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拨出号码时做好了被拒接的准备, 毕竟工藤优作是赫赫有名的作家,应当不会理会陌生的来电。
但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昨晚博士联系了我,所以我猜今天你会打过来。”
明明是松田阵平突兀地来电,先解释的反而是工藤优作。
男人的声音彬彬有礼, 却缺乏初次交流的陌生感。
松田阵平心中生出一点怪异的感觉:
“我们很熟吗?”
这直白得实在得罪人, 已经是让降谷零听见翻白眼, 诸伏景光和伊达航扶额叹息,萩原研二当即打圆场的地步。
但跨洋电话那一头的人不仅不恼,还像模像样的沉吟了一下,
“嗯……算不上吧。我们不是已经很多年不联系了吗?”
问题是我们什么时候联系过啊?
松田阵平印象里和工藤优作唯一的正面交集就是有次在餐厅遇到杀人案, 工藤优作暗中让工藤新一帮他避开班长的搜身。
之后从卡拉斯号上下来,工藤一家恰好去夏威夷度假了,松田阵平就只通过阿笠博士向对方道了谢, 表示欠工藤优作一次人情。但一直到他上了摩天轮, 工藤优作都没主动找过他。
松田阵平将疑惑问出来,工藤优作却避而不谈了,
“想不起来不一定是坏事,以后时机合适的时候再说吧。”
‘想不起来’和‘时机合适’,让松田阵平梦回四年前摩天轮恢复记忆昏迷三个月的惨痛经历。
他沉默, 他欲言又止,他不想打哑谜,
“你想说我的记忆不全?”
工藤优作这回真露出一点讶异,
“一般人都会以为自己只是记不清了, 看来你中间又失忆过, 并且想起来了?”
松田阵平:……
这个世界上的聪明人是不是太多了, 能不能不要把别人的每句话都琢磨个四五遍来听。
他被激起了好胜心:
“你很确定的我是在你和见面之后才再次失忆,看来我们那次见面的时间很早。你对我忘了和你见过的事情毫不惊讶, 是从上次我让阿笠博士传话道谢时猜到的?不对,我们多年前见过面,并且再没联系过,但这种情况下我忘记了你,你不应该直接认为我失忆了。”
松田阵平顿住,半晌缓缓道,
“你在更早的时候就认为我有失忆的可能。而且当初让工藤新一从我手中悄悄拿走药瓶……你很确定我身上不能被查到的东西是一个十来岁孩子能轻易拿走的小件物品,因为你见过我身上的药瓶。”
或者干脆就是见过他吃药。
说明工藤优作见过的是白兰地。
工藤优作居然见过白兰地。
电光石火间,松田阵平想到了另一件事。
萩原研二不知为何,在降谷零告知之前,就猜到了他是白兰地。
他总不可能暴露过两次。
而松田阵平与白兰地同时同地出现,仅有一次。
“我十九岁的时候。在东京。”他问,“那时发生了什么?”
工藤优作不回答,转而说起松田阵平最初打电话的原因:
“新一的情况阿笠博士已经告诉我了,这段时间多亏你帮忙,我和有希子尽快回去把他带走。”
松田阵平也没非要逼问工藤优作,尤其是对方还帮过他,
“他被喂下的那种药目前还没研制出解药,药物资料我不方便给你们,但我会想办法找人帮他研究。”
比如大概在组织待不了多久了的雪莉。
挂断了电话,松田阵平顺手开了窗户,外面的风呼啦一下子冲进室内,然后咚咚敲了两下紧闭的卧室门门,把萩原研二给敲了进来,沉着脸把窗户关上。
松田阵平洗漱完之后,厨房里的萩原研二还在用目光谴责他。
他只好转移话题,将工藤优作不肯回答的问题抛给自己的幼驯染。
但萩原研二虽然承认是从那段时间的经历中猜到他是白兰地,却完全不说原因。
松田阵平不满,“你不说我自己去查。”
“那小阵平去查吧。”
半长发青年垂眼,用勺子搅动了一下锅里的味增汤,说出的话却带上了并非针对松田阵平的冷意,
“公安能查到的记录里,甚至我大学时都是一个人去的东京呢。”
松田阵平当即记起他曾让城野治销毁过自己的信息,于是安静了一整顿早餐的时间。
但吃饭时一直在思考,公安都查不到被销毁的记录,萩原研二怎么从中得到他是白兰地的线索的?
他回忆了一下他印象中那次关于东京的情况。
作为松田阵平的他和萩原研二先去了海滨浴场,接着他提前离开……给萩原研二买手表?好像和一个叫石井还是石川的男人起了冲突?然后敲诈了一笔钱和萩原研二一起去住了四星级酒店。
当晚,白兰地才下飞机,中途认识了库拉索,还帮了对方一把,这个人情最后被他用在了降谷零身上。接着,他和琴酒去了据点。
而在酒店里,萩原研二好像认识了一位夫人,和对方相谈甚欢,对方甚至送了他们交流会的邀请函。于是第二天,他们去了交流会。
但他白兰地的那个身体同样去了交流会,还被葛兰哈维撞见。葛兰哈维似乎是发现了他和松田阵平长相一样?总之想让他配合实验,结果没几秒横尸在他面前,害他被警察围住。
最后当场找到了凶手,他才能脱身去了洗手间……大概是为了避免和同样出来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撞上。
接着就接到了boss的电话。
虽然中间有些记不清的部分,但是松田阵平一直以为是时间太久了导致的正常遗忘。
可现在,松田阵平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记忆。
[希拉,我记得之前加宫叶生曾经提过,有种记忆障碍叫做虚构症?]
[患者在记忆缺失的情况下进行回忆,把过去从未发生过而可能是纯属幻想的事件,当作亲身的经历,并坚信确有其事。以虚构的事件来填补其记忆的空白。]希拉轻易地复述了一遍,又补充,[在加宫叶生说之前,你就查过了。]
[多久之前?]
[……]
希拉突兀沉默。
松田阵平反应过来,别过头,嘴角翘起。
果然,人类的时间刻度对于希拉来说是个永恒的难题,尤其是他问的这道题还同时涉及到了两个过去的时间点。
[你19岁的时候。]终于,希拉不知道从那个角落翻出的记忆画面中确认了时间,还用了个事件来举例,[葛兰哈维死的时候。]
葛兰哈维应当感谢松田阵平,如果不是他当初想要通过解剖松田阵平大脑的方式来见一见希拉,也没有这个荣幸地能够成为希拉漫长生中的一个刻度。
松田阵平问清楚了当初导致他失忆的规则,又确定了希拉不能直接帮他恢复记忆后,觉得他也未必需要hagi说明。
希拉不可能忘记啊。
[希拉,把那两天的情况和我详细完整讲一遍怎么了?]
希拉当然不会拒绝。但松田阵平迅速后悔了。
因为希拉的详细对于人类的内存有点过分,
[当前的空气湿度不用说……路边的鸟叫和车喇叭响了几声也不用……不用说我身边经过的多少人、每个人和我的距离……衣服颜色发色瞳色身高也不用说……]
萩原研二刚吃完饭就收到公安那边的消息,用电脑处理完临时的工作后,正在思考有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请个假,却发现松田阵平始终没从厨房出来。
他赶紧走过去,却看见卷发青年双眼放空地盯着面前正在运转的洗碗机,有种微妙的熟悉的颓废感。
很像是当初为了一个上千块零件模型兴致勃勃钻研好几天,才发现自己拿错了,零件其实是他用了拼跑车的那份时的样子。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松田阵平斜了他一眼,不爽得毫不掩饰。
萩原研二怕把人逗急了,刚正要解释,却听见卷发青年懒洋洋又笃定地开口:
“岛中利明。”
“岛中利明想要杀葛兰哈维,所以一定会比任何人都紧张地盯着葛兰哈维的动向,他最有可能看清葛兰哈维喊出我的代号,那他最后认罪时,就有可能提到这件事。”
啊,被猜出来了。
萩原研二发现自己居然毫不意外。
“没错,岛中利明的审讯记录中确实提及了这部分。”
他看看松田阵平意得志满的样子,又想起来,当初松田阵平发现拿错零件之前,已经硬生生用上了各种工具,强行拼出了他本来想要的机枪模型。
“所以我赢了。”
“喂,根本没说要打赌吧……”
萩原研二念叨了一句,在松田阵平威胁的目光中举手投降,
”我这就去警察厅,不盯着你了。你呢,今天有什么计划?”
“我?我现在就出去。”
松田阵平往门口走,“先去研究所,接着嘲笑一下任务失败的琴酒,晚上看zero有没有空,有空的话我有事要和他说。”
他把自己的一天安排得明明白白,结果还没走出去,就被萩原研二拽住了。
“你就穿这身衣服出去?”
“怎么了?”松田阵平低头看了一眼,T恤加上外套,感觉完全没问题。
他想起萩原研二刚刚非要关窗户的事情,察觉出原因,无奈地再次重申,
“我说了我已经没事了,春天穿这些已经不少了吧。”
怎么连他穿衣服都要管了?
结果他说完,萩原研二抓着他的手指骤然扣紧,修整圆滑的指甲都要透过两层衣物陷进他的胳膊。
但萩原研二的声音却是飘忽的,
“小阵平,你刚刚说,现在是什么季节?现在是几月”
松田阵平心里咯噔一声。
时间搞错了?
“春天?三月?”
他努力往后推了推,他记得宫野明美抢银行是2月1日,总不可能短短八天跳两个月吧。
但萩原研二凝视着他:
“小阵平,现在是11月底哦。”
松田阵平的心一下子比外面的风还凉。
11月?怎么可能就11月了?
松田阵平满心不可置信,甚至没有来得及想起时间混乱的问题暴露给萩原研二了。
他满脑子都是上辈子的事情。
降谷零29岁时,曾在12月时突兀地来过墓园。
“我这边的事情,差不多要结束了。”金发青年越发沉稳和谨慎,即使在墓碑前都语焉不详,“我还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如果能……到时候再和你们说。”
但没几天,他第一次见到了降谷零的下属。
那个自称风见裕也的人带了喜讯和噩耗。
降谷零卧底多年的势力被摧毁了,但是降谷零本人牺牲了。
如果那个势力就是他现在所在的组织。
那这十二月的进度也差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