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川柯南给松田阵平打过去电话, 第一句话就是,“我已经找到那个人了。”
但紧接着下一句:“白兰地先生,您能不能过来救我一下。”
他甚至在代号后面加了敬称。
然后江户川柯南哎哟一声,手机大概被人夺走了。那边的背景音略微发生变化, 最后只剩下另外一个呼吸声。成年男性的呼吸。
白兰地等了几秒, 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这个孩子在我手里, 不交钱就撕票”之类的话。
他在组织多年,只有威胁别人的份,还从来没有在电话对面听见这种内容的新鲜经历,一时神色都微微认真了起来。
但那男人开口后, 说的是:
“这孩子胆子太大了,他居然敢跟踪威士忌,刚刚差点被发现。”
事情一下子又回到了白兰地了解的领域。
“波本。”
白兰地还未能在脑海中完全拼凑出金发青年的形象, 却自然而然的先说出了对方的代号。
……和波本这么熟悉吗?
白兰地为自己的反应怔愣了片刻, 那边就又传来了衣物摩擦的声音。
他听觉灵敏的分辨出来,默然片刻:“柯南在你手里?”
白兰地的重音放在‘手里’上。
轻轻的叭嗒一声后, 波本若无其事地说:“我已经放下他了。”
“唔……太过分了吧,你刚刚是不是忘记你在捂着我的嘴了。”
江户川柯南又气又无奈,可除了仰头瞪一眼这个被他发现了组织身份的紫灰色眼睛男人以外毫无办法。
而代号波本的家伙丝毫没有羞愧的意思, 厚脸皮地对他笑了一下,甚至还眨了下眼睛。
明明是有些活泼亲和的表情,可他的眼睛中却没有多少情绪,整个人都像是浸在一种古怪又冰冷的矛盾气氛中。
但他和电话那边的松田先生说话的语调, 却异乎寻常的稳定:
“这孩子想和你聊聊, 你要不要过来一下, 我这个位置还算安全。”
白兰地动身,隐蔽地赶往波本报出的地址。
这是一家废弃的便利店, 正门上着锁,里面都是空空荡荡七零八落的货架子。
他绕到进货的后门,江户川柯南就已经跑过来给他开了门。
白兰地走这间连着便利店的小仓库,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好好的喊什么救。”
黑发蓝眼的小男孩讪笑了一下,仓库深处的阴影里,有人没好气地说:
“喊救是怕我让人把他送回毛利侦探事务所。”
他顺着声源看过去,看清了那个金发青年的身影,
“波本。”
正往这边走的波本顿了顿,应了一声,才道,
“先听他说还是我说。”
白兰地便看向江户川柯南,波本的目光也顺着看过来。
江户川柯南顿时如芒在背,他现在要说的事情直接告诉这个波本真的没问题吗?
他用目光确认白兰地的意见。
“没关系,直接说。”卷发青年回得迅速,但回答后又有些晃神。
江户川柯南只好把事情叙述了一遍。
其实说也巧合,他和白兰地分开的第二天碰到一个案子,其中一个嫌疑人是一个独眼男人。等后来案件解决,警察也到了之后他才知道那人恰好是搜查一课的现任课长。
“按理说持有权限的人不可能是一个搜查课的长官,但如果那个人还另有隐藏身份就不一定了。”
江户川柯南小声道,“来找他的下属里有一些看起来不像是刑警。”
“而且我注意到他在眼里滴眼药水,我问了白鸟警官和高木警官,黑田课长之前没有用眼药水的习惯。”
“单眼的人本来就比双眼的人眼睛更加脆弱,我知道有一些新研发的高精度虹膜扫描技术,目前还没有完全优化,可能造成眼睛短时间疼痛。”
白兰地:……
这几条单独任何一条拿出来都不算是什么值得关注的点,但偏偏合在一起,又正好被观察力惊人擅长推理的江户川柯南撞上。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双手抱胸的波本,波本已经面无表情地扭过头看向墙壁了,大概也没想到还有这种精准锁定的方法。
江户川柯南说完这些之后,又解释了他怎么试图接近黑田课长,结果发现了一个行踪不太对劲的公安。他跟过去之后听见对方的代号是“威士忌”,而和他见面的人就是之前见过的金发青年,而且威士忌叫他“波本”。
江户川柯南瞳孔地震。他到底在不知不觉间和多少个代号成员见过面??
就因为一时心情没稳住,江户川柯南差点被发现,但及时避开了威士忌的搜查,最后被波本拎走。
江户川柯南把事情讲了一遍,还担心自己的证据不足,没办法说服松田阵平,但是仰头一看,卷发青年一副了然的模样。
“你早就知道谁有权限?”
白兰地默认了。
“所以你和公安一直有联系?”
“为什么不先担心一下你之前说的合作?这下你就不是先找到的了。”
白兰地刚说完这句话,忽然感觉旁边一束目光投来,他侧头与波本对视,看见那双紫灰色的眼睛中露出轻微的讶异和探究。
在惊讶什么?白兰地忽然有点不自然。但江户川柯南的话又搅散了他情绪:
“因为合作你已经答应了,你想用这个方法来确认我能不能真正帮上忙。现在怎么样?”
白兰地低头凝视这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孩子,指尖缓缓摩挲了一下自己手机。
手机里,有泽田弘树发给他的一封加密音频。
他本应该把它删掉,但却拖延到了现在。而那个音频里就提到了江户川柯南的名字。
而如今江户川柯南又亲自证明了自己。
确实没有理由再拒绝了,即使那背后所代表的可能如此荒诞。
他短暂地眩晕了一下,用力闭了下眼,
“别过来。”
正抬手想扶他的江户川柯南,和反应敏锐的想靠近他的波本都定在了原地。
白兰地轻轻咬了下舌尖,让自己清醒一点,
“江户川柯南。”他郑重地说,“之后可能有不少事情要拜托你了。”
黑发蓝眼的男孩愣了一下,但还是认真的答应下来。
而白兰地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再犹豫:
“boss这边的行动我有一些猜测,但还不能确定。最迟两天后,我会再联系你。”
等江户川柯南离开后,白兰地才看向波本:
“朗姆那边是怎么回事?”
波本目光复杂,声音低了几分,
“这是你之前让我做的,你也不记得了?”
白兰地沉默,连潜伏在朗姆身边和组织已经断联状态的波本都知道了他记忆的问题,谁告诉他的。
他心里面浮现出几个选项,但却一个都不愿意深想下去。
“不记得了。”
他暂且承认了自己的记忆问题,当做他们说的全都是真话,“我让你做了什么?”
波本又看了他一眼,最后从旁边拽来唯一一个凳子,“那我从头讲,你坐着慢慢听。”
“两个月前,昏迷的你被库拉索带走,又在送到朗姆的地盘后被琴酒和、苏格兰劫走后,库拉索私下找到了我,她说……”
“有人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女人站在降谷零面前,银发束在脑后,剔透的异瞳带着不似人类的冰冷,
“‘如果我回到组织24小时没有给你消息,你就尽快脱离朗姆,越快越好,什么都不要等’,这是他的原话。”
当时这句话就把降谷零惊到了,他知道库拉索是接到朗姆令负责带回白兰地的人,而且库拉索之前就曾经帮松田给他带过一次话。
因此不论是从语气还是从其他方面分析,这句话都只能是松田阵平带给他的。
可是什么叫做从朗姆身边脱离?松田知道他是卧底,只要组织不毁灭,他的身份没被发现,他就不可能撤离。
念头在降谷零脑子里转了一圈,他就意识到话里的关键,松田说的是让他脱离朗姆,而不是脱离组织。
直接背叛朗姆,旗帜鲜明地投向boss?
不,如果这样的话,那波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被观察期,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们获取情报的行动。
所以松田阵平所说的脱离只能是……朗姆死亡。
而‘什么都不要等’,是暗示他,不要在等待boss对朗姆动手的时机,直接想办法促成这件事。
但是松田阵平怎么可能会让他这么做,这和他们之前商定的所有计划、对局势的所有讨论和判断都相违悖,就像是在主动帮助组织断尾求生。
降谷零心中疑虑重重,震荡翻涌,表面上却依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像是听见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含笑道: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库拉索垂眸:
“白兰地说,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就让我告诉你。”
‘枪早就帮你校准好了,但这次你得自己去拿。’
不好意思啊,这次没办法把修好的枪直接递给你了。
但金发大老师应该有办法吧。
降谷零恍惚间像是听见了松田阵平的声音。
那一刻,降谷零意识到松田阵平这一次回到组织的行动,一定还隐瞒了他们极其重要的部分,而这部分比他们想象中的危险得多。
降谷零没有等到24小时,波本在组织内经营了那么久,自有情报渠道去调查。
确定查到了白兰地已经回到组织的蛛丝马迹,在表面上有了可以应付的余地之后,他立刻主动向boss投诚。
经历了短暂的考验后,被封锁的另一侧的信息向他重新开放。他眼前的迷雾被吹散,然后悚然的发现,所谓的boss和朗姆的拉扯,只是boss单方面吞没消化朗姆所有的势力的过程。
而朗姆本人在库拉索回去“汇报”时,就被boss身边的那一位计算机天才泽田弘树发现了位置。
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波本为Boss做事,没有联系公安,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Hiro他们。
因为他现在所做的行动本质上是在打乱公安的布置,而他自己甚至都没有合适的理由去解释这件事,如果暴露出来之后,他可能会被公安质疑。
假如提前告诉hiro他们,就必然让他们一起承担相公安隐瞒的风险。
但最后Hiro先曲折地联系上了他,说:
“松田失忆了,他只记得自己是白兰地,不仅完全忘记了松田阵平的身份,还忘记了可以联系上他与松田阵平身份相关的事情。”
像是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悬在心上的剑挥落,降谷零又想起了库拉索转达的那句话:
【枪已经帮你校准好了,但这次你得自己去拿。】
松田也许早就知道自己会失忆。
降谷零心里没由来的生出这个想法,但不安全却没有因为松田阵平可能早做了准备而消减分毫,反而更加浓郁。
松田阵平有所计划,却不肯跟他们说,就说明这个计划一定有大问题。
降谷零想起这件事情,心里的火就一阵一阵的,但现在面前的松田阵平是失忆状态,连身体不适的时候被他们靠近都会警惕。所以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克制着焦躁,把事情细致地叙述了一遍,最后总结,
“从表面上看,朗姆的势力大头已经被boss接收,可据我所知,帕波米特那边应该私自收拢了不少。”
“不过在各国的情报机构眼里,Boss和朗姆的争端范围还在扩大,所以才让Boss抓住机会促成了卧底名单的事情。”
波本的语气冷静,
“他这一步确实是釜底抽薪,将所有卧底架在了火上。但为了达成这个结果,中间牵动了太多人。强行提前吞并朗姆的势力,已经让组织落在了明面上,动用大批人脉立刻处理卧底,又增加组织被狙击的风险。他的手段虽然成功,但和我们之前对boss性格的侧写不符。”
白兰地当即意识到了他话里的意思,缓缓瞪大了眼睛。
果然,波本的声音如惊雷一般炸了下来。
“我怀疑,他没有表面上那么一切尽在掌握。他所做的这些,都是迫不得已,在挽回局面。”
可能吗?
白兰地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了他虽然从一开始就决定毁灭组织,解决boss,但是多年以来已经习惯了Boss的算无遗策。
现在波本却说,Boss其实已经出现了漏洞,只是掩饰得很好?
“怎么会?”卷发青年茫然地问。
降谷零看着失忆后越发沉寂的卷发青年,忽然声音艰涩: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那位Boss逼到这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