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夙听完后看了小光球一眼,眼神漆黑,心里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她往前踏出一步,伸手把石门完全推开了。
小光球的眼神变了,变得难以置信和无法理解,刚打算开口,被一道冰凉睥睨的声音打断了。
声音来自地面上盘膝而坐的南宫焰。
她原本是闭着眼睛凝神修行着的,但在听到石门被推开的声音时心里跳了一下,再以神识感知到石室里多出一道陌生的人影时,情绪暴躁,直接喊了一声“滚”。
容夙显然没想到南宫焰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出现,也想不到她看到石室里多出一个人时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有些心慌,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但想到世族子弟的脾性后脚步顿了顿,又回眸看了南宫焰一眼。
衣着华贵、近距离看着周身更加掩不住光华明彩、面容堪称绝色的女子并没有做出多余的反应。
她喊完那一声后半阖着眼睛,垂到膝盖上的手来回变幻着,似乎是在施展某种术法。
容夙的心思又开始动摇了。
她动了动手,手里是一柄黑沉而沉默的黑刀。
容夙跟那柄黑刀一样沉默不语,然后以心声问小光球:“你知道南宫焰在干什么吗?”
“你认为我应该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离开南宫焰的视线吗?”
“世族子弟向来心高气傲、手段残忍,我要是就这样离开了,南宫焰出了烈阳地窟后,想起这件事情,会跟我算账吗?她会派人杀了我吗?”
小光球没有回答。
容夙却觉得自己似乎被架到火上不断地烧灼着。
最初那股不该有的贪念和冲动退散后,她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荒唐和不知死活。
她原先是想着趁南宫焰心神沉浸时拿走点什么东西的。
宫殿内初见南宫焰那一幕太震撼,容夙第一次真正见到所谓世族的底蕴和深刻。
她被那股震撼冲昏了头脑,竟然做出这样愚蠢并且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容夙深深后悔了,她应该留在石室外面的某个地方,静静修炼到通玄境的。
但后悔从来都是没有用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只能想想该怎么收场。
要直接离开吗?
容夙心里不认同这样的选择,她自认为是了解世族子弟的。
放在以前,她在某个地方撞见这样的事情,最好的办法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人,杀完后远遁,有多远跑多远。
但这里是正阳宗的烈阳地窟,南宫焰的那些仆从虽然此刻不在她身边,但估计很快会回来。
还有就是,烈阳地窟里此时除了南宫焰一行人,只有正阳宗的外门弟子。
她杀了南宫焰后根本逃不掉,而且很快就会被查出来。
所以她不能杀南宫焰,那该怎么避免被南宫焰杀了呢?
容夙的眼神沉了沉,眼睛里原先的不安、后悔、压抑都消失了,只有黑沉沉的一片阴郁坚定。
她看了看南宫焰,刚要说话。
南宫焰低咳了一声,然后头一低,直接喷出了一片血雾,然后她的脸上浮起了红晕。
周围的空气都很明显地变得滚烫起来,滚烫到以容夙开元境九重巅峰的修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似乎有些热。
南宫焰维持不住盘膝而坐的姿势了。
她直接倒在了地面上,唇角流出的鲜血滴落在地,融进了凤凰形状的石刻里,那只凤凰开始变得鲜活血红。
半晌,南宫焰才用手撑着地面坐起来。
她的眉皱得越来越紧,眼睛里的迷惑越来越多,面上的红晕也越来越艳丽。
她扯扯自己的衣襟,似乎也觉得有些热。
容夙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记着心里的打算。
于是她向前踏出数步,想了想小心翼翼伸出手搭住南宫焰,声音难得带上了几分温柔:“小姐,你没事吧?”
同时她在脑海里不断思考着,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南宫焰给她立个天地誓约,说离开烈阳地窟后不杀她,她们形同陌路,就跟她没有闯进石室、没有见到南宫焰一样。
但南宫焰并不在乎这点放在容夙身上算是难得的温柔。
她的眼睛里满是暴戾,只觉得心里那股燥热越来越明显,呼吸越来越紧促,似乎整个人都被那股灼热炽烈的烧灼感裹住,难受而痛苦。
她以往也血脉暴动过,但都没有这么难受,为什么这一次不一样呢?
明明来正阳宗的烈阳地窟是为了解决血脉暴动的,就算解决不了,怎么会反噬成这样?难道她和家族都弄巧成拙了么?
南宫焰暴躁无比,哪里还顾得上容夙说了些什么,满心只有想拔剑杀/人的冲动,但她到底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在,只是动作粗暴甩开容夙的手,同时怒声喝道:“滚出去!”
咦?怎么觉得这人的手很凉?
南宫焰皱皱眉,心里生出种不妙的感觉。
容夙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想着该让南宫焰立个天地誓约做保证,但看南宫焰这样心里不由惊讶,迟疑着问小光球:“你真的不知道南宫焰怎么了吗?”
小光球欲言又止,有心想叫容夙麻溜点快些离开,但刚要开口,又想到刚见容夙时,黑衣女子面上信誓旦旦的保证,以及后来所做出的种种。
于是容夙没能听到小光球的回答,她看着南宫焰,只觉自己又被架在火上烤,进退两难。
要不先不进不退了,等南宫焰缓缓再说?她好些了,能说话了,再让她立天地誓约?
看南宫焰现在的样子,估计也没法一下恢复到通玄境九重的修为,应该杀不死她吧?
容夙这样想,看南宫焰还跌坐在地上,那件价值不菲、华贵非常的衣裳染着鲜血,心里有些心疼,想着是不是该扶她一把,于是离她近了些:“小姐——”
“叫你滚出去,你没听到?”南宫焰的声音不复先前的严厉高昂,而是含着一股无力和颤抖。
她的眼睛里没有了那股暴躁,只有似水般的一片柔媚和血腥黑暗的挣扎。
她的身体已经燥热到一种控制不住的地步了,她的意识也有些不清醒了,她快要被那股本能控制了。
南宫焰不是傻子,她虽然自小学的是家族事和修行道,但对这种天地自然、交欢缠绵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这应该是因为血脉暴动而出现的异样。
南宫焰原先是这样想的,她将之归结为利用正阳宗正阳鉴和烈阳地窟的朱雀半阳血阵、融合不了凤凰血脉的反噬。
但容夙靠近后,她的身体越加燥热,而那股痛苦和烧灼似乎减弱了,似乎是那些痛苦和烧灼感因容夙转化成本能的燥热了。
所以她很快就知道了容夙的不寻常。如果是别人出现在这里,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那她就只会因为反噬而痛苦不堪,直至被血脉暴动的反噬折磨到无法承受,甚至会死。
一样是死,一样是燥热,该怎么选择?
南宫焰的眼神暗了暗,她看向容夙,再次开口了:“我最后再说一次,滚出去,听到了没有?”
她想,如果容夙还不出去,那就怪不得她了。
大不了事情结束以后,一剑把她刺死就行了。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谁会在意她的死活呢?
容夙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是莫名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了生死攸关的危险,这反而让她坚定了心底的想法。
她摇摇头,对南宫焰说道:“要我走当然可以,只是希望小姐可以立个天地誓约……”
容夙没来得及说完,因为她看到南宫焰抬起头笑了。
她本就生得绝色艳丽,加上那身华贵耀眼的衣裳,笑起来应该是颠倒众生的,但容夙只看到了柔媚和血腥并存的妖异。
她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同时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了。
这种热不像烈阳地窟带来的真火的烧灼炙烤,更像是别的反应带来的。
容夙想到了那种反应,再看看南宫焰遍染红晕的脸,还有扯开一点点的衣襟处红得不自然的肌肤,心跳停止了。
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以心声疯狂呼唤着小光球,希望小光球能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
结果小光球的声音里都是无奈和认命:“还是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不是,什么叫做还是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啊?
容夙的眸子里没有深沉的情绪了,只有满满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你早知道会发展成这样?你早知道你不告诉我?”
“我也很想告诉你,但告诉你没有用啊。”小光球也难以置信加控诉:“刚见面时我不是什么都告诉你了吗?”
“我说你要死了,你拿刀劈我;我说我是天道,你不相信;我让你不要和顾剑安作对,你不听我的。”
小光球的声音比容夙还要激动:“我要是跟你说实话,你会听我的马上离开石室?”
“就是因为你老不听我的,我才建议你可以进石室去看看,谁知道你这次就听话了。你还真是该听的不听,不该听的偏听。”
小光球吐槽的声音听着委屈极了。
但容夙没功夫搭理它了,她忙着对付地面上忽然充满力气,正朝着她扑过来的南宫焰。
南宫焰怎么看着跟恢复了通玄境九重的修为一样了呢?
容夙嘀咕着,迅速侧身闪过,拿着黑刀的手动了动,下意识想要拔刀出鞘,但想到南宫焰世族大小姐的身份,还是收了起来,转身就跑向石门。
轰隆——
南宫焰似乎是挥了挥袖子,石室的石门轰隆一声重响,直接在容夙的目光里合上了。
她拿手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
而南宫焰拉了拉衣襟,面上红晕艳丽似血,她扬着唇,眼睛里有被情/欲填满的暗沉,还有世族大小姐的高傲和睥睨。
“现在想跑,不觉得太晚了吗?”南宫焰的声音变得软绵含情,还有种变/态般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意味。
容夙终于慌了。
她向来不动声色、没有多余表情的冰山面具彻底碎掉了。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身体靠着厚重的石门,声音有些不知所措:“你、你不要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