等待着与那名女士的重逢。”
虞卿辞惊讶:“所以她一直都没等到她?”
她指了指身边那个酒都喝了半杯还毫无防备的女孩:“该不会跟她一样单纯,第一回来酒吧就被人骗心了吧?”
调酒师摇摇头:“那应该不是,我们老板第一次来时模样挺狼狈,似乎是那位女士帮了她,又顺手为她买了杯牛奶,而后就消失了。看模样应该是偷跑出来玩的学生,到点了就该回家了。”
虞卿辞闷声笑:“是挺符合我们华国人的门禁规矩。”
“我们老板当时也是英国的学生,后来回国后,每年都会飞过来几次。从dreamboat写上菜单起,确实有不少女士慕名前来,可没有一位能准确说出跟我们老板的相识经历。这么多年过去,就连我们老板也不再问了。”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打算一直等那个人?”
“嗯,也许她对记忆里的人执念太深,就接受不了别人了吧。”
“姬圈天菜啊……”虞卿辞都想为这家酒吧的老板鼓掌了。
“是啊,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得不到一段完满的爱情呢。”调酒师耸耸肩,“所以您说的也没错,也许那位送牛奶的女士就是来猎艳骗小姑娘心的。”
虞卿辞点头赞同:“没错,在dreamboat的海报上,也许还可以加一句‘警惕陌生人递来的牛奶’。”
“哈哈哈您可真幽默。”
调酒师刚说完这话就被旁边的新客人喊走了,虞卿辞看着剩下几杯牛奶,全推到旁边的女孩面前:“小孩多喝点牛奶,不然长不高。”
女孩颇为怨尤地瞥了她一眼,说:“这家酒吧的老板肯定是被你这种人欺骗了的,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遇上个禁欲风的姐姐?”
虞卿辞伸手在女孩头顶揉了一把,揉得她头毛乱飞:“那种姐姐是不会喜欢你这头红毛,也不会喜欢你这双能去动物园当大熊猫的眼睛的。”
“我这是摇滚金属风,你懂不懂啊!”果然,年轻女孩一被批判妆容,就浑身充满了力气,“你不懂就别乱评判。”
虞卿辞正想反驳,手机先亮了起来,是温砚笙的电话。她不能离被人盯上的女孩太远,只能尽量用手捂住手机收音处,好在这块吧台不在热舞区,音乐相对没那么震耳。
接起电话时,她笑着问温砚笙:“温砚笙,你知道我在哪儿吗?”
“在哪?”
温砚笙刚从CBS总部出来,Elena从后面追上来同她说:“我会再找人替你跟诺曼先生搭上线,但他如今深居幕后,很难接触,温,我希望你也有心理准备。”
声音传进电话里,虞卿辞听着二人告别,等待温砚笙的声音重新响起才说:“你猜一猜吧。”
“你心情好些了?”温砚笙坐进车里,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只觉得伦敦夜晚的风都轻了些许。
“唔,其实并没有,可能还得你来哄一哄我才可以。”虞卿辞实话实说,“但顾及到你在忙温家的事情,我可以允许你把这件事情延后进行。”
“所以你现在又去会所散心了?”
“不是会所,是一家酒吧,不过跟国内的不太一样。”
听到这句,温砚笙从‘国内’两个字,如同意识到了什么,或者说听着此刻虞卿辞带笑的声音,她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一个她临时飞来英国后,从未妄想过的念头。温砚笙的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她的声音很轻:“你去哪个酒吧玩了?”
“都让你猜了啊。”虞卿辞依旧不肯说,非要温砚笙自己猜。
温砚笙从出国后一直沉寂的心在这一刻开始加速:“阿辞——”
“温砚笙,不准用这个称呼喊我,我还没原谅你呢。”虞卿辞提醒她,“你还没哄我,我们并没有和好。”
“可你也说了如今情况特殊,可以延后进行。”温教授的逻辑依旧清晰,并没有被虞小姐几句话蛊得失了判断。
“好吧,好吧。”虞卿辞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那杯‘dreamboat’上,想到酒吧老板那个不幸错过的故事,语气也软了下来,“我所在的酒吧老板,据说也跟你一样,因为一杯牛奶把另一个人当作白月光记挂了很多年。”
温砚笙的呼吸声更重了几分,虞卿辞笑着安抚她:“我说这个不是要跟你闹啦,发酒疯发昨晚那么一次就够了。刚刚听到酒吧老板的故事时我想到了你,一想到那么多年的等待没有结果,我突然就很心疼你。”
“你已经为了她耽误那么多年,我若是为了跟她争个高低再耽误你这么些年,我也太罪过了。”
“我在伦敦。”虞卿辞喝了口dreamboat,报处自己所在的街区名和酒吧,“温砚笙,我从程助理那儿要来了你入住酒店的位置,如果你能在零点前找到我,我们还能约一场会。”
温砚笙几乎不敢置信:“你来了英国?”
“是。”虞卿辞看了眼手表的时间,“你应该没有离开得太远吧?距离零点还有四个多小时,可别让我改变主意啊。”
挂断电话后,旁边的女孩目光揶揄地看着虞卿辞:“姐姐的女朋友也在伦敦吗?”
“嗯,等会儿让她送你回家。”虞卿辞拿过杯子往嘴里倒了口,眼底荡开笑意。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女孩好奇的问,“是像我这样的学生吗?那我要不要给她留一杯奶?”
五杯牛奶还有两杯没被动过,上面粉色的爱心拉花混着奶精,渐渐融入牛奶里。
“不不不,她比我还大上几岁。”虞卿辞笑笑,勾过其中一杯没喝过的牛奶,“给她留杯牛奶也不错,也许就不会追究我进酒吧这件事情了。”
坏主意上头,虞卿辞故意凑近女孩,发出一声叹:“你是不知道我女朋友她有多难哄,我去趟会所就准时来抓我,带回去后又跟我生气,还在床上凶我,我今天早上差点都起不来。”
女孩显然很纯情,一听特定的那几个词,惊得双脸通红,支支吾吾:“可,可刚刚,你不是说还没跟她和好吗?”
虞卿辞不紧不慢的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你不懂,那是情趣。”
女孩彻底败下阵来,若是再让她选一次,她绝对不会在遇到虞卿辞时动什么歪心思,果然美人的心都是黑的,尤其是名花有主的美人。
“喂,你女朋友是怎么样一个人啊?”女孩踢了虞卿辞的高脚凳一脚,许是还存着几分侥幸,非要问个清楚,“有照片吗?对你管那么严,该不会是什么年纪很大的女人吧?”
“想看照片就直说,还有,请叫我姐姐,别没大没小的。”虞卿辞又薅了下那头红毛,对手感颇为满意。
女孩叫了她声姐姐,伸长脖子凑过来看,正巧刚刚那位调酒师也忙完了新的一桌客人,虞卿辞没避着她,滑动手机屏幕,在相册里翻找到温砚笙的照片。
其中大部分是她偷拍的温砚笙,温砚笙讲课时、办公时、穿了套很合她心意的衣服时,又或许是没来由的想记录,平时并不觉得拍得频繁,这次翻给外人看时,才发现自己在温砚笙身上加注了这么多的注意力。
虞卿辞选了张跟温砚笙办公时的照片,穿着严谨的黑西装,金丝的眼镜链恰到好处的垂曳在紧紧系起的领口处,充满着禁欲清冷的气质。
“喏,这就是我女朋友。”
虞卿辞将屏幕一转,递向女孩的方向。
女孩见到照片的那一刻,本能的发出一声‘哇哦’,目露惊艳:“这是你女朋友?”
虞卿辞见她不信,索性翻出一张合照:“喏,货真价实,原相机没修图。”
“你怎么找到这种仙品的?”女孩的眼睛黏在温砚笙身上挪不开,“姐姐,姐姐!你想听多少句姐姐都行,能不能教教我该怎么找这种女朋友?”
虞卿辞故作高深的清了下嗓子,冲她点了下头。
女孩不解:“什么?”
虞卿辞见她听不懂自己的暗示,轻‘啧’一声,手指向自己的脸:“靠脸就行。”
女孩唏嘘一声,冲她呲了一下牙:“不要脸!”
“要脸可找不着女朋友。”虞卿辞笑着转头,目光扫过一同看照片的调酒师,却看到她眉间皱起,以为是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嘴角的笑意一顿,低头重新看了一遍,也没找到原因。
她问调酒师:“请问……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调酒师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反复思忖了片刻,才犹犹豫豫的开口说:“您的女朋友……好像就是我们酒吧的老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