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像最上面那样安一套升降系统呢。”沿着阶梯在最后一道竖井里盘旋下降，凯瑟琳问道：“总不会说地精自己下来的时候，也要一直走这么久吧。”

距离和热情放纵两人分开，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四人几乎一直沿着竖井向下走。在黑暗而单调的空间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以及向下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但实际上不过是下降了几百米而已。当然，这其实并不是错觉，由于螺旋形阶梯的缘故，虽然直线下降只有几百米长度，但是从路程上来说，确实已经走过了几公里的路程，由于心理过于紧张肌肉得不到松弛，两名女仆已经有些气喘，汗珠也从脸上不断冒出来。

“我怀疑这个只是一个应急出入口而已，所以只有楼梯，真正常用的维修用出入口应该配有升降器的，否则以普通地精的身体素质，下来容易，想爬上去可就难了。”薇薇安对凯瑟琳解释了几句，突然转头对身后跟着的两名女仆说道：“你们两个最好现在把衣服换了，反正最后也要换。”

“换衣服？”三色堇和含羞草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换衣服？”

“你们不觉得热吗？别忘了你们和我俩不同，我俩的身体素质让我们即使在冬天也可以穿着普通单衣而不觉得冷，但是你们是普通人，现在里面肯定穿着厚衣服。”薇薇安解释道：“越往地下走温度会越高，所以你们现在才会浑身是汗。把厚衣服脱掉几件吧，不然在下面呆的时间长了，你们光因为出汗恐怕就会脱水了。”

“唔，看来就要到了。”等女仆们换好衣服，凯瑟琳又一次趴在金属护栏上向下张望了一阵，有些高兴地说道：“这应该是最后一段了吧，不知道地精的下水道系统是什么样，从来没有见过呢。”

“无非就是下水道而已，阴暗、狭窄、潮湿、肮脏、黏腻、虫子老鼠肆虐、四处臭不可闻。以前在圣都做研究的时候去过一次圣都的下水道，我想应该没什么区别吧。”薇薇安却没有凯瑟琳那么期待，苦着脸说道：“反正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绝对不想再去一次。”

“但……但是，阴影之手他们就在下水道里建的基地啊，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他们怎么能受得了。”凯瑟琳反驳道：“而且放纵她们也说了，下面除了一小部分地区外，大部分场所不需要灯光，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夸张吧。”

“不信的话，一会你自己看看吧。”薇薇安轻哼一声，几步跳下最后的台阶：“这里应该就是最后的中转站了，看前面，顺着那个向下的楼梯走，应该就是下水道的总管线了，在放纵给的地图上，这种总管道是用最粗的线条标识的。”

“嘘，三色堇你把灯关上。”凯瑟琳忽然皱着眉对女仆姐妹挥了挥手，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看，楼梯下面好像有光透上来。”

“咦，好像真的有光。”薇薇安心里也一紧，小声问道：“有人？”

“不，没有人声，好像只是灯光。”凯瑟琳摇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先去看一眼。”

“别冲动。”薇薇安抓住正要向前的凯瑟琳的手腕，两位少女目光在空中交汇了几秒，凯瑟琳轻轻点点头，薇薇安这才放开凯瑟琳的手腕：“一切小心。”

留守的三人看着凯瑟琳在脚上包裹了软皮革之后，悄无声息的走下楼梯，在拐角处小心翼翼的探头观察。凯瑟琳头一探出去，身体便一阵僵硬，直到过了几十秒，才对身后的三人挥了挥手：“下来吧，什么也没有，安全的。”

三人也慢慢走到凯瑟琳身边，学着她的样子探头观望，于是，也和凯瑟琳一样，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眼前地下水道的形象远远出乎薇薇安的预料，甚至出乎每个人的预料，没有阴暗，没有逼仄，没有压抑，没有异味，这不像是一个下水道系统，而像是一个地心中的城市。下水道的主管道是以三十米内径的巨型管状石柱拼接而成，支管道则是以二十五米和二十米两种内径的管道拼接。在管道底部，是一道深七米宽八米，底部呈弧形的水渠，一万年前，城市的废水就是从无数支路管道汇集到这里，然后由这道水渠远远输送出去，直通大海。水渠两侧各有一条两米宽的步行道，供检修的工作人员通过。

下水道的顶部，地精们在正中用数不清的可以自己发光的萤石镶嵌到石体中，形成了一条遍布整个下水道系统的光带，让绝大部分下水道里随时可以处于光明之中。这种设置不仅可以方便下水道内的检修维护工作，而且光明的存在——即使是萤石发出的荧光——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预防魔化能量的孳生，防止魔物暴走的现象出现。

“这里……真的是下水道吗？”凯瑟琳喃喃地说道：“如果填平地上的水渠，这个空间足够一个小队的骑士并排结阵发动冲锋了。”

“呼，地精们的技术和实力又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薇薇安吐了口气，失神般的抬着头看着头顶的荧光带：“我终于明白那个精灵法师的预言是怎么回事了。”

阴暗、宽阔、干燥、潮湿、污秽、干净、危险，这就是精灵法师的预言，原本薇薇安和凯瑟琳都无法理解这种相互矛盾的预言，甚至当放纵说明这是指下水道的时候两人也很难想象，直到她俩看到实物，才知道预言没有任何错误。

阴暗、潮湿、污秽是对于下水道这种事物的形容，而宽阔、干燥、洁净则是对眼前实物的描绘，二者之间其实不存在区别。没错，现在的下水道内是干燥和洁净的。也许一万年前，下水道还在使用阶段的时候，这里确实是终年潮湿和污秽的，以至于以地精的金属冶炼技术，也需要在金属管体内壁浇筑一层硬胶状体使金属体处于与外界隔绝的状态，以达到防锈的目的。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一万多年了，这个系统早已没有污水流过，所有的管体内部都变得非常干燥。而且由于时间的流逝，原本管体内部污水带来的污泥早已风化凝固，变成坚硬的石质结构，让管体内部不再肮脏，甚至由于清洁用傀儡的存在而变得很干净。

顺着主管道向前看，每隔几百米，就有一条二十五米内径的次级管道斜向上延伸，而次级管道每隔一段距离又会分支出二十米内径的支路管道，支路管道再次分制的话，就是通往每个排水渠和下水口的管道。这个庞大的排水系统就这样像树木的根系一样，不断地延伸出更细小的分支，把一千多平方公里范围内的中型城市群联系在一起。

当然，这是一万年前的情况了。而一万年后的今天，主管道还保存完好，次级管道和支路管道大部分也还正常，但更下一级的分支，也就是连接到原本地精城市地面高度的那些管道，基本都已经被头顶数百米深的厚厚土层石层堵住，完全无法向上继续攀登了。由此这片区域被彻底隔绝，这一下就是一万年。

“薇薇安，你说，咱们有没有可能因为在地下水道里乱逛，结果误打误撞的发现一个被深埋在地下的地精城市遗迹。”凯瑟琳的眼睛闪闪发亮，情绪亢奋地说道：“然后从城市里发现很多地精帝国留下的财宝，哈哈哈哈，那样就发财了。”

“大姐，现在还没到夜里，想做梦也太早了点吧。”薇薇安无力的翻着白眼：“帮我一把，把我放到水渠底部，我要刻点东西。”

“唔，你也觉得不可能吗？”凯瑟琳叹了口气，打消了自己的幻想，用下降绳把薇薇安坠下水渠。

“其实理论上来说不是没可能，确实可能存在着那样的城市。”薇薇安的声音从水渠底部传上来：“不过可能性的大小，就和你走在路上不小心摔一跤，结果顺便发现了一个高含量的魔钢矿脉一样，恩恩，可能可能性还要更低。”

“算了。”凯瑟琳眼底的希望慢慢熄灭，不过一点也不沮丧：“不过可能性再小，说不定也能实现呢。对了，你在刻什么？”

“标记物，好了，拉我上去。”薇薇安把安全绳套在身上，被重新拉到步行道上，拍拍身上的衣服说道：“二百公里内，我可以感应到这个标记物的位置。如果咱们不小心迷路了找不到这个出口的话，有这个东西在，起码不会越走越远。可惜传送法阵不刻在特殊底座上的话有效期只有四十四小时，否则在这里刻一个，随身带着另外半套便携式的，就永远不会迷路了。”

“上面。”凯瑟琳耳朵突然一动，拉着薇薇安迅速后退，退到女仆姐妹身边，举起盾牌把三人护在身后，这才抬头向上看。管道的顶部，几只蜘蛛型的金属傀儡完全无视下方的四人，正在顶部窸窸窣窣的爬行，途中偶尔会停留在某处，当它们离开的时候，该处的硬胶质体略有破损的地方已经被重新修补了。

“看来这是维修用的傀儡。”薇薇安用热切的目光盯着头顶：“放纵她们居然没跟咱们说。”

“估计她们也不清楚吧。”凯瑟琳说道：“她们应该没在外面探索过，而且她们基地里所有傀儡出入的通道都在几十年前就被封死了，她们看不到也正常。这个看来不会对咱们造成影响，不用管它们了，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