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姚宣兰的到来, 虽然南宫焰很想再对容夙做些别的什么,也只能遗憾地放弃。
她最后亲亲容夙的唇,看着容夙被她亲得情动的模样, 满意地笑出声,然后伸手将容夙拉了起来,再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才回头去看姚宣兰。
虽然心里觉得她来得有些碍事, 但毕竟是多年盟友, 南宫焰就对她笑笑, 声音有动情后的低哑:“宣兰,我没事。”
姚宣兰呼吸一滞。
她内心惊艳于此刻如花朵般绽放的南宫焰, 却也为她是因容夙而绽放心酸不已。
同时还知道南宫焰不仅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思,还压根没有往上面想。
百般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半晌说不出话, 最后只艰难维持住面上微笑:“你没事就好。”
说着, 她大步流星往问心境外面走去。
南宫焰就有些不解, 呢喃道:“她怎么了?”
“没什么,估计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吧。”容夙声音淡淡,抬脚打算往外面走,手上却一紧。
她低头, 看到南宫焰牵住她的手,然后和她并肩行着,看她不动后, 眼睛里浮出疑惑,“怎么了?”
容夙就看向南宫焰, 看到她唇角上勾,便知道她是明知故问。
“没什么。”她重复了一遍, 唇角微微往上扬。
于是问心境外的一众南宫卫就看到自家小姐和容夙大人手牵手走了出来,而且看那满面春风的模样,显然心情很好。
青山和紫田就交换了个眼神,一副“果然如此”的意味。
先前没接触过容夙的南宫卫也很郑重地在心里喊了一声“容夙大人”,都知道在小姐心里,容夙大人地位很高很高。
南宫炯那些人早在问心境震动后就离去。
最后是绿水面容复杂,对着走来的容夙微微低头,声音恭敬:“容夙大人。”
容夙微怔,回头看南宫焰,就看到她眼神澄澈含着笑意。
她于是轻轻应声。
然后容夙就回了星月居。
南宫焰没有跟她一起回来,因为问心境里耽误的时间太多,现在冰原试炼就要开始,那是和青州所有世族子弟的比赛。
而那冰原据说在青州极地,虽万里广阔,但所刮的风却无比寒凉刺骨,修为太低无法进到深处。
南宫焰和容夙说了一声,就带着青山和南九、程老去了。
绿水依然执掌星月殿。
紫田还跟着容夙。
容夙便继续在星月居内修行,或者去看看藏书阁的藏书,如此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
但冰原大比还没有结束。
南宫焰也还没有回来。
容夙低头看着窗外日光,第一次深刻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感觉。
白色储物袋里有一枚玉佩刚好在此时亮起,容夙拿起那玉佩,听到王小虎的声音,一时间竟有些思绪翻涌。
她在南宫族待了将近一年,都快忘了她是正阳宗弟子。
王小虎说正阳宗即将开始真传弟子试炼,并且会选出排名前十的弟子。
按照规则来看,这十位排名前十的弟子还会和现任的十大真传弟子再展开较量,最后很有可能选出新的十大真传。
参加试炼的条件是知微境五重以上。
王小虎不知道自家老大有没有突破到知微境五重,但还是觉得应该告诉她一声。
同时他还说正阳宗规定,所有有意参加试炼的弟子都要亲自去报名,很好地杜绝了容夙想让王小虎先去报名的想法。
看来她只能回正阳宗一趟了。
对南宫焰动心前,容夙就想在正阳宗内往上爬。
对南宫焰动心后,她更想。她要爬得很高很高,高到成为正阳宗的少宗主。
容夙就去跟紫田说,紫田有些为难,毕竟容夙的性命很重要。
她于是去和绿水商量,最后的结果是让那两个登天境修为的女修跟着容夙,容夙便带着紫田回了正阳宗。
正阳宗南明峰上还有一部分没有回族的南宫卫,跟往常一样在南明大殿外巡视。
容夙此时站在南明大殿前,迎着十几个南宫卫看来颇为恭敬的目光,再看看日光照耀里壮观而辉煌的宫殿,心里竟然难得地生出一种家的归属感。
紫田去安排南宫卫的任务,同时还打算跟正阳宗宗主通信说明一些情况。
容夙就一个人去凌云峰。当然,还有暗处跟着的登天境修士。
她要去报名参加真传弟子的试炼。
据王小虎所说,报名地点在正阳宗主峰一座侧殿,由几位内门长老负责。
容夙踏进殿门后,就发现其中一名内门长老还有些熟悉,是当初她还是外门第一时,在藏书阁打死外门第二后,被执法队抓走,护住她的那内门长老。
当时他还说以后她进了内门,会收她为弟子。
他会那么说,不过是看中她做事不择手段、打起来不要命的狠劲,想培养她当一柄锋利的刀,替他办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只是现在,她这柄刀想来是没有谁再敢操控的。
容夙想着,就面无表情走了上去。
她没有什么感触,而且真说起来,她是该谢这位内门长老当年护住她性命的。
那内门长老看她一眼,也没有什么反应,只如对别的真传弟子那样检查修为、核实身份,然后将名字登记好,容夙就算报名完成。
她就往殿外走去。
那内门长老眼神就有些感慨。
当年小小的外门第一,穿黑衣眼神阴森无比,仿佛从地狱而来的持刀少女,现在也能走到有望少宗主位置的地步。
而且现在的容夙,似乎有温度了很多。
殿外。
容夙正打算去正阳宗内最高层次的天书阁去看看,就听到远处响起一道不屑的声音:“容夙,给本少宗主站住。”
她回头,就看到两张很熟悉的面孔。
一个穿锦绣白衣,看着是位面容俊朗的玉面郎君,正是正阳宗少宗主。
还有一个眼含怨恨,目光阴鸷,是先前曾出手伤了容夙的关俊才。
看来是来挑事的。
容夙就很听话地站住了。
她现在没有什么好怕的。
修为提高到知微境六重后,她能清楚地看出这两个人的修为,正阳宗少宗主是知微境五重,比她还低了一重的修为。
容夙就有些感慨。
上一次见到这位少宗主还是约莫两年多前在南明峰的高台上。
彼时青年拾阶而上,对当时的自己来说高不可攀,现在却已经不值一提。
她再看向关俊才,此时也大概能感应到他的修为,是踏霄境二重。
比她高,却似乎不再如一年前在真传藏书阁前那般遥不可及。毕竟现在真打起来,容夙就算打不过,也不至于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她表情淡淡,声音微凉:“少宗主有事?”
那少宗主就有些愤怒:“你这是对本少宗主说话的态度?”
哦,要态度啊。
容夙面无表情,只道:“容夙对谁说话都是如此,关师兄以为呢?”
关俊才就面容微变,看看四周,回答得颇为谨慎:“少宗主,此人无礼,对谁都如此,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他在看四周有没有苏明雁的身影,毕竟上次那一剑真的很疼;同时也看南宫焰有没有出现,毕竟日月山境的名额没了后,他的心也很疼。
但都没有看见后,关俊才瞬间抬起了头,声音不屑到极致:“既然容师妹不知天高地厚,我就奉少宗主的命令,教训教训你。”
因为宗规,他不能再对容夙出手。但如果有少宗主在,自然大有不同。
不管宗主和上面那些人怎么想着要换掉少宗主,但只要眼前的青年一日还是少宗主,就享有少宗主的地位和权力。
他是有资格处置正阳宗的弟子和一般长老的,以不知天高地厚为由打容夙一顿,自然也没有问题。而且到时出了事,也是少宗主扛着。
关俊才想到能名正言顺收拾容夙,就有些兴奋。
他看向少宗主,打算少宗主一点头就拔剑,怎么都要在容夙肩膀上刺几个血窟窿出来。
少宗主不知道关俊才的算计,他心里此时却有别的想法。
他想到高台上和南宫焰的对话,想到美人当时一笑,满台如生花的盛景,不由有些心猿意马,先关俊才一步就拔/出了手里的剑,口里还道:“小小容夙,哪里用你出手,本少宗主来就行!”
他面上满是自信。
虽然宗主那些人一直看不上他,不爽他是因为上任宗主遗言才上位的,但这位少宗主却一直很自信,坚信自己是不世出的天才。
比如此时他就没有把容夙知微境六重的修为放在心上,他认为天才都是能越阶而战的,他自然也可以。
还有就是,南宫焰曾经说他可以和容夙多多切磋。只是后来他忙着别的事情,就没时间完成。
现在就正好,收拾完容夙,他再去南明峰一趟,再邀南宫焰去望月洞,南宫焰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到时候洞中美景如画,美人似花,他再温言几句,何愁不能亲近美人?
少宗主被自己想象出来的场景刺激到了,手里的剑就越来越快,直刺容夙面门。
容夙无语。
她看关俊才一眼,看到那位目光阴鸷的青年此时看少宗主跟看一个蠢货一样,便知道不是她的错觉,这位少宗主真就比她想象里还要蠢一些。
而且还很自信。
比如此时他刺来的剑法,在容夙眼里就全是破绽,比那位死了的姚子远还要不如。
这样的心性和天赋,也能当正阳宗的少宗主?
容夙不由有些嫉妒。
她刀都不用拔,只是举着刀鞘挡了挡,接着看准时机抬脚,直接一脚踹上少宗主心口,余力不绝,直踹得那位少宗主倒飞而出,在地面上翻滚几圈,口中喷出血雾。
“少宗主!”关俊才一惊,忙看过去。
同时心里想着等下他就以容夙无端出手伤害少宗主为名,教训教训她,既能讨好少宗主,还能报仇,简直一举两得。
少宗主艰难从地面上坐了起来,唇角有血迹,他看向容夙,眼神很难以置信。
关俊才一喜,正要说话,就听到少宗主高昂且无比激动的声音:“你竟然能打败本少宗主,莫非你才是真正不世出的天才?”
关俊才:“……”
容夙:“……”
她有些怀疑少宗主脑袋是不是被她踹坏了,不然打败他就是不世出的天才,那正阳宗岂不是直接成九州第一宗门了?
关俊才揉揉眉心,组织着语言想要少宗主清醒一点,当务之急是教训容夙重要一些,“少宗主——”
他的话被少宗主直接打断。
青年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嘴里喊着“本少宗主不听,本少宗主不信”,从地上捡起来刚才脱手的长剑,直接就跑开。
关俊才:“……”哪里来的蠢货,还知道捡剑!
他目送少宗主的身影消失不见,再次无奈地揉揉眉心,看容夙的眼神颇不甘心。
但他没有办法。
蠢货少宗主跑了,他现在师出无名,不能再对容夙出手,只能目光怨恨,就打算离开。
容夙看着他的背影,眸光微闪,心里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就出声喊住关俊才:“关师兄。”
关俊才停步,回头看她,眼神不解,听到容夙说:“按照正阳宗宗规,低境界弟子首次挑战位列十大真传的弟子,该弟子不能拒绝,对么?”
挑战?
关俊才微怔,反应过来后不由笑出声音:“你知微境六重的修为,赢少宗主是轻轻松松,但你难道以为还能胜我?”
他怀疑容夙的脑子是不是坏了,难道少宗主说她是不世出的天才,她便真以为自己是了?简直荒谬!
“能不能胜,打过才知道。”容夙沉声,“一个月后,正阳大擂台,我容夙以真传弟子的身份,向关师兄挑战。”
这当然不是容夙一时冲动的决定,而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毕竟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不亏的。
赢了,她将取代关俊才成为十大真传,甚至不用再参加真传弟子试炼。
输了,她最多挨上几剑,只要不死就行。
而按照正阳宗的宗规,关俊才无法拒绝她。
正阳宗内任何一位真传弟子都是有资格挑战十大真传的,并且修为高者出手应有分寸,不能伤害低修为弟子性命。
当然,为了避免太多弟子不知天高地厚去挑战十大真传,低修为的弟子输了以后,除了很大概率上被那高修为者打成重伤外,还会被他拿走所有的灵石和贡献点。
这点容夙就更不在意了。
她现在的储物袋和储物戒比散修都干净,一块灵石都没有。
她稳赚不赔。
容夙想到这里,眼神坚定,说道:“我现在就去任务堂。关师兄,一个月后,正阳大擂台,我们不见不散。”
从发起挑战到对决正式开始的流程,大概需要一个月时间。
这对容夙来说刚刚好。
她正好也想给自己些压力,所以她的声音里甚至有一丝满意。
关俊才的目光就越加阴鸷,满满都是被挑衅的愤怒。
他按住腰间双剑,声音冰冷嗜血:“好,一个月以后,我的双剑会很开心的。”
什么重伤不重伤的,宗规不宗规的,他才不会管。
他绝对会杀了容夙,不然别人都以为他关俊才是泥巴捏的了。
容夙就回了南明峰。
紫田知道以后没有什么反应。
虽然她认为容夙大人很大概率上打不过踏霄境二重的关俊才,但有南宫卫和她在,那关俊才也别想杀容夙大人。所以只要容夙大人开心,一切都无所谓。
容夙就开始琢磨四季刀法。
她先前对春刀有了一些感悟,但在南宫族大半年,还是无法施展出来。
她想了想,便打算先修行夏刀。
但夏刀也很难修行。
夏是灼灼如火。
如火,灼热。
容夙没来由就想到南宫焰饮的酒。
来自海州醉仙楼的燎原酒。
但她那时没有喝,只是嗅了嗅,自然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感觉。
她还是琢磨不出来。
四季刀法,春夏秋冬四季,春刀夏刀秋刀冬刀四刀,竟然是秋刀和冬刀容易一些,她像是信手拈来般,甚至不用如何琢磨。
容夙就低叹一声,走出屋外看着天上日光怔怔出神。
紫田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说的是:“容夙大人,苏明雁在南明大殿外说要见您。”
苏明雁?
容夙不由想到日月山境内白衣女子彼时信誓旦旦的眼神,说春刀一定能劈开风嘲笙的封禁,说知道四季刀法和竹书背后的故事。
她就摸了摸面前的黑刀,微微抿唇,回答道:“请她进来。”
“哒哒”几声脚步声。
容夙抬头看去,就看到白衣清冷的女子自殿外缓步走来,不缓不慢,眉眼含雪,长发微散,日光铺在她后面,依稀还是初见时不染尘埃的九天仙子。
“容夙师妹。”苏明雁轻声喊着她的名字。
容夙看紫田一眼,紫田会意,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苏明雁后面,想了想,竟几步走出大殿,只立在殿外远远看着她。
容夙微怔,她能感觉到那两个登天境女修此时也退出了殿外,眸里就多出几分暖意,接着问苏明雁道:“苏师姐见我,是有事要对我说?”
苏明雁点头,在那椅子上优雅落座,迟疑一会,才道:“当初在日月山境里,我说过,关于四季刀法和那竹书,如果你想知道它们的来历和故事,我会全部告诉你。”
她看着还是胜雪清冷、不动如山的模样,容夙却看到她放在椅子把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显然心里情绪并没有那么平静。
“容夙,听她说!”小光球的声音突然响起,险些吓得容夙从座位上站起来。
她微微垂眸,眸里神情深沉。
小光球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上次出现,大概还是梦魇死境将南宫焰裹挟进去时,关乎她的性命,它才出现。
后来她一刀劈开南宫焰的梦魇,梦魇海融化,她在心里问小光球原因,小光球却没有回答,此后也没有再出现。
此刻它一出现,就要她问四季刀法和竹书,难道小光球和这些东西有关?
但当时在外门藏书阁,她拿竹书,小光球反应不大,她拿四季刀法,小光球甚至都没有出现。
容夙若有所思,然后回答道:“我不想知道。”
苏明雁一怔,虽然在日月山境里就听到过容夙的答案,但那时她只以为事态紧急,容夙才不想知道,现在却——
她的手指就攥得紧了些,“容夙师妹——”
苏明雁显然还想说些什么,容夙却直接重复一遍,声音很坚决:“苏师姐,我不想知道。”
“擅自拿走竹书违反外门藏书阁规定,此事是我不对,苏师姐将这部竹书拿回去,若是要罚,容夙也愿意承担。”
“至于四季刀法,那是我在内门藏书阁看到的,也是用贡献点兑换的。我对这部刀法很感兴趣,也是在符合宗规的条件下得到的,此事我不需要再解释什么。”
她只想利用刀法的不凡完成目的,没有兴趣知道刀法后面的故事。
容夙说着,手一挥,将那部竹书放在桌上,以眼神示意苏明雁。
苏明雁就有些失望,她没有拿走竹书,而是说道:“这竹书虽然在外门藏书阁,但或许是属于你的。”
她见容夙表情淡淡,便知道她是真不想知道那些事情,抬脚打算离开,只是离开前看容夙一眼,有些迟疑,最后还是道:“容夙师妹,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容夙垂眸不语。
苏明雁便道:“听说先前你曾在顾师弟那里拿到一个龙形面具,那龙形面具,你能使用是不是?”
她眼里情绪似是有些复杂,声调听着不像疑问,倒含着几分肯定。
所以龙形面具和竹书、四季刀法是相关的?
容夙心里一震,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苏明雁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抬脚离去。
小光球的声音便开始轰炸容夙:“容夙,你怎么不听人家说?竹书是什么东西,四季刀法怎么来的,龙形面具关乎着什么,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吗?”
那当然不是。
她心里是想知道的。
只是——
容夙想到什么,摸摸自己的黑刀,声音轻轻:“对,我不想知道。”
小光球不信,不由开动脑筋思索道:“按照经验来看,那背后一定藏着一个精彩无比的故事。说不准是哪位盖世大人物含恨而死,留下传承,等着你这位冥冥之中被选中的传人去报仇呢!”
小光球说着,看容夙一眼,恍然大悟:“你不会是不想替人家报仇,才说不想知道的吧?”
它愤愤不平,一副容夙捡了便宜不回报的样子。
这都哪跟哪,容夙就有些无奈。
毕竟所谓的报不报仇,都是小光球臆想出来的。
但如果真是报仇——
她不由笑了一声,声音轻轻:“我自己的仇都还没有报,又如何为别人报呢?”
小光球一怔。
它看向容夙,殿门半合,日光断断续续,半明半暗里,容夙右脸对着日光,左脸却藏在黑暗里,两指粗的刀疤生来带着一股萧瑟凉意。
容夙此时看着落寞到极致。
小光球的声音就很小心翼翼:“容夙,那你的仇,是什么啊?你仇人都有谁啊?”
它跟了容夙几年,也看出来容夙不一般,起码她的过往绝对不简单。
再加上后来她几次三番说要杀/人,还有跟顾妍妍的对话,大约就能知道一些。
但它还是不知道容夙具体经历了什么。
如果不是日月山境,它不会知道容夙脸上的刀疤怎么来的。
如果没有顾妍妍,它也不知道容夙原来还有妹妹和——家人。
世界线里的容夙是死于开局的小反派,过往来历都不重要,只知道她以死铺就顾剑安往上走的光明大道。
只是现在,小光球知她越深越多,便也多了一丝心疼。
所以世界的崩塌,是不是和那些过往息息相关呢?那么除了容夙以外,还有多少死去的人的过往,是对世界来说根本不重要,但当局者却痛彻心扉、难以释怀的呢?
这太深奥了。
小光球搞不懂,它原先只希望容夙别死,世界别崩塌,现在却希望容夙还能开心一些,和南宫焰都好好的。
容夙因小光球此刻声音里丰富的情绪微微惊讶,刚打算说些什么,殿门被紫田完全推开,日光铺满整座大殿。
紫衣女子面容含笑、大步流星走过来,递给容夙一页纸,说道:“容夙大人,苏明雁托我将这个给您,说和四季刀法的修习有关。”
容夙怔怔接过那页泛黄的纸,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而是站在原地有些失神。
她发现现在的紫田和一开始漠然又面无表情、日复一日对她用刑的女子很不一样。
那么她也是吗?她和最初的自己相比,又变了多少呢?
容夙看着紫田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后几步给她留出空间,心绪微动,才低头去看那页纸。
那似乎是刚从某部古书上撕下来的,说的是四季刀法如何修习的一些心得感悟。
纸上最开始一段就说四季刀法对应春夏秋冬四种道意。
修行者除却依次感悟春夏秋冬四季,使心境如春的万物复苏、夏的灼灼如火、秋的肃杀萧瑟、冬的万籁俱寂外,还能借助外力来施展出刀法。
容夙看完后,似乎就有些明悟。
纸上的意思是除却心境外,也能借外力,比如修习夏刀,也能用灼热滚烫的东西作为辅助的手段么?
容夙想着,漫不经心地将那页纸翻过来,就看到了几个潇洒飘逸的大字:宿柏溪所留。
这五个字很新,和泛黄的纸张半点不相衬,倒像是刚刚才写上去的,而且看这字迹,很像苏明雁的风格。
容夙眸光微凝,想着南宫族藏书阁里的修为让渡之法,半晌后将那一页纸收进储物袋,才开始想她有什么东西是和夏的灼热相关的。
虽然紫田就在旁边,而且她现在能在南明殿住着也是因为南宫焰,但容夙还是不想什么都靠南宫焰。
想着想着,她就想到了一样东西。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百多样。
但用样也不太对。
容夙想到的是一百多枚朱雀玉牌。
自两年多前烈阳地窟里,她拿到后却误进石室,被南宫焰抓回南明峰,后来就没还宗门,这一百多枚玉牌就一直放在她的储物袋里。
赤红如血,有朱雀的半幅图案。
出现在烈阳地窟里。
容夙就想到南宫焰的凤凰血脉,想到大比开始前在宫殿里紫田说的烈阳真火。
她若有所思,想了想摆摆手示意紫田不用跟上来,拿着一枚朱雀玉牌去凌云峰任务堂问那位白衣弟子,知不知道朱雀玉牌具体是什么。
“这玉牌——”那白衣弟子皱着眉有些疑惑。
旁边就响起一道厚重沉稳的声音:“此为朱雀玉牌,刻有半幅朱雀图案,只出现在烈阳地窟里。玉牌内蕴含有一丝朱雀真火。若是修士炼化玉牌,悟性过人,便有希望习得朱雀火。”
容夙回头看去,就看到一个老者正立在不远处,身姿挺直、面容严肃,他白发白须,看来的目光锐利而宽容,是容夙曾在外门见过的老者,也是小光球说过很厉害的老者。
当时小光球说他至少有踏霄境的修为。
现在容夙知微境六重,能看出关俊才的修为是踏霄境二重,也隐约能感应到跟着她的两个修士有登天境的修为,却还是看不出老者的修为。
她便知这老者比小光球说的还要厉害。
“陈宗主!”容夙旁边那白衣弟子听着声音看见老者后,忙弯腰行礼。
容夙就一惊。
陈宗主?
她见过正阳宗宗主,知道老者不是,此时自然也知道宗主二字前带姓氏的多半是副宗主。
但正阳宗副宗主的位置,至少也要登天境以上的修为才能坐上去。
而老者给她的感觉还要胜过那两个登天境修士,所以他应该有造化境的修为?
容夙震惊过后反应过来,正要行礼,就见老者摆摆手表示不用多礼,看她一眼就往殿外走去。
那一眼,似乎是要她跟上?
容夙有些迟疑。
但她没有在老者身上感受到杀意,而且老者如果要杀她,她估计也反抗不了。
她于是抬脚跟上,直到老者在殿外站定,才上前一步道:“陈宗主。”
陈宗主微微颔首,道:“容夙,你现在知道朱雀玉牌里含有朱雀真火,是不是想炼化玉佩,修出朱雀火?”
容夙微怔。
她自然不是想修出朱雀火,只是想借朱雀玉牌灼热的道意和夏刀道意共通,进而能够施展夏刀。只是这个没有必要跟这位陈宗主说。
她便回答道:“是。”
说完,她看陈宗主微微皱眉,心里一紧,问道:“陈宗主以为容夙此举不妥?”
“不是不妥。”陈宗主说。
容夙眉微舒展。
“是很不妥。”陈宗主道。
容夙就皱眉。
“朱雀真火炽烈灼热,是和正阳宗道意相合的,但你并没有修正阳宗功法,而且——”
而且虽然容夙现在是变了一些,但看上去还是阴沉沉的。
那股肃杀凛冽的血意还在,一看就是行于黑暗里的修士,怎么看都不像能修出朱雀火。
“你修的杀戮刀道和朱雀真火不但不相容,还彼此冲突。如果强行炼化,只会伤到根基。而且,以你的心性,定然是无法修出朱雀火的。”陈宗主说。
他对容夙是有一份惜才的心在的。
虽然一开始曾因顾剑安而想杀她,但那是因为顾剑安修的剑道炙热光明,很适合正阳宗,所以他自然要护他。
但容夙后来没有杀顾剑安。
加上烈阳地窟那一出,及至现在,她进过日月山境,修行根基提升后,还和南宫族大小姐关系不简单,成长起来后,也是正阳宗的希望,他才会多说这些的。
容夙看着他,就看到他眼里满满都是不赞成。
她就想到很久很久以前,有散修想要收几个服侍的童子,教童子修行。
她凑了上去,通过诸多关卡,最后那散修却说以她的心性和天赋,根本就无法修行。
那散修当时说的笃定无比,就跟眼前的陈宗主一般无二。
因而容夙哪怕知道眼前人算是为自己好,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道:“都说修行是与天争命,修士最忌讳的就是不可能三个字。现在我试都没试,陈宗主怎么就知道我不行呢?”
容夙说完,对那陈宗主行了一礼,继续道:“还有,我修的道不是杀戮刀道。”
陈宗主微怔,看着容夙离去的背影皱紧眉头,许久后低叹一声。
罢了,是容夙自己不听劝的。
如此,他虽然惜才,却也无法。
凌云峰广场。
容夙没有回南明峰,而是坐在角落的树影里,眉眼间有一丝郁意。
她面前放着几十枚失去光泽的朱雀玉牌。
她唇角微红,是血丝。
就如那陈宗主所说,或许是朱雀真火和她这一身的阴森深沉不相容。
容夙炼化了几十枚,不但不能有什么感悟,还感觉经脉阵阵疼痛,像被烈火灼烧着一样。
她低喘着,眼神阴郁,内心很不甘心。
如果没有遇到陈宗主,如果陈宗主没有说那些话,那么容夙现在或许会放弃朱雀玉牌,去想别的办法。
但现在她却不想。
她一定要修出朱雀火,也要施展出夏刀。
容夙微抿唇,将唇上的血咽回去,伸手再拿起一枚朱雀玉牌。
不远处此时就响起紫田的声音:“容夙大人,不好了,小姐出事了!”
容夙抬眸,就看到紫田踏空而来,直接出现在她面前,并且拉着她就要往南明峰去。
她微怔,没有反抗,只问道:“南宫焰在南明峰?”
“是。”紫田应着,几十个呼吸间带着她回了南明峰,直奔南明殿内南宫焰居住的院落去,就看到青山正在院外徘徊,看到容夙后眼含希望。
容夙心里不解加担忧,也没多问什么,直接几步踏进去,就看到了南宫焰。
她此时正躺在柔软宽阔的大床上,盖着几床被子,眉眼结了一层霜,看着很冷的样子。
“小姐刚从冰原回来,因为一些意外受了伤,并且寒意侵体,凤凰血脉出现暴动,小姐出来后说一定要见您。”青山解释道。
容夙就上前,碰到南宫焰手的时候只如碰到寒凉无比的坚冰,接着眉心一烫,容夙便知道南宫焰说一定要见她的原因了。
她艰难压住一瞬间自眉心袭来的燥热,回头看向紫田,就看到紫田眼神明了,说了声“小姐很需要你”后,拉着青山就出去,并且把门关上了。
容夙:“……”
她掀开南宫焰的被子,正打算以神识看看南宫焰的情况,就感觉手上一紧,接着南宫焰睁开了眼睛。
看到是她后,南宫焰眼底有暗光掠过。
然后她动了动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把容夙扑倒在床上,并且吻住容夙打算说些什么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