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试验台前的菲拉回过头，对潘尼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就又转回头去，把注意力专注在手头的实验上，再没有理会已经进了门的潘尼斯。就在菲拉回过头的那一刻，潘尼斯看清了他的脸，不由的闭上眼，在心底长长的叹了口气。因为，他又看到了菲拉，不是看到那个老到吃饭和走路都无比艰难，说几句话就会喘息，满脸布满了皱纹和老人斑，连目光都已经变得浑浊的苍老的菲拉，而是记忆中成熟睿智，对人冷漠，对知识狂热，伸伸手指就能让数以万计的亡灵化为枯骨的强大半神。

从外表看起来，菲拉一点也没有变，依然是三十多岁的外表，由于长时间不照射日光，皮肤带着独属于法师的那种不健康的苍白，虽然身体瘦弱，但是脊背却一直挺得直直的，透露出内心的骄傲和自信。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两手指尖各自捏着实验器具，此时的他正在把一个水晶瓶里紫色的液体滴入另一个水晶瓶，进行操作的双手稳定的就像一块巨石，滴落的液体无论是速度还是体积，都几乎没有任何不均匀的现象出现。很难想象，现在这个仿佛从记忆中走出的菲拉，就是十几天前那个靠在躺椅上随时可能会死去的老人。

潘尼斯闭着眼睛深深叹息，但是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因为在他的眼前，菲拉突然变成了两个。一个菲拉已经重新回过身开始继续自己的实验，而另一个菲拉却保持着那个噤声的动作，迈步从做实验的菲拉身体里走了出来，由一个虚影变为了实体，一直走到潘尼斯的面前，像一百多年前一样不满地说道：“你又在我做实验的时候闯进来，幸亏我早有准备，否则思路都要被你打断了。”

潘尼斯看看实验台前的菲拉，又看看自己面前的菲拉，发现两个菲拉明显进行着不同的动作，而且互相不会产生任何干扰。他的心里装着很多疑问，但这时却只能把疑问先放在心里，嘴角勉强的抽了抽，就当做露出一个笑容说道：“不是你让你的女仆告诉我的吗，你在老地方等我，我当然只能闯进来找你了，不然你还想让我站在门口等你吗？”

“哼。”菲拉重重的哼了一声，指指一旁的椅子说道：“反正你干扰我的实验也不是第一次了，懒得跟你计较，我的这个实验就要结束了，你先坐下来等一会吧，不会太久的。恩……还是老样子，要青叶茶吗？不加香料的那种？”

“你还记得啊，就要青叶茶吧。”潘尼斯倒也没有客气，直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就在坐下的过程中，眼前的菲拉已经从两个变为了三个，第二个菲拉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而在刚刚做出要拉开椅子的动作时，身影突然像是模糊起来，在潘尼斯的注视下分为了两个，一个继续拉开椅子稳稳的坐下，另一个却向着墙边摆放着茶具的小型立柜走去。

“你终于成功了啊。”潘尼斯靠在椅背上，在三个进行着不同动作的菲拉身上各自凝视了一阵，叹息着说道：“这是什么状态？不像是分身和幻影，应该是时间魔法吧，不过这算什么？把未来的你拉到现在来替你做事了吗？”

“不不不，那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会导致我在未来还要重复一遍现在做的事，毫无意义可言，我绝不会那么做的。”第二个菲拉摇头道：“至于现在这种状态，你不懂时间魔法的话很难给你详细解释，简单的说吧，就是我通过预支一部分时间，割裂了我在时间中的状态，让我可以在同一个时间点上，即出现在这里，又出现在那里，即持续着实验，又在和你说话，还在帮你倒茶，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当然不能。”潘尼斯用力摇头，速度快的头发都快甩出残影了：“这么诡异又没头没尾的解释，我怎么可能会听得懂啊，这也太为难我了吧。别说是我，我觉得不管是谁坐在这里，都不太可能听得懂你说什么吧。”

“那我也没办法啊，这是最简单的解释了。”菲拉无奈地说道：“想要深入解释的话，估计基础知识部分就要花费一两年的时间，我估计你不会想听下去的吧？”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我坚决不听。”潘尼斯伸手接过第三个菲拉递过来的茶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第三个菲拉把茶壶放到桌子上之后，突兀的重归于虚无。潘尼斯眯了眯眼睛，轻声问道：“第三个你怎么持续的时间比第二个你要短不少呢？”

“因为茶已经倒完了呀。”回答的却是第一个菲拉，这时他似乎已经结束了实验，正在收拾实验台上散落的各种器皿，从他的身上，又一次分出了三个自己，一个走向房间角落的衣帽架更换另一件干净的黑色法袍，另一个转向另一侧的洗手池，认真清洗自己的双手，至于第三个，则直接走到实验台对面，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实验的过程和数据。

“既然倒完了茶，就没必要继续维持消耗了。”第二个菲拉依然稳稳坐在潘尼斯对面，用潘尼斯熟悉的冷冰冰的语气说道：“毕竟是非正常状态，想要维持就要有消耗，这些消耗能少一点还是尽量少一点吧。不过，你也不得不承认吧，这种技巧，实在是太方便了。”

“是啊，方便的有些过头了。”潘尼斯苦笑，看着屋子里各做各事的五个菲拉，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大了：“我已经弄不清哪个是真的你了。”

“所以说你根本没明白，哪个都是我，我只是在同一时间里做不同的事而已。”菲拉摇头道：“这些我做的每一件事，包括我存在本身，都不是假的，而且当我不需要再消耗的时候，可以随时决定终止我的哪个状态，至于终止之前所造成的影响却不会消失，比如说现在。”

随着他的解释，最初的，也就是刚才在做实验，现在在整理实验台的菲拉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凭空消失了，而他整理好的实验台，却依然整整齐齐，没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