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亮,始毕可汗率领数万人南下百里外的乞伏泊,觐见大隋皇帝,随着金鼓声渐远,阿思朵带着出尘来到了囚禁义成公主的木栅前,十几名突厥守卫上前拦住了阿思朵。
“公主殿下,没有可汗之令,不可进入!”
阿思朵将金箭一亮,冷冷道:“我奉王兄之令,劝可敦进食,你们敢阻拦吗?”
众守卫看见了可汗金箭,便纷纷退下,闪开了一条路。
阿思朵走到大帐前,用汉语道:“是我,公主殿下,我带来了丰州杨将军派来之人。”
出尘吓了一跳,她回头见突厥士兵们一个个目光茫然,这才明白他们听不懂汉语。
帐帘一掀,露出尉迟绾惊喜的脸庞,她看见了出尘,眼中顿时露出了失望之色,来了一个女人,能有什么用?
阿思朵和出尘走进大帐,大帐内依然是一片雪白的世界,一尘不染,出尘见一个身体虚弱的女子斜躺在软褥上,长得貌美如花,只是眼睛没有一丝神采,她心中暗叹。
阿思朵上前附耳对义成公主说了几句,义成公主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气息微弱道:“原来是杨夫人,失敬了,只是我站不起,请原谅我的失礼。”
“你是杨将军的妻子?”旁边尉迟也惊讶问道。
出尘听元庆说起过尉迟绾,一个替父从军的女子,便点点笑道:“你就是尉迟吧!元庆给我说起过你,说你很了不起。”
“我哪有什么了不起,别听他胡说。”尉迟绾脸胀得通红,不好意思道。
出尘取出杨元庆的信递给了义成公主,义成公主连忙坐起身,打开信细细看了一遍,信中杨元庆表达了要救她出去的意愿,使她无神的眼睛里竟闪过一丝希望的神采,可当她又看一眼出尘,她眼中的希望黯淡下去了。
杨元庆也对出尘说过,如果有可能,最好能把义成公主救出去,出尘看了一眼虚弱的义成公主,心中也明白,防御那么严密,想救她出去,无疑是千难万难。
她咬了一下嘴唇,打开随身带的食盒,将一碗肉糜粥奉给义成公主,“公主殿下,你先把粥喝了,总会有办法。”
义成公主接过粥,无声地慢慢喝了起来,不管能不能逃出去,但对方这份心意她却不能拒绝。
旁边尉迟叹了口气,“我们也试过,外面虽然只有二十人,可如果真有动静,他们会报警,就会立刻冲来百人,逃不走的。”
出尘笑了笑道:“你们只有两人,又没有马匹,当然逃不走,但现在不一样了,又多了两人,逃出希望就会增加很多。”
旁边阿思朵也道:“今天是唯一的机会,兄长带走一半人南下,内营只有一万守军,只要冲出内营,外营不明情况,我又有金箭,逃出大营就容易得多。”
义成公主眼睛里涌出了求生的期望,她想了想,又叹息一声道:“可是我们没有马,很难逃出。”
出尘和阿思朵对望一眼,阿思朵笑了起来,“公主殿下不用担心,马匹我都准备好了,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现在只是需要公主下定决心。”
义成公主又看了一眼出尘,心中还是有一点犹豫,如果逃不出去会连累杨元庆的妻子,她不愿意这种事情发生。
出尘明白她的心思,笑道:“最坏的情况是公主逃不出去,但我却能自保,我和元庆从小一起练武,我的武功不亚于他。”
她眼一瞥,见数丈外的帐上挂着一只空剑鞘,她将手中长剑一甩,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长剑精准地插进了剑鞘内,令其他几人都一阵惊叹。
“公主,下定决心吧!”
旁边尉迟的心中也燃起了一线希望,鼓励义成公主道:“反正也是一死,大不了和他们拼了,说不定我们还有逃出去的希望。”
义成公主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吧!”
她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几人对望一眼,阿思朵快步向大帐外走去,掀开帐帘向外观察,只见不远处浓烟滚滚,内营竟燃起了大火,突厥士兵从四面八方向大火燃起处奔去。
“出什么事了?”阿思朵大声问守卫。
“回禀公主殿下,听说是高丽人要闯出去。”
阿思朵和出尘同时大喜,真是苍天保佑,机会来了。
“我去牵马!”
阿思朵向外奔去,出尘脱去外裳,她里面穿的突厥男子的胡袍,又从食盒内取出两件突厥男子的衣服递给她们,“你们穿上,我们马上就走。”
尉迟和义成公主慌忙换上了衣服,出尘又将一把匕首递给义成公主,义成公主默默接过匕首,如果逃不出去,她就用这把匕首自尽,绝不会连累其他人。
外面的火势越来越大,草原风力极大,在北风助力之下,一团团燃烧的毡毯被风吹起,四散飘落,将一顶接着一顶的帐篷点燃,内营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二百多名高丽护卫冲进内营接应,盖苏文武艺高强,他带领二百侍卫保护着乙支文德拼死向外突围,突厥士兵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阿拉图气得暴跳如雷,“包围他们,一个也不准逃走!”
高丽人在东北角的突围吸引走了绝大部分突厥士兵,木栅前只剩下近二十名守卫,他们已经关闭了木栅门,防止公主趁机逃跑,这时,内营已是一片火海,眼看大火就要蔓延过来,守卫们也有些不安了,必须要将公主转移。
守卫木栅的士兵一共是一百二十人,分为六班,昼夜轮流守卫,此时除了正常的二十人守卫外,其他百名突厥守卫都跑到百步外保护王帐,防止王帐被大火吞没,王帐就是突厥人的皇宫,里面有极其重要的文书和印符,远远比木栅重要。
就在这时,尉迟绾冲出来大喊道:“你们快来帮忙,把可敦的东西搬走。”
守卫们见大火已经烧到百步外,若可敦再不走,可真要被大火吞没了,他们可无法向可汗交代,十几名守卫一起向营帐冲来帮忙。
可就在离大帐还有几步,两支蓝莹莹的毒短箭飞射而出,奔在前面的两名突厥士兵闷叫一声栽倒,一团灰影扑出,出尘身快如鬼魅,剑法凌厉毒辣,干净利落,突厥士兵大惊,纷纷拔刀应战,但出尘身影快如闪电,在十几名突厥士兵中疾速穿行,令他们眼花缭乱,她的长剑神出鬼没,剑上喂有剧毒,皆是一剑穿喉,瞬间,她身边便倒下了十名突厥士兵。
这时,尉迟也冲出来助战,横刀劈砍,力量强劲,不亚于男子,两人配合默契,只片刻功夫,便将十五名突厥士兵全部杀死,在门前还有四五名守卫,他们见出事了,一边大喊报警,一边关闭了栅门。
“把公主背出来!”
出尘大喊一声,她向栅栏疾冲而去,一步蹬上栅栏,借力一跃,身体如飞燕般从栅栏顶部倒翻出去,不等落地,长剑挥出,刺穿了一名守卫脖子,随即踩着他的头顶,凌空跃去,闪开两名突厥士兵刺来的长矛,长剑横劈,剑锋扫过,劈开了两名士兵的咽喉,左手一甩,一支袖箭射出,正中另一名士兵的眼睛。
最后两名守卫大骇,转身便跑,却迎面见五匹战马奔腾而至,为首战马上阿思朵手执长矛,娇声呵斥,迎面将两名士兵刺翻在地,这时,出尘已经斩断锁门的皮带,打开了木栅门。
尉迟绾背着义成公主冲了出来,她与义成公主合乘一匹马,出尘翻上另一匹马,此时王帐那边救火的突厥士兵接到警报,疾奔回来,已奔到三十步外,她们呵斥一声,调转马头向西北方向冲去。
熊熊大火已经吞没了一半内营,火势冲天,浓烟弥漫,内营一片混乱,四人在内营纵马疾驰,此时绝大部分士兵都去围困突围的高丽使者,使她们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即使有看见她们的士兵,也因是阿思朵公主而不敢上前阻拦。
她们一口气冲出了内营,继续向外营方向冲去。
……
八千余名突厥内营士兵将十几名高丽使臣团团围住,护卫的高丽士兵大部分都已战死,只剩下十名护卫,连盖苏文也受了伤,无力再战。
阿拉图催马上前,对盖苏文冷冷道:“你还认识我吗?”
盖苏文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既然落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阿拉图不屑一笑道:“要杀死你们,还用等到现在吗?”
他一挥手,“把他们带走,严密看管起来!”
突厥士兵上前捅死了高丽人的马匹,缴了他们的兵器,将他们押去外营看管。
这时一名骑兵疾奔而至,对阿拉图急声禀报:“启禀将军,可敦逃走了!”
阿拉图一愣,怎么可能,可敦绝食三天,她哪有力气,就算是她的那个护卫,也打不过二十名守卫,他厉喝道:“是怎么回事?”
“将军,是阿思朵公主!”
阿拉图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翻身上马,喝喊一声,“跟我去追!”
五百突厥精骑跟随着阿拉图,向西北方向追去,骑兵风驰电掣,纵马狂奔,阿拉图心急如焚,若被可敦逃掉,可汗回来他无法交代。
他们顺着马蹄印一路疾奔,追出一百余里,这时,他们已经看见了远处的几个黑点,突厥骑兵们大喜,纷纷加快速度狂追而去。
此时,义成公主已经晕过去了,尉迟绾为保护义成公主,已经几天几夜未合眼了,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又骑马奔行一百余里,已经渐渐支持不住,她们骑马的速度越来越慢。
出尘见突厥人越追越近,眼看她们功败垂成,她心中大急,急喊道:“加快速度,他们追来了!”
尉迟绾脸色苍白,浑身冒冷汗,她咬紧嘴唇,猛抽一鞭战马,不料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从马车栽下,义成公主也跟着掉下马。
出尘大急,对阿思朵喊道:“我们一人带一个,快走!”
阿思朵心里明白,肯定跑不过对方,她摇摇头,“你带着公主走,我来挡住他们!”
“可是……尉迟怎么办?”
阿思朵看了一眼,不由心乱如麻,就在这时,南面草丘上也出现了一队骑兵,约三百余人,出尘一眼认出,是杨元庆的亲兵队,为首大将银盔铁甲,手执虎牙刀,正是杨元庆手下大将苏烈,她喜极大喊,“阿思朵,我们得救了!”
阿拉图渐渐放慢马速,他看见了前方隋军大旗,是赤鹰旗,那是丰州军的旗帜,原来是杨元庆救走了可敦,他心中叹了口气,一挥手,“回去吧!”
几名军官愕然,连忙道:“可时,隋军比我们人少。”
“你们没看见吗?是杨元庆的旗帜,杨元庆很可能就在军中,你们谁敌得过他,连我都是他手下败将。”
杨元庆威震草原,突厥人都十分惧怕他,追击的勇气消失了,他们调转马头,跟着阿拉图返回了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