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开始的时候,所有女眷都有点不甘心——她们听说,招待女眷们的,将会是那位传说中寄居在庄园之中的黑发小姐!
一位绅士请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姐充当舞会的主持者,这其中的暧昧心思,叫女眷们在心里咬着手帕嫉妒。
但是她们又必须去,怎么能不去?那座庄园的主人可是大贵族的后人!
何况,万一呢?
万一……没有订婚,就什么都不算。
士绅家的女眷们胡思乱想一通,却全都在踏进庄园大厅的一霎化作了惊叹。
灯火通明,水晶壁房,金碧辉煌。
光可鉴人的打蜡地板,香气馥郁的空气,长桌前摆满的精致食物。
乐手们各种乐器齐备,弹奏着出色的音乐。
衣着体面堪比乡绅的侍从侍女们笑靥如花,在一旁等待。
陆陆续续进场的宾客不禁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唾沫。他们中的大部分久居外省乡下,甚至往上几辈还是土头土脑的农民,很少见过这种奢华的上流社会场面。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瞪视了半天,才在侍女们带着笑容的一再邀请下,局促地抹了抹身上礼服的褶皱,小心翼翼地踏上地板。
贝琪虽然也有些惊叹,但相比起母亲和姊妹的小心翼翼,一脸仰羡,东张西望,睁大眼睛,似乎要把一切奢华刻入眼底的神态,贝琪显得心不在焉许多?。
“妈妈,大姐!”小妹忽然低呼一声,“你们看!”
事实上,小妹的这一声并不失礼,因为所有的女眷都一齐低低地惊呼起来。
不远处,辉煌大厅的正中,灯光最璀璨的地方,走出了一位青年绅士。
他穿得没有想象中贵族子弟那么华丽。比那些富庶的第三等级绅士还要简朴,,内衬只一件素白的衬衣。
灯火下,他黑色的长发微微带卷,波浪一样流下来,只一根绸缎轻轻一系,泄在白得有点透明的肌肤上。
此时低首回眸,那对眸子,碧绿无暇,像春风吹过的湖水,微波。
他虽置身灯火之中,却更像一朵澄澈静美的湖畔百合,被孤独地移栽在金银珠宝之中,与金碧辉煌的大厅格格不入。
并非王公贵族子,更应是与碧草春湖为伴,卧在山石上沉眠,被狩猎女神忠爱的温柔美少年。
此时,仆从如云而前,原来这位美貌非凡的绅士,竟然就是是华宴的主人。
好半晌,小妹才收拾回自己的声音,正想回头兴奋地与大姐嘀咕,却撞见呆呆地站在那的二姐,她那古怪而总带着一丝傲慢火气的二姐,连手中的扇子跌落在地都毫无自觉。
“贝琪。”挡住小妹,布尼尔叫了一声孪生姐姐。
贝琪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拿起扇子挡住脸,只觉脸上烧红一片,不顾接下来可能遭遇的调侃,拿眼睛去觑那位年轻绅士。
一看之下,竟见他微微一怔,向他们一家人走来!
她羞不可遏,忙避向一旁。
那绅士却走向布尼尔,笑着与他握手:“你们终于来了。”
贝琪这才想起,他们一家人竟然是这次被邀请的主角。
也想了眼前的美少年,却是一直以来备受议论的,附近封地原来的主人,大富商与贵族的后裔。
乡居贵族们的龌龊事听得太多?。
有外貌又如何?未知人品何如。
她渐渐镇定下来。
绅士又温和地与她行礼,自我介绍名姓。
脸上仍有些发烧,她努力板起平时的脸色,一板一眼地与他回礼。
此时,轮到男士们一阵骚动。
原是招待女眷们,充作女主人的那位黑发小姐出来了,身材纤弱,举止高雅,戴着长长纱布垂到裙摆的古怪帽子,那半透明的纱布后,容貌若隐若现,却仍可见比天上月亮更高洁美丽。
男子们目眩神迷。贝琪发现,原本对所有人都招呼周到的唤作克雷梦特的绅士开始走神。
不明显。但是贝琪就是看得出来,他走神了。
他含笑的眸子频频停留在那位正与女眷们说话的黑发小姐身上。
“贝琪?”布尼尔笑道:“你也过去吧。”
“哦?哦。”贝琪也回过神,发现此时,姊妹们与母亲虽然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美貌的庄园主人,但仍然按照规矩过去与那位不知来历,此时作为女主人招待女眷的黑发小姐交谈了。
久居乡下的女眷们,正围着那位小姐,说个没完。似乎发誓要挖出她与这座庄园的美貌绅士之间的特殊关系,好伺机搅混水。
但是那位小姐,一看就是纤弱千金,常年不出香闺,气质高洁,似不通俗务,悬在天际的孤独月亮。
连贝琪都怕她常年打交道的这些,习惯粗鄙轻浮,习惯乡下生活的女眷唐突了她?。
恐怕眼前的这位美貌绅士也是如此作想。他频频看去,虽然含笑,但却也有些微担心之色。
但贝琪看了几眼之后,却发现那位黑发小姐,意外地在这群散发着土腥气的女眷们中间周旋着,滴水不漏,又周到万分。
无论是怎样的乡土俚语,都能恰到好处地回复。
每一个人得到她的回复,都不禁如沐春风,面露愉悦。
贝琪甚至看到几句话之间,她那愚蠢轻浮的小妹,原是带着刁难的恶意,气势汹汹的,结果与黑发小姐交谈了几句,竟然都面露一些崇拜之色了。
她见此,略微松了一口气,向兄弟们和克雷梦特牵起裙角,行了一礼,便也朝那位黑发小姐走去了。
没走几步,耳边“咚”地一声,经过行礼的动作,她藏在裙子内衬口袋里的一样东西砸在了地上。
此时,正是那黑发小姐在说些什么,大家读在听她说话。
这一声便分外突兀,附近的人视线全都挪了过来。连那位黑发小姐也不例外。
落在地上的,是一小本书。
是原本贝琪怕场面太过愚蠢无聊,打算躲到花园的角落去阅读的安娜·林的一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