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小弟子们扛着勺子拎着擀面杖, 心跳澎湃的从竹苑出来,迎面就遇上了过来的屈行一,纷纷行礼:“掌门好。”
“好啊, 又来打搅沈长老,怎么今日这般自觉,居然走得这么早?”屈行一笑骂:“要走就赶紧走, 可不许围在天汀洲外吵闹了。”
小弟子们也委屈,“哪里是我们吵闹,分明是小师叔……”
恐吓人。
那日结界撤去后,小师叔食指搭在唇前,示意他们莫要出声时,有位掌座不服,妄图偷袭小师叔, 小师叔仅仅抬指虚空一点,那人就在刹那间被凌厉的劲风撕成碎片,血花刮得到处都是。
然后又眼睁睁看见小师叔操纵了几道墨色如游蛇般灵活的气,硬生生将好几个有头有脸, 试图一起反抗的掌座长老舌头拔出,又差点挖了一个人的心, 说什么白眼狼,给你们机会不中用,不记恩情之类的话。
有位头一回来天汀洲,受不起惊吓的弟子,被腥风血雨一刮, 当场就被吓到叫出声晕了过去。
即便天汀洲前面再怎么闹得乱哄哄, 也没人敢去惊动沈长老,有弟子去清理地上血淋淋舌头的时候, 吐了好几回。
小师叔不伤他们,只负手站在不远处,用黑沉的眸子不轻不重从他们身上掠过,如看一群死物,眼底透出一股子寒劲。
光想想,都感到有些后怕。
有弟子嘀咕:“也不是我想先走,我还想听沈长老讲道,可那剑提在手里,如芒刺背,脖子发凉,我老有种小师叔想弄死我的感觉。”
其他弟子深有同感,恍恍惚惚点头:“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
屈行一怜爱地拍拍他们脑袋:“那不是错觉,你们小师叔那是真心想弄死你们,快跑吧。”
小弟子们抖了抖,抱紧了各自的武器。
快跑!
后面的屈行一哈哈大笑,周江南架着两只老母鸡路过,见怪不怪道:“掌门,吓唬一群小年轻有意思吗。”
“逗他们玩呢,胆子真小。”
屈行一笑完拍了拍衣摆的灰,视线扫过不远处被结界完全笼罩看不清內况的小土丘,眸色深了深,什么也没问,轻哼着欢快小曲朝后院走去。
*
后院。
红枫被风轻轻送到沈越山案前,他在长廊下摆了一个小案几,靠坐在檐边,案几上一叠空白宣纸,角落一个空碗。
红枫压到宣纸上,浓烈的颜色似乎比朱砂笔迹还要艳上三分。
轻轻拂开红枫,沈越山无奈叹道:“……容荒,别闹。”
容荒收回一缕鬼气,一副无知无辜的模样道:“什么?我在种花。”
沈越山摇了摇头,轻轻拂开红枫,朱笔在宣纸上落下痕迹,最近晦涩难懂的地方都和小弟子们交代过,剩下一些细枝末节,一一讲过去太麻烦,自然要记下来随后交给霍洵,让霍洵去教导那帮弟子。
最近天道朝气与神魂融合的很稳定,也确确实实将他溃散的神魂聚拢,让伤势不再那么严重。
可他也同样在压制这股力量,尽量不去炼化,但他神魂破碎如干涸的大地,对这几缕天道朝气很是受用。
即便天道无形无相无识,却也会找时机收回他这片天道规则的化身,让天道彻底回归完整。
他是天道规则的一片化身,理论上来说他就是规则,天道不能对规则动手,也没办法对规则动手,但它会想尽办法,让规则自行归位。
无论是天命也好,或是济世镇出现的天火异兽,又或者是其余他不知道的事,每一步都推着他。
包括目前为止,天道还是想收回他这片规则。
因此天道朝气是一把双刃剑,他若借用天道朝气修补好神魂,那么天道也可以借着这股天道朝气让他神魂脱离躯体。
他并没有那个心思去和天道争个高低,所以他不能炼化这股力量。
可惜世间灵气对他的神魂无用,那如被撕碎的宣纸粘合起来的碎裂到不能再碎的神魂,也只能用天道朝气维持平衡。
若非那日容荒带来了天道朝气,恐怕前些日突然找上门的一群仙门世族,能直接把他逼迫到神魂消散。
因为没有天道朝气修补,他连灵力都不方便动用,牵一发则动全身。
思及此处,沈越山长睫轻抬,目光掠到不远地方,明明身形高大却心甘情愿挽起袖口,俯身弯腰松土,栽种蓝铃草的容荒。
……他或许对容荒太苛刻了些。
昨天翻过的一本书,书上还说过,长者理应对膝下子女宽容。
容荒如此心细,孝顺听话又懂事,他也……不该对他太过严厉。
沈越山垂眸,朱笔在宣纸上继续写着。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打算尽快把这些细微偏差的地方撰写好,把天汀洲封锁一段时日。
要分精力顾及天道朝气的事,他近来感到格外费神疲累,偶尔也会想独处,得一些清净。
正想着,一向不让人清净,十分热情好客的屈行一却刚好来了,顺便带来一个让人不是愉快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