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楼顶看看◎
一个小时前才见过的季昭,失踪了?
被人群簇拥、被掌声包围、被赞美淹没的天之骄子,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眼前闪过季昭那幅透着农村野趣的油画,赵向晚坐直身体,抿了一口茶,认真倾听着卢曼凝的话语。
“许队!啊,许队也在。”卢曼凝知道儿子朱飞鹏今天在自己酒店请客,原以为是他那些个玩伴聚会,没想到竟然邀请了市局刑侦支队队长许嵩岭。
“太好了!”听说整个刑侦支队的重案一组都在,卢曼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有你们那就太好了,我马上让季总过来。”
季锦茂匆匆赶来,身后站着两名高大威猛的黑衣保镖。
哪怕见惯风浪,但事关独苗生死,季锦茂满脸惶急,一边擦拭额角的汗,一边回答许嵩岭的问题。
“什么时候发现季昭失踪?”
“半个小时之前。”
“他已经成年,消失半个小时不算什么吧?”
“季昭性格自闭,从不与外人打交道。他有语言障碍,平时外出都会带着洛一辉。他平时很听话,绝对不会让我们找不到。”
“现场有明显侵害迹象吗?”
“没,没有。”
“你这,恐怕构不成失踪案。”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季昭和普通人不一样,我担心他。”
公安机关对于失踪人员进行立案的标准包括:失踪现场有明显的侵害迹象的;人与机动车一起失踪或携带大量财物失踪的;不满14周岁的未成年人失踪超过48小时的;失踪人员在失踪前与他人有重大矛盾纠纷的;失踪原因不明,失踪时间超过3个月的;以及其他疑似被侵害的情形[1]。
虽然季锦茂认为儿子失踪、后果严重,但现场没有明显侵害迹象,不排除季昭自行外出,警方多半不会立案侦查。
季锦茂定了定神,看着许嵩岭说:“洛一辉下来告诉我季昭失踪,我立刻封锁了酒店所有出口,只希望我们的动作足够快,季昭还在酒店。如果他不在酒店……这么快速的动作,必定是有计划绑架,那我只能等对方联系。”
第二次听到“洛一辉”这个名字,许嵩岭留了点心:“洛一辉是谁?是否值得信任?”
季锦茂道:“是我大舅哥的儿子,季昭的表哥,自己人。”
许嵩岭看了季锦茂一眼,点头道:“既然你觉得没问题,那就好。”
季锦茂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道利光:“只要季昭没事,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破财消灾,没什么的。”
他咬咬牙,说出心底最恐惧的事:“我就怕,就怕季昭……”他不敢想,如果是绑架,如果找到的是一具尸体,那该怎么办?
许嵩岭安慰道:“季先生,我们先往好处想,或许季昭还在酒店。不管是否立案,正好重案一组的人今天都在酒店,我们帮你找人。”
“多谢,多谢!”季锦茂也知道这一点,听到许嵩岭愿意帮忙寻人,感激万分,将发现季昭不见的过程详细说了出来。
季昭不爱应酬,他的个人画展都是季锦茂在操持。答谢宴上季昭只出场了五分钟,便和表哥兼私人助理洛一辉一起从私人电梯上了顶层。
半个小时之前,洛一辉慌张地找到季锦茂,告诉他季昭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季锦茂几乎吼了起来。
洛一辉比季昭大两岁,六岁时父母离婚,被姑姑洛丹枫接到季家,和季昭一起长大。因为是亲人,季锦茂才敢让他跟在季昭身边。
洛一辉慌忙解释:“天色暗下来,街边的灯都亮了,季昭坐在泳池边的露台看灯海,一直没有说话。我今天闹肚子,离开了十几分钟的样子,走之前叮嘱过段勇盯着。可是等我回来,段勇和季昭就不见了。”
段勇是季家保镖。
“画室找了没?”
“找了,没有。”
“冯妈呢?”
“她今天有点感冒,怕传染给季昭,躲在屋里没出来。”
“顶层那些工作人员呢?”
“季昭不喜欢见生人,他们平时都紧守各自岗位,不敢出来晃,都说没有见到。”
“私人电梯的守卫怎么说?”
“没看到季昭下来。”
季锦茂只有季昭这么一根独苗,看得像眼珠子一般,平时把他保护得非常好。哪怕有自闭症,依然宠着、纵着,恨不得把千般好用、好玩、好吃的都堆到他面前。
四季大酒店顶层那两千平方米的私人会所不对外营业,只为季昭一人服务。季昭讨厌社交,一年里只有画展才会在公众场合露个面,平时不是在画室绘画,就是在会所游泳、发呆。
为季昭服务的工作人员包括一个管家、两个厨师、两个保洁,电梯间门口还有两个保安,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这么多工作人员在岗,就这么让两个大活人消失不见了?
私人电梯直达顶层,楼上楼下都有专人守着。既然季锦茂说电梯保安没有看到季昭,那旁人就无法从电梯把季昭带走。
何明玉问:“要是走的楼梯呢?”
许嵩岭在脑中迅速计算时间。酒店普通客房层高三米,每层按20个台阶,底下三层为餐厅、宴会厅,层高五米左右,每层33个台阶,中速下楼1秒一个台阶,从屋顶走下来,只需要六分钟……如果真是绑架,在季锦茂反应过来之前走楼梯离开是没问题的。
假如季昭已经离开酒店,那问题便复杂了。
朱曼凝说:“十六楼是客房,为了防止普通客人走楼梯到十七楼会所,楼梯口设置了铁栅栏,需要用钥匙打开。”
许嵩岭:“谁有钥匙?”
朱曼凝回答:“我有一把,管家冯姐有一把。另外,楼梯拐角处有劈斧,如果紧急情况需要疏散,可以劈开锁头。”
许嵩岭:“有没有开锁痕迹?”
朱曼凝回答:“不知道,洛一辉在顶楼找了一圈没发现季昭和段勇便直接下来通知季总,我想到小鹏在这里吃饭就赶紧过来了,还没来得及上去查看。”
朱飞鹏说:“有没有可能,使用装备把人从屋顶运下去?”
许嵩岭当机立断:“走!到楼顶看看。如果使用装备运人,现场必定会留下痕迹。”
虽然是休假期,但面对突发事件,警察职责驱使着许嵩岭迅速接手,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底下几个兵。
“朱飞鹏,赵向晚,你们和我一起上楼顶。”
“是!”
“何明玉,打电话到局里,让人派警犬过来。”
“是!”
“刘良驹、艾辉一组,调查酒店顾客。”
“是!”
“黄元德、祝康一组,调查酒店员工。”
“是!”
刚刚还在包厢吃饭、撸起袖子拼酒玩笑的所有刑警,全部进入工作状态,挺起胸膛回应着队长的命令。
四季大酒店的顶层视野异常开阔。
九十年代初高层建筑少见,十七层楼的四季大酒店在一堆六层砖混建筑中如鹤立鸡群。
四季大酒店的屋顶被大片大片草皮覆盖,花木参差、篱落疏疏,不知道是什么花布满竹架,呼吸间花香扑鼻,仿佛置身于花园里。一栋占地两千平方米的白色建筑位于花木之间,西南面则是一个碧波荡漾的游泳池。
朱飞鹏虽然家里有钱,但也只是小富,看到在屋顶建花园别墅的豪阔气派,不由得张大了嘴,暗自咋舌:季家可真有钱!
许嵩岭戴上白手套,细细查看屋顶露台边沿、顶层所有房间的窗户,松了一口气:“没有吊索痕迹。”
再走到楼梯口,弯腰拉了拉铁栅栏上挂着的锁头,许嵩岭转过头来:“没锁,这道铁栅栏打开过。”
季锦茂双手捏得死死的,指节泛白,显然内心十分恐慌。
【门没锁!季昭走楼梯下去了?他在哪里?儿子虽然不说话,但其实什么都懂,他只是不喜欢和旁人接触。他很乖、很温暖,从不麻烦别人。天杀的!到底是谁把他带走?他们要做什么?】
他迅速压住自己的恐慌,大声道:“冯妈呢?钥匙在哪里?为什么这道栅栏没有锁!”
所有人都在寻找季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一点线索都没有。
仿佛季昭是一片羽毛,随风而起,再也寻不着了。
赵向晚站在一旁用心观察着。
厨师一直在厨房和工人房活动,保洁人员也只敢在季昭离开时做清扫工作。他们见到警察都有些害怕,虽然声音颤抖,但说的都是实话,在季昭消失之前没有见过他。
吃了感冒药有些迷糊的管家冯妈来得晚一些。
冯妈说:“我感冒了,不敢靠近季昭,一直在屋里不敢出来,我什么都没看见。钥匙在我口袋里放着呢,没有拿出来过。铁栅栏拉开过?没有上锁?我不知道啊。我病了,什么也不知道。”
眼角微红、带着浅浅泪痕,时不时打着呵欠,这是渴睡人的典型表现。
说话带着鼻音,眼神有些飘忽,视线一直不敢与许嵩岭对视。
态度恭谨,但双手抱于胸前,脚尖内扣,整个人处于防御状态。
这个人,有问题。
赵向晚沉下心来倾听她的心声。
【凭什么季昭那个残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屁事没有私人医生上门检查,可是我就只能伺候人,生病了只能吃了药硬扛?不见了就不见了呗,他闷头闷脑地在酒店里头逛一逛怎么了?搞得这么大阵仗,害得我从床上爬起来应付警察!】
时间不等人,赵向晚上前一步:“许队,这个人我来问吧?”
许嵩岭看了她一眼,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