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道侣契约自然是要举行道侣大典的, 尤其其中一方还是世族的族主。
南宫焰和容夙商量过时间后,很快定了日子。
而且也不叫道侣大典,而称为大婚。
看似一样, 意义上却是很不同的。
道侣一般是修士修行路上选择的伙伴,相互扶持,有世族联姻的,也有一拍即合的, 突出的却是一个道字。
而大婚, 一听就很有凡俗间那种深情厚谊、生死相随的意味。
再加上先前轰轰烈烈的烟花求契和至真碑留名, 谁都知道南宫族的族主和桃花源的容夙是真心相爱的。
自然就有许多人面露艳羡之意。
喜帖一一派发出去,大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地点自然是在南宫族。
因而也有那些不怀好意的修士称容夙是上门道侣。
容夙听到后半点不在意, 只笑着坐在座位上看南宫焰忙活,再无所事事地亲亲忙活不过来的南宫焰,日子过得相当惬意。
桃花源的小伙伴们知道她要成婚, 也没有拿别的事情来烦容夙。
要不是她还在座位上坐得端端正正, 紫田都要以为这是第二个南宫焰了。
她甚至还很善解人意地端来往常南宫焰最喜欢的酒, 精致玉质的酒杯装着,容夙饮一口,再看一眼旁边的南宫焰,很是满足。
忙着准备大婚的南宫焰:“……”
不是, 这是谁跟谁成婚?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在忙?
她面含不悦,回头正要质问,就被早有准备的容夙捏着下颌亲了上来, 酒香浓郁、笑颜如花,南宫焰便无法再说些什么了。
成婚这一日。
容夙早早就起来准备。
紫田拿来早做好的喜服给她换上。
大红的一袭衣服, 衬得人也喜庆十足,加上容夙心情愉悦、眉眼含笑, 看着就越加出彩了。
便是和自家小姐相比,也是不相上下的。
而且她也不用和小姐比。
容夙大人和小姐,那叫做珠联璧合、天造地设。
紫田想着,走在前面给容夙带路了。
虽然称为凡俗的大婚,但到底是修士,许多仪式也化繁为简。
因而容夙打扮好后直接就跟在紫田后面。
她以为大婚的地方不是在星月殿前殿就是在南宫大殿,再不然就是在南宫族的大广场。
结果竟然三样都不是。
紫田带她走的方向,是南宫族的北面。
南宫焰小时候住的地方就在北面,那里因护族大阵的地方常年飘雪,比别的地方凉上很多。
只是此时她一路走来感觉到的凉却不是彻骨寒的凉意,而是如春风拂面般的凉爽舒适。
紫田回头跟她解释,说南宫焰前不久命程老改动了阵法,而且南宫焰还把从前住的院子周围那片地方推了重建,作为她们成婚的地方。
容夙不禁有些期待。
走了一段时间后,到了紫田口中的地方后,容夙抬头看去,不禁怔住。
然后就是一阵心绪翻涌,很难说出心里的情绪,只是很想看到南宫焰,很想抱她、亲她……
因为她看到了永兴坊。
跟东川皇城那一座很像,唯一不同的是,坊外和坊内都多出了很多桃花树。
这是新建的永兴坊。
也是南宫焰为她建的第二座永兴坊。
“容夙。”南宫焰自坊内走来,同样一袭喜服,面含微笑,衬着后面桃花朵朵,娇艳而柔和。
她走到容夙面前,声音清冽和缓:“你喜欢吗?”
她自然知道先前容夙带她去东川皇城永兴坊容府、在那里布置大喜说道侣二字的原因。
那是容夙以前的家。
她在那里说要她做她的道侣,是想把她归进家人的范围内。
也意味着她从此又有了牵挂和后盾。
南宫焰那时虽然因为那些不足为道的原因拒绝了,却也将这事放在了心上。
所以她愿意再建一座永兴坊。
反正南宫族很大,别说一座永兴坊,就算十座也不算什么。
只要容夙高兴满意就行了。
她看着容夙,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眼神里满满都是温柔和迁就。
容夙一时间觉得不该她大南宫焰四岁,该南宫焰大她四岁才对。
她忍不住靠了上去,眼神柔和,看着南宫焰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美丽的脸和唇,心里的想法几乎藏不住了:她想亲。
她想直接跳过中间那些不太重要的礼节,直接快进到最后一步。
南宫焰眉心一跳,哪里会看不出来容夙的意思。
她瞪了容夙一眼,牵着容夙往南宫族永兴坊内的容府走去。
比东川皇城的容府大很多,是放大型的。
容夙便也压着冲动反牵紧南宫焰的手。
桃花飘落,永兴坊容府果然一直都是她的桃花源。
容夙想。
她扬起唇角止不住笑,看在四方宾客眼里傻透了。
啧。
以前在醉仙楼品酒大会上和登天城生死擂台上也不是这样的。
果然还是南宫族主手段高明。
居然能把那么精明的人变成傻子。
傻子容夙对那些眼神里含着的意味一无所知,只以为这些人都是来祝贺她和南宫焰成婚的,便也难得给了个笑脸。
南宫焰看了,便不由有些想笑。
她死死忍住,和容夙行了相应的礼节后,按照惯例就该去和来祝贺的部分宾客交流一番。
毕竟是世族,有些东西是分割不开的。
她便穿着那袭隆重而动人心魄的婚服去了,对着那些人的笑不及对容夙那般真心,看着也是颇为赏心悦目的。
容夙心里痒痒的,便也亦步亦趋跟在南宫焰后面。
南宫焰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不用她开口说话,她就盯着南宫焰,从上到下来回反复地看,还在思索着等会回了屋里该用什么姿势好。
先前玉滟春给她的那堆双修图谱她这段时间都看完了,理论知识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也懂得了不少东西。
南宫焰多了解她,当然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脸微红,总觉得容夙看过来一眼,就如轻薄了她一次。
目光要是停留得久一些,便如把她的衣服都除尽肆意妄为了许多回。
这种感觉很不好。
也让她好几次心神不稳,险些就回错了话。
偏容夙还什么都察觉不到,看来的目光越来越炽烈灼热。
南宫焰咬唇,朝后面招了招手。
容夙不明就里,但很听话地凑了上去,就听到南宫焰压低声音对她道:“我这里没有别的事情了,你先回房吧。”
没有明说,但容夙就是听出来一股南宫焰嫌她碍事的意味。
她眨眨眼睛,表示不明白。
南宫焰无奈,直接实话实说。
所以是因为她在南宫焰会走神啊!
容夙止不住笑了,笑容颇为欢快,然后在南宫焰恼羞成怒的目光里指指自己的唇。
南宫焰:“……”
她有些难为情,没有动作。
容夙看向她的眼神便越加炽烈,一副她不亲就不走的架势,摆明了要跟紧她挨个见完那些世族的宾客。
南宫焰咬紧了唇,脸上染着几分薄红,在容夙“小人得志”的神情里低头亲住她的唇。
四周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声音霎时间一静。
南宫焰不用想都知道所有人现在肯定都在看她了。
看她亲容夙的唇。
不过看到又怎么样呢?容夙是她的道侣,她亲自己的道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大小姐这么想,就无所顾忌了,还奖励般地多亲了一会,松开容夙面不改色,继续跟来客交谈。
只是在容夙继续以炽烈目光看去时回眸看了容夙一眼,眼神都在说着要她言而有信。
都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她了,怎么就怕被她看呢?
容夙低笑,还是很听话地离席了。
她打算先回屋想想双修的几个姿势,一定要让南宫焰满意。
出了容府大堂,却有一道声音叫住了她:“容夙师妹。”
声音清而微凉,是苏明雁的声音。
容夙脚步一顿,回头看着白衣如雪的苏明雁腰间挂着的天蓝色圆月玉佩,眼神微深。
刚才在席上她有看到正阳宗宗主叶观欣。
她自然也是来祝贺她成婚的,而且来的也不只她一个人,还有一个着青衣、生得极美的女人。
那青衣女人的长相和那股风采在容夙看来都有些熟悉。
容夙就知道那女人应该是南荒古神庙的圣主。
少时和正阳宗宗主相爱,后来因故分开。
现在看来,应该是再续前缘了。
正阳宗宗主如今美人在怀,由从前的严肃正经转化为从容惬意,她就知道正阳宗少宗主的位置应该有人坐了。
而且还真就是她想的那一位。
果然,苏明雁顺着容夙的眼神看到腰间的圆月玉佩后,眸光微动,继而道:“我现在确实是正阳宗的少宗主。”
而且宗主来南宫族时还说了,她打算和南疆的圣主去外面走走,想快些让她继任宗主的位置,她当护宗使就行。
容夙便回了声恭喜。
别的不用说太多。
她知道苏明雁的为人,也知道她成为正阳宗少宗主对正阳宗来说绝对是件好事。
她想着,也将前些时间宿柏溪的事情说了。
虽然她觉得苏明雁应该早就知道了。
果然,苏明雁听完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眼神微暗,接着在看出容夙要走前先一步把腰间的圆月玉佩递过去:“容夙,这个给你。”
容夙眼神疑惑。
苏明雁继续道:“我想以正阳宗少宗主的身份邀请你成为正阳宗的客卿,正阳宗的相关资源你能使用,正阳宗也会予以桃花源一定支持,你是否愿意?”
成为正阳宗的客卿?
容夙眉微皱,依然有些不解。
她如今虽然是登天境修士,但这个修为对一宗客卿的地位来说还是有点低的。
而且她并不需要正阳宗的资源。
桃花源现在有南宫族、天心府、商宝阁和方族等许多势力,也不如一开始那样一无所有。
似乎唯一有些让她动心的还是苏明雁手里的圆月玉佩。
那玉佩以前是南宫焰常拿在手里把玩的,容夙便有些想拿到。
苏明雁看出来后默了默,怎么也没想到正阳宗客卿的地位还没有一块玉佩重要。
然后她默默加大了筹码:“除了这玉佩外,正阳宗南明峰也归你。”
这似乎是绝杀。
正阳宗南明峰对容夙来说是很不同的。
她和南宫焰也在那里度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她想了一会,接了圆月玉佩,就算是答应了。
然后看苏明雁没有别的事情,她就抬脚走了。
她还记着先前的打算,是要回屋多看几眼双修图谱的,免得到时候记性不好忘了哪个动作,又被南宫焰踹。
奈何天不遂人愿,容夙刚走过一段路,便又被人喊住了。
这回是储白璧。
小剑圣依然一袭白衣如雪,却是和苏明雁完全不同的风采,向来轻快的眉眼此时有些复杂,对容夙道:“苏道友将关于剑圣前辈的事情跟我说了。”
容夙微怔,接着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苏明雁。
所以呢?
储白璧迎着她不解的目光道:“所以容夙,我本来是应该称呼你为师姐的。”
世人称她为小剑圣,她欣然接受。
因为她认可剑圣的风采和剑道。
哪怕她修的剑道不是宿柏溪的剑道,但在储白璧心里,自第一个修士称她为小剑圣开始,她就是宿柏溪的隔世弟子了。
她是少年十五六岁时得小剑圣为名的,容夙比她大几岁,而且十岁踏足修行后就算是宿柏溪的弟子。
所以按照时间来算,容夙是她的师姐,顾剑安是她的师弟。
“但是容夙——”小剑圣很认真地对上容夙的眼睛,声音严肃,如同在许诺一般:“我此生只愿称一人为师姐,所以我是想跟你说,我就不称你为师姐了。”
她说完便笑了起来,白璧无瑕,看着还挺赏心悦目。
容夙:“……”
她面无表情,只回道:“你师姐现在在天心府闭关,对么?”
储白璧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容夙继续道:“所以你师姐还是你师姐,但是焰焰以后就是我的道侣了。”
她说完就走,只剩储白璧在原地怔怔,半晌才笑了出来,觉得容夙幼稚极了。
她刚才也不是故意秀恩爱的啊。
果然,一婚傻三年。
她抬脚走了,方向是天心府。
经储白璧这一出,容夙也不急着回屋了。
她走得很慢,总觉得还会有什么人会再出现和她说些什么。
于是走到星月居门外时,夜幕已经降临了。
婚房自然是星月居。
因为在永兴坊容府她的房间里,她已经和南宫焰双修过了。
容夙见没有谁再出现,便要推门进去。
结果又一道声音响起来了:“容夙。”
容夙暗道一声果然,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正疑惑着,一抬眸就看到飘在虚空里的小光球。
这也能凑热闹?
容夙眸微垂,正打算说些什么时,小光球先出声了。
“容夙,我是来和你道别的,我该走了。”小光球如是说。
容夙彻底怔住,心情算得上震惊。
虽然许多次看到小光球出现后说的是“你还在啊”,但容夙其实也没有想过小光球离开她的场景。
从正阳宗外门开始,小光球跟了她差不多八年,说重要也没有多重要。
但容夙一直都知道,要是没有小光球,她早就死了。
甚至那所谓的遇上南宫焰后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能算作是因小光球而起。
现在小光球说跟她道别——
容夙一时间愣在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光球看着她,相当温和地开口了。
它说了很多。
大部分都是容夙早就知道的。
比如一开始出现在她面前的目的、世界会因她崩塌的原因、顾剑安是天道之子的原因……
最后是如同长辈般的欣慰:“你现在和南宫焰结为道侣,我想,我该走了。”
容夙沉默不语。
小光球显然也有些因沉默的氛围感到几分压抑。
它看容夙一眼,含着几分莫名的情绪道:“容夙,你还记得梦魇死境里那道门么?”
哪道门?
容夙想不起来。
小光球继续提示:“我曾经在梦魇死境里跟你说过,穿过那道门,便能得到无上神力,成为此界至尊。”
它这么说,容夙就有些印象了。
她挑眉:“那又如何?”
完全不懂小光球这么说的原因。
小光球道:“其实那都是真的的。”
穿过那道门,就真的能拥有无上神力,成为此界至尊。
那又怎么样了?
容夙不以为意,神情漫不经心,却在看到星月居那扇门时眉眼柔和,回得颇为认真:“不重要了。”
她已经得到了比无上神力和此界至尊还要重要的珍宝。
小光球便也笑了一声。
轻松欢快。
容夙才知道小光球说到梦魇死境那道门的原因。
她眼神微动。
相顾无言。
小光球便要继续往上空飘去。
容夙看着小光球,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个我死在顾剑安手里、却没有崩塌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小光球微微沉默后还是回答了。
回答完后,它便消失不见了。
一如来时那般虚无缥缈。
容夙在原地站了一会,推门进去。
经过这么一耽搁,她走进屋里时,南宫焰已经坐在床上了。
四周摆设都蒙上一层红意。
床自然也是喜庆的大红。
但屋内所有的红,在容夙看来都比不上南宫焰面上的红晕和唇角笑意。
她是最举世无双的珍宝,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
此时南宫焰听到声音后抬头看来,面上没有久等的不耐,也没有问容夙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她只是面上含笑,眼里情意绵绵,坐着看着容夙一步步走来。
许久以前她在云舟上梦到的,此时都成了真的。
容夙想到过往,不免有些出神,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南宫焰按着躺在床上了。
南宫焰似乎有些不满她的出神,问道:“容夙,你在想什么?”
容夙微怔,躺在那里对上南宫焰看来有几分朦胧的目光,喃喃低语:“我在想,如果没有我,你会如何?”
竟是不自觉将问小光球的问题换了种形式又问了一遍。
南宫焰垂眸,有些沉默。
容夙也沉默。
她想到了小光球的回答。
如果她死在顾剑安手里,那么烈阳地窟里的外门大比自然还是照常进行的。
顾剑安破了程老的生死幻境,会进到那间石室里。
彼时南宫焰正在压制凤凰血脉的暴动、想要融合凤凰血脉。
顾剑安虽然也有龙形面具,但修的不是唯心道,龙形面具不会有反应,自然也不像容夙那般和南宫焰一起失控,进而有双修的事情。
但顾剑安会打断南宫焰压制血脉暴动,让她反噬严重,增加她融合血脉的难度。
所以南宫焰要杀顾剑安,是因为融合血脉被打断。
所以陈副宗主才能护得住顾剑安。
再然后,就是南宫焰即便得到正阳鉴,融合血脉的速度也很慢。
而且她无法释怀过往,梦魇一直都在。
无法收服南宫族问心境的境灵。
少主之争里被南宫炯和那些族老算计,最后叛出南宫族,成为小光球口中血衣暴戾、出手绝情的大反派。
储白璧会死于白碧城外,修士们谈起时也只是感概世事无常,白璧死于白碧。
玉滟春一生都只是魔修风云榜上排名第二的魔修,修神魂道和合欢道,无人知道她是东方世族那位大小姐、天才剑修。
顾妍妍会死。
顾剑安经历磨难。
巫寒韵不顾一切。
还有萧凌云、苏明雁、风嘲笙、王小虎……
也无人知道宿柏溪为这座天地做过的一切。
她死了就死了,死后连名字都被抹除。
虽然小光球最后还说那世界压根不存在,因为她死了世界一定会崩塌。
但容夙还是很在意。
然后她看到南宫焰拍了拍她的脑袋,一副她傻了的模样,低头来亲她的唇,如在容府大堂时一样。
亲完后,南宫焰声音软软的:“但是没有那么多如果啊。”
“容夙,我有你。”
短短五个字,她说得很轻,像一阵风。
却瞬间吹散容夙心上所有的压抑。
她也笑了出来,揪住南宫焰的衣襟,再翻身压住南宫焰,一只手去解她的衣服,一只手和南宫焰的手十指相扣,声音满足:“对,我有你。”
同样三个字,在容夙说来是和南宫焰不同的意思。
容夙的意思是:她有南宫焰。
幸好她有南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