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之所以要改变计划, 是因为刚刚的梦。
刚刚他梦见了还在上国中时第一次被邀请参加加宫澄的生日聚会的事情,但是梦里的情况却和现实有一些不同。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小阵平时间混淆,更不知道小阵平已经被组织盯着,却注意到小阵平从那次生病独自留在医院一段时间后, 就一直心情不太好, 有时候一个人坐在一边不知道想什么。
所以整场聚会他都没离开过小阵平身边, 更不存在什么小阵平单独离开他,他追出去却听到加宫澄和加宫正司对话的事情。
刚刚那个梦大概是他对加宫家的怀疑太浓,潜意识便在梦中重构了场景,指向他所怀疑的人。
……也可能是他自己的期待。
萩原研二知道松田阵平已经从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被组织盯上实验后, 就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即使萩原研二能够理智的分析出,就算是12岁的他真的发现了这件事情,可能也帮不了松田阵平, 甚至还可能会连累萩原家。
可夜深人静, 他想起松田阵平疲惫或脸色苍白的样子,想起那双曾经明亮现在却时常涣散而毫无焦点的暗青色双眸……
极偶尔、极偶尔地, 也会不切实际地软弱幻想。如果他真的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发现加宫家有问题,然后就带着小阵平避开了该有多好。
如果他能早点发现,会不会有另外一个结果?
但时光不可追过去, 事情已经发生,伤痕已经刻下,人只能活在现在。于是第二天太阳升起,萩原研二就将其重新埋在心底, 永不再提。
直到今天这个模糊了现实的梦。
萩原研二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手机界面, 上面是他发给松田阵平的两封邮件。
第1封邮件:
【我觉得计划需要调整一下。】
第2封邮件:
【只需关进笼子就行。】
关进笼子指代的是绑架加宫正司,这件事情不能被公安知晓, 因此萩原研二也不会在邮件里直接指名道姓,只要能让松田阵平看懂就行。
萩原研二不打算让松田阵平去拷问加宫正司了。控制住加宫正司,让他与外界断联,然后借此试探更年轻而且还和他们有些感情的加宫澄或许更合适。
松田阵平却迟迟没有回复。
就在萩原研二犹豫要不要打一个电话时,松田阵平那边终于回复了邮件。
【行。】
简短得只有一个字,也没有问萩原研二为什么改变计划。
这正是小阵平的风格,这么简单的计划变更,即使萩原研二不说,他也能够想到原因。
但刚刚从梦中醒来的萩原研二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又找不出原因。
奇怪的忧虑感挥之不去,就在萩原研二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计划哪里有什么问题时,公安那边传来一个紧急消息。
有狙击手直接在办案现场试图狙击嫌疑人,伊达航为了救人受伤了!
遭了!
如果加宫家真的是组织的人,那么加宫叶生和加宫澄连续两人忽然出意外,一定会引起组织的关注,甚至可能会派代号成员过来!
班长和目暮警部他们都是认真负责的警察,绝不会因为危险就退缩。
不能让他们真的正面和组织对上,如果组织确认了他们已经发现组织的痕迹,有可能会想除掉他们!
萩原研二以为自己找到了担忧的原因,猛的抬起头:
“在前面停车,换我来开。”
司机不明所以但服从令地和这位长官换了位置,猝不及防,经历了此生最难忘也最疯狂的飙车。
到了伊达航和加宫澄所在的医院,萩原研二把司机留在车上让他自己缓一会,自己快步走上楼先去见班长,却扑了个空。
“对,我没留在医院。”
伊达航在电话里干笑,“我只是胳膊擦伤了而已,包扎了一下,又没必要住院。”
萩原研二站在医院的走廊边缘,沉着脸思考怎么把人劝回来。
伊达航却像是猜到了,声音颇有些无奈,“我知道你让我住院是因为医院有人守着更安全,但我出来也是有其他原因的。”
“什么原因?”萩原研二问。
伊达航又看了一眼桌子对面眼妆都哭花的三野荣子,和门口站着佐藤美和子和高木涉,沉吟,
“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另外,我想带三野荣子过去。”
几分钟之后,公安接走了伊达航和三野荣子。
萩原研二见到伊达航后,也知道了当时中枪的整个经过。
搜查一课的警察连带三位嫌疑人都在现场时,伊达航忽然发现似乎有狙击手瞄准了三野荣子,立刻扑了过去,子弹险之又险地从他手臂边上擦过。
“毛利小五郎”第一个推测出了开枪的位置,但那个杀手十分谨慎,一击不中之后立刻撤退,增援的警察什么都没发现。
伊达航来医院包扎伤口时,对加宫澄下手的凶手也被毛利小五郎指出,是加宫澄的学弟兼前助理石仓田。
石仓田当时被加宫澄以莫名其妙的理由辞退,一直有心结。他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但前段时间,石仓田在东京偶遇独自在路边似乎在等人的加宫澄。
“据石仓田自己说,他当时停下车,本来只是想向加宫澄表示他不在加宫澄手底下做事,也一样能出人头地。但是才开口打了个招呼,就被加宫澄开口奚落侮辱,说不下去只能仓皇离开,所以就怀恨在心了。”
伊达航说着假咳了一声,先把萩原研二手里的他的伤情鉴定报告抽走,才接着道,
“但当时铃木董事长忍不住说出,石仓田居然是加宫澄推荐到铃木家的。”
本来想瞪伊达航一眼的萩原研二怔住,迅速想通了事情的关窍,有些错愕,
“加宫澄那次资金链断裂没准和组织有关,石田仓可能自己不小心涉及到了什么却不知道,加宫澄……是想保护他?”
“应该是。”伊达航又说,“我离开医院是因为三野荣子想见我。”
“我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了……但伊达警官您救了我,您一定和那些人没关系。”
刚才见面时,这位刚和死亡擦肩而过的三野小姐双手纤长的手指绞在一起,神色不安,语无伦次,
“我不应该说,但是我真的好怕,澄她到底怎么样了,她还好吗,警察可以保护好她吗?”
也许是她真的相信伊达航,也许是生威胁让她彻底防线崩塌,她哭泣着说出了另一件事。
她大学的时候,曾撞见加宫澄和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见面交谈。当时三野荣子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之后吓坏了,跑走的时候不小心落下了东西,被加宫澄注意到。
但加宫澄只要求她保密,并且告诫她如果一旦说出去的话会死。
所谓的决裂,也是加宫澄故意将两人割裂开,以防止她被组织盯上的手段。
“但是他们一直都怀疑我,他们其实早就发现我了……所以才想要杀了我。”
因此,伊达航才决定把她带过来,以免这位三野小姐真出什么事。
“我觉得常冈吉行可能也需要保护。”他说。
萩原研二却摇头,
“公安那边派过去的人问出来了,常冈吉行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察觉出加宫澄的异样,推测出一点加宫澄背后有人控制的可能,担心引火上身,有了想分手的心思。加宫澄主动提出,并且和他演了一场戏。”
组织的人也不太可能几年前就记住了三野荣子,如果真的当初怀疑三野荣子的话,早就动手灭口了。
伊达航不解,“那今天开枪的人为什么冲着三野荣子?”
萩原研二低头看了看手机,“小降谷刚刚发消息说,对三野荣子开枪的是琴酒。”
三野荣子早在七年前就可以寻找警方的庇护,但她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牵连加宫澄,于是选择为加宫澄保守秘密。
加宫家接连出事,琴酒便重新查了加宫澄的情报。于是轻松发现加宫澄费心想要掩盖保护的朋友,锁定了最有可能知道组织情报的三野荣子。
琴酒杀人,从来不需要百分百的证据。
有破绽和疑点就已经足够了。
萩原研二问,
“班长,三野荣子应该还记得当时偷听到的交流内容吧?”
伊达航沉默半晌,
“她记得。”
加宫澄从昏迷中醒来,面对着找自己来二次确认的萩原研二,平静地回答,
“是让我约松田阵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