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知识之都回来以后，我们就联系了委托人，准备把这个岁月之心交给他。”放纵再次打开了看上去非常普通的盒子，绯红色的光芒重新闪烁在会场里：“委托人很满意，但是他接过这个宝石以后，捧在手里研究了半天，接过嘟囔了一句‘原来是这种东西，一点用也没有’之后，就把它随手丢回盒子里扭头就走，看都不再看它一眼。我们赶紧追上去询问情况，他说我们的委托完成的很好，但拿到手才知道宝石对他完全没用，不过即使这样，他也会把委托的尾款给我们结清。我们追问这个宝石的处理方法，结果……他说随便我们怎么处理。”

“哈？”凯瑟琳一脸呆滞的重复着问道：“随便你们……怎么……处理？”

“就是这样喽。”放纵眼中带着一抹笑意，凑到凯瑟琳面前，故意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们怎么处理都可以哦，嘿嘿嘿嘿。”

凯瑟琳拳头攥的紧紧地，眼角的肌肉跳动，鼻翼急促的翕张，挣扎的看着眼前朦胧的绯红色。

“我想把它送给一个人。”放纵的指尖在宝石上有意无意的画着圈圈，说话的声音犹如梦中迷蒙的呓语：“那个人会在哭泣洞穴里拒绝我的帮助，只因为我滞留的时间过长有魔化的危险；那个人会在我们求助的时候，强忍着对无罪之城的厌恶来这里帮忙；那个人即使在下水道里遭受致命的袭击，即使刚刚受过重伤，也会坚持回来帮我们，只因为我们的处境很危险；那个人即使被我们利用，而且是反复利用，即使她心里很生气连话也不愿意和我们说，但是在我趁着黑暗对她说救我们的时候，还是会第一时间全力配合。这样的人，这样的朋友，世上恐怕很难再找到第二个了吧，但是她现在还在生气，她不愿和我们继续做朋友了。我们很伤心，也很后悔之前错误的做法，很想做些事挽回这份友谊，所以我们想把这颗宝石送给她，以此来换取她的原谅。”

“所以说，你们是想用这颗价格惊人的宝石，来买回那个人的友谊了？”听着放纵低沉的声音，凯瑟琳的目光渐渐从迷醉中恢复清醒，似笑非笑的看着放纵的脸，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这就是你们的想法吗？”

“我和热情的出身，恐怕你不知道吧，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答应那两个女仆，想办法让她们可以在外面生活吗？因为我们的过去和她们一样，我们也生在无罪之城，生在暗巷区。只是我们比较幸运，我们有成为职业者的天赋，而且我们比她们有勇气，在很七八岁的时候就各自离开了无罪之城，在外界独自一个人生活。在外面，我们在城市的阴影里独自生活，我们不和任何人接触，暗地里提升自己的实力，最终成长了起来。”放纵的声音平静的可怕，但是少女们却从她平静的声音里感受到了那段日子的艰苦，少女们似乎看到了一个孩子在各个城市的贫民区里艰难度日的样子，即使成为了低阶职业者，那个孩子也不敢和任何人接触，小心翼翼的避开周围的一切，直到她晋升了高阶。

“闭嘴。”平躺着的热情突然坐了起来，大声喊道：“不要再说了，闭嘴吧放纵。”

丽娜被热情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一把把她重新推倒，怒道：“你这个家伙真不想活了吗？还是以为我的神术不需要消耗魔力啊？你自己看看，伤口刚愈合的差不多，这一下又撕开了。给我躺着不许动，再乱动就不给你治疗了。”

“呵呵，亲爱的，有些事总是要让人知道的。”放纵苦笑，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不继续说了。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凯瑟琳，我们两个除了彼此之外没有朋友，这方面我们很笨拙，我们不知道怎么去维护一份友谊，也不知道怎么去向朋友道歉。所以我们只能采用自己能理解的手段，用利益补偿的方式来换取原谅。这不是什么买回友谊，而是我们唯一懂得的做法，如果这样的做法你无法接受，我们实在是……”

“砰。”潘尼斯一拳砸在桌子上，让盛放宝石的盒子随着桌子颤动：“你！把友谊当成什么了？你以为就凭一颗宝石就能换回来吗？我告诉你，你错了，根本不可能。”

“果然是这样吗？”放纵和热情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满是苦涩：“那……”

“当然是这样。”潘尼斯拍着桌子，一脸严肃地说道：“一颗宝石怎么够，起码也要再约个会深入交流一下吧，交流累了总要找张床休息一阵吧……啊！！”

“真是白痴。”丽娜抬起眼皮，看着潘尼斯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在地上翻滚了四五圈之后，手脚抽搐的趴在地上生死不明。

“我已经懂了。”凯瑟琳收回拳头，拿起餐巾一脸嫌弃的擦了擦手：“老实说这次……算了，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们能记住，真正的朋友，往往会首先替对方着想，就像潘尼斯刚刚做的一样，当然了，即使这样他也只是个白痴而已。朋友之间相处，不需要计算和利益权衡，你们……你们……估计这么说你们也根本没法理解，以后多接触多交流吧，总有你们能理解的一天。”

“这么说，你是不再介意了？”热情差点又坐起来，在丽娜杀人一样的目光怒视下才勉强抑制住自己的冲动，声音颤抖地问道：“这份友谊还可以延续下去了？”

“唉，你们都这么说了，不然怎么办？”凯瑟琳苦笑着说道：“不过，关于这个宝石，我想咱们需要谈谈。宝石的主人委托我们来和盗取的人交涉，希望能用高价赎回它。”

“宝石已经送你了。”放纵脸上带着喜色，满不在乎地说道：“你随便处理吧。”

“如果我收下了宝石，就真的是用钱来买友谊了。”凯瑟琳一脸不舍的把宝石推还给放纵：“所以现在我是代表背后的委托人在谈判。”

“你就别为难她俩了。”潘尼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了回来，一把抢过宝石装进口袋里：“你不收这个宝石，估计她俩又不知要胡乱琢磨多久，而且她们是真不缺钱，到了她们这种位置，就是什么都不做，一个月几十万金币的收益也是很平常的事。而且一个传奇阶的盗贼，一个传奇阶的刺客，真想要钱的话怎么都能弄到，所以你就收下来吧。”

“你们如果这么不缺钱，为什么还要拼命的互相打压争夺利益呢？”凯瑟琳一愣，不解地问道：“而且你们之间内斗到这种地步，你们的会长为什么也不干涉呢？”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有两条，第一，作为队长想要自保，就必须有自己的势力，想要维持这份势力，就要有足够的钱来支撑，所以才要不断争夺附属的组织。当然，我们两个控制的区域收益也非常高，足够供应我们维持势力的消耗，还有很多的盈余。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争夺附属组织，扩大自己控制的区域，就可以在无形之中限制其他队长的势力扩张，从而让我们更安全。”放纵耐心的解释道：“至于第二个问题，呵呵，会长才不会干涉，只要队长不少于四个，他们就不会管，任由我们之间争斗。他们认为，只有这样的环境下，最后成长起来的才是合格的阴影中的猎手，所以不仅不会干涉，甚至还会鼓励这种争斗杀戮。”

“难以置信。”凯瑟琳摇摇头，实在无法理解阴影之手内部的习惯：“既然这样，宝石我就收下了，这是意外中的惊喜了。”

“还有一份惊喜。”放纵神秘的笑了笑：“送你一颗人头怎么样。”

“你是指残忍？”凯瑟琳对于残忍过去的“战绩”也早有了解：“他身上的悬赏？”

“对啊。”放纵点头道：“你收下了宝石，我如果再按照约定付你委托金估计你又会拒绝，那就拿他的悬赏来代替如何？他身上的悬赏算起来也接近百万金币了，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且这笔钱按照公会的规定，我们是不可能去领取的，所以你们拿走算是双赢。”

“这个没问题。”凯瑟琳两眼闪光，笑的嘴都合不上了：“我接受我接受，这是最好的礼物了。”

“好了，治疗完毕。”丽娜拍拍手，长出了一口气：“总算痊愈了。三天内不要用力，十天内不要剧烈运动，十天过后，你就没事啦。”

热情慢慢坐起身，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们了，如果不是你们，我这伤还不知道能不能拖到找到牧师呢。”

“千万别这么客气。”潘尼斯站在丽娜身边，目光灼灼的盯着热情赤裸的上身：“你已经支付了最好的报酬，恩恩，最好的。”

“你为什么总是记不住呢。”丽娜木然的看着潘尼斯被一道由骑士放出的剑技真空斩追逐，怜悯的叹息道：“所以说，白痴真可怜。”

往日之扉——亡者世界的神殿

“看下面。”巨大的蝎尾狮声音像雷鸣一样震耳：“从我有意识以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我们真的还在现实之中吗？”

“不在现实里还能在哪？”身处诡异的空间里，翼人姐妹也不敢随意飞翔，只能站在蝎尾狮的背上说道：“不过说真的，我有点害怕了。”“我也有点害怕。”“没办法，实在太多了。”“这种数量也太夸张了，不展开固有心灵领域根本不可能前进吧。”

在只能用意识控制前进的空间里，大家也不知道前后方向，只能瞄准远处一点星光不断前进。好在并不是太过遥远，经过蝎尾狮迪利一段时间的努力，终于可以看到星光越来越大，最终在众人眼中扩大成一片一望无边的平坦大陆。大陆一端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就和外面看到的一样，那应该就是外界看到的对应的传送门。飘在传送门上方向远处看去，地面上一片雪白，一直绵延到远方的天尽头，就像是暴雪过后的景象一般。但是大家都看出来了，那并不是雪，那是密密麻麻的骸骨，骸骨们紧紧挤在一起，机械的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大家原本就是在高空俯瞰，但即使是这样也看不到骸骨大潮的尽头，无论向哪个方向展望，目光所及的地方都只有麻木行走的枯骨。

“@#￥%@#￥”，蝎尾狮背上，从不开口的熊人卡尔突然说出了一长串兽人土语。

“卡尔说，他曾经在草原上经历过恐怖的狼之潮。”凯尔适时的翻译道：“在广阔的草原上，数十万只巨狼像潮水一样奔涌，那是他夜里经常能重见的噩梦。但是和眼前这些比起来，狼之潮完全像小孩子的游戏了。”

“我想回去了。”尖细的声音是地精的特色，克里斯托手舞足蹈地说道：“和下面那群东西战斗，早晚要被活活累死的。”

“小克拉你是笨蛋。”“又不是让你把他们都杀光。”“只要找到咱们的目标，那个残缺神魂就好了。”“而且咱们还可以坐着迪利在半空飞，他们打不到咱们。”“胆小鬼，就知道吵着回去。”“再吵着回去就把你丢下去喂亡灵。”

“好了，玛雅媞雅，别欺负克里斯托了。”奈莉像个温柔的姐姐一样，蹲下身把两位翼人女孩搂在怀里，抚摸着她们的翅膀安抚了一阵才说道：“现在这个高度没法寻找神魂碎片吧，咱们是不是降低一点高度？”

“最好不要贸然降低高度。”凯尔脸色严肃的盯着下方的空间说道：“你们发现了吗？到了现在这里，已经不能再用意识前进了。也就是说，这里是个分界线，踏过这条分界线时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还是谨慎一点吧，先试验一下。”

“这个简单，把小克拉扔下去试试呗。”“赞同赞同，如果他没事，咱们就可以跟着下去了。”

“喂，那如果有事呢？”克里斯托脸上的皮肤变得更绿了，怒吼道：“你们两个死小孩，又想吵架吗？”

“有事的话我们会为你哭泣的。”“一定哭足三分钟的时间。”

“玛雅媞雅。”凯尔严肃的板着脸，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是在开玩笑，但是这种玩笑以后还是不要再说的好，队伍里绝对不允许有这种声音存在，不管是不是玩笑。”

“是。”凯尔认真的表情让调皮的翼人女孩们沮丧的低下了头，对克里斯托委屈地说道：“小克拉，对不起，是我们不对。”

“凯尔，你太认真了。”精灵女皇芙拉尔把两个女孩护在身后：“虽然你说的对，但是她们毕竟还是孩子，没必要这么认真的要求她们，你看克里斯托都不介意。”

“认真是通往完美必须具备的条件。”凯尔表情严肃地说道：“而且这也是为了她们好。算了，既然她们已经道过谦了，那咱们还是赶快开始试验吧。”

试验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凯尔找芙拉尔要来一只普通的羽箭，向下方垂直扔了下去。羽箭迅速向下坠落，然后……彻底崩坏成了粉末。崩坏只在一秒内，下落中的羽箭突然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像被无数力量从不同的角度撕扯一样，瞬间化为了虚无。

“居然是错乱空间？”一直处于旁观者地位保持沉默不语的守护巨龙米娜突然惊讶地喊道：“这里难道已经被视为了神界的一部分吗？”

大家被米娜的突兀反应吓到了，呆呆的看着她。米娜这才缓过神来，解释道：“错乱空间往往出现在神国的最外围，是一层宽厚的空间。在这层空间里，任何方向都是错乱随机的。当你进入这层空间的时候，你用力向前走，但实际上你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是在向各种不同的方向运动，说的具体一点的话，比如胳膊向前，身体向左，腿向右，脚向后，头向上，然后就会被自己的力量撕扯的四分五裂。当然这只是简略的概括，实际情况没有这么简单，你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滴血液都会被撕成碎片，就像刚才那支箭一样。”

“被自己的力量……撕扯？”米娜模糊的解释让凯尔很难想象，但还是大概理解了米娜的说法：“也就是说，在那个空间里，一动也不能动？”

“不，只要进入那个空间，除非全身都强韧到一定程度，否则一定会死。你想想看，你的心脏需要跳动，你的呼吸会让你胸口起伏，你的血液会自主的流动，这些都会受到影响。所以，除非有神性的保护，否则根本无法通过这样的空间。”

“那咱们怎么办？”法师菲拉对这种从未遇到过的特殊空间充满了好奇，如果不是还有正事，恐怕他会忍不住在这里停留很久去研究这种古怪的现象。但现在有重要任务在身，也只能压下法师独有的好奇心问道：“有什么破解的方法吗？总不会这次的行动就因为这片诡异的防御性空间而结束吧，我还想见见第一纪和第二纪的亡灵呢。”

“不会就此止步的。”凯尔轻抚着下巴沉吟道：“亡灵们闯入雅拉，正是因为两片空间各自都出现了破损，所以才能实现的。米娜女士，如果这片错乱空间有破损的话，您认为会在哪里？”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破损。”米娜犹豫着说道：“但是如果真的有，位置一定在那个黑暗的漩涡之门上空，那里是空间最不稳定的地点了。”

“迪利，走吧，到漩涡的正上方去。”凯尔拍了拍巨大的蝎尾狮：“咱们去那里做一个试验。”

“等等。”奈莉突然握住了凯尔的手腕：“你们也看看那边，我似乎看到了人造建筑。”

“人造的？”凯尔一愣，在这种只有死亡的地区发现人造建筑几乎是不可能的，但顺着奈莉的目光看去，在很远的地方，确实有一片模糊的建筑的影子，似乎像是一个巨大的神殿。

“不需要这样惊讶。”米娜解释道：“这个不难理解，别忘了这片大陆原本就是从雅拉分离出去的，某个位置原有的建筑被保留了下来也算是正常的事。”

“确实如此。”凯尔点点头：“但是，目光所及之处唯一的建筑，这恐怕是一个很好的线索。反正咱们寻找残缺神魂也没有头绪，就把那个看上去像是神殿的建筑当做第一个目标好了。”

“喂，凯尔，已经到了。”蝎尾狮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要做什么实验？”

凯尔从蝎尾狮身边探出头，下方就是那个巨大的黑色球形漩涡。凯尔考虑了一阵，从背包里掏出几件宿营用具，用绳子拴着慢慢下坠，直到超过了刚才羽箭碎裂的位置，才满意的点头道：“看来果然没猜错，这里有很明显的空洞，东西坠下去并没有被摧毁。”

“既然这里是安全的。”迪利说道：“那我准备下降了。”

“别急，保持这个高度，盘旋几圈，我测试一下空洞的范围。”凯尔晃动着手里的绳子说道：“别到时候你只有半个身子平安进去。”

迪利依言盘旋了几圈，还好凯尔担心的情况没有出现，最终判断这片空洞直径超过五十米，足够所有人顺利进入了。迪利缓缓的扇动翅膀，慢慢降低高度。每下降几米，凯尔都会像平行位置的远处抛出一些杂物，以此来判断是否已经通过了那片错乱的空间。但那片空间的厚度出乎意料的大，直到距离地面不超过五十米的位置，才算彻底脱离了错乱空间的威胁。

“总算进来了。”这一路的下降让每个人都很紧张，毕竟即使是强大的半神，面对这样的诡异空间也会死的不明不白。这时总算避开了这种看不见的威胁，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凯尔指着远处说道：“那就向着神殿的方向飞吧，迪利。”

“呼。”出乎所有人意料，大家刚刚突破错乱空间，进入这片遍布死亡的世界时，所有下方的亡灵似乎感应到了他们身上生者的气息，整齐的抬头发出了怒吼。亡灵的浪潮中，大量骷髅箭手丝毫没有耽搁的张弓瞄准了众人，箭矢像雨点一样洒向空中的人们。

“迪利，你继续向神殿飞。”凯尔大声说道：“其他人一起来清理这些箭雨吧。”

第六卷 草原上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