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周煜林看得有些入神了,他也说不清自己被什么打动了,只是此刻的场景,确实让他的心脏变得柔软又温暖。
手机忽然响起,周煜林下意识按了接听。
楼下的男人正拿着手机贴在耳边,温柔的嗓音混合着烟花炸空的声音:“这位先生,我有那个荣幸,被允许跟你一起过年吗。”
周煜林张了张嘴,还没回答,又听见靳修臣说:“这场烟花是我送你的诚意,如果不够,我可以让满城的烟花,都为你一个人绽放。”
周煜林忙说:“够了。”
满城的烟花太铺张浪费了,而且他不喜欢那么高调。
电话里,靳修臣似乎轻笑了声:“那我现在可以带着你的儿子进屋了吗,他很想你。”
“我也是。”
周煜林:“你们来吧。但我没做饭,多两个人,你可能得自食其力。”
他边说边抬脚往楼下走。
靳修臣:“好的。交给我,今晚你们父子俩等着吃就好。”
听到‘父子俩’三个字,周煜林心里涌起了一股很奇妙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很具体地感受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不再是漂泊的浮萍,他有了需要庇护的小船,这艘小船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锚点。
拉开门的瞬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被冻得通红的两张脸。
两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那样整齐又明亮地望着他,让周煜林的心口又一软。
他平时不是那么容易心软的人,所以周煜林想,一定是因为自己太过孤独,这个日子太过特殊了,这两个人来的时间点又太过恰好。
一定是的。
周煜林让开身子:“进来吧。”
靳修臣进了屋,周木木却忽然转身跑向刚才站的地方,然后蹲下被棉袄包裹得臃肿的小身子,从地上捧起一个什么东西,又兴冲冲地朝周煜林跑回来。
等他近了些,周煜林才看清,他手里捧着的,是一个小小的雪人,用木棍插在身子上做手,眼睛是两颗泥土豆子,脖颈上围着一个用菜叶子做成的围巾。
周木木顶着被风刮得微红的小脸,献宝似的把雪人捧给他:“爸爸!给你!”
周煜林低头看了会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木宝好厉害。但爸爸是大人了,爸爸不玩儿雪人。”
周木木歪着头看他,平静道:“可是爹爹说,以前爸爸很喜欢雪人,每年冬天爸爸都会在院子里堆雪人。”
周煜林愣了下,有种大梦恍然的感觉,是啊,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怎么爱堆雪人了呢。
大概不是不喜欢雪人了,只是年龄到了,生活和现实的一堆重担,把他这点为数不多的乐趣也磨掉了。
周煜林弯腰摸了摸周木木的头:“是的。爸爸现在也喜欢,爸爸只是不经常玩儿了。”
周木木:“那我们把它拿进去吧,放在爸爸卧室的窗台上,这样爸爸每天都能看到雪人,心情就会好。”
周煜林浅笑:“好。”
此时靳修臣正一趟又一趟地,从车里把他们带来的东西,都搬进屋里。
周煜林看见了,双手垂立站在旁边:“需要帮忙吗。”
靳修臣:“不用,我快完事了。”
又忽然想起什么,把一个袋子递给周煜林:“林林,把这个拿进去吧。”
周煜林打开看,里面是一堆红艳艳的窗花,对联,还有小彩灯:“这个,弄起来很麻烦吧。”
他就是觉得,反正这个年他也就一个人过,没必要弄得这么隆重,凑合一下过过算了。
靳修臣却看着他:“林林,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让你凑合着过年。”
周煜林顿了下,有些微妙地别开头去。
这个人,怎么总能猜到他心里想什么。
靳修臣忽然上前两步,抬手抚上周煜林的脸,那么温柔:“宝贝,你以前,分明很热爱生活,很注重仪式感的……”
周煜林心头微颤,说不清是因为时隔五年的‘宝贝’两个字,还是因为靳修臣说的这番话。
是的,他以前是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
还记得跟靳修臣分手前的那个春节,哪怕他一个人在家,也会张灯结彩,也会做一桌子菜。
他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样,得过且过的样子呢。
大概是,心如槁木,生活没有色彩,所以他也没有了活力了吧。
人没有热爱的人,热爱的事,就会慢慢变成这样,变得——学会将就,随便活活。
靳修臣浅笑:“好了,我得去厨房忙活了,你跟木宝玩儿一会儿吧,也许会稍微久一点,没关系,我准备了你爱吃的零食,你饿了可以先垫垫肚子。”
周煜林:“好。”
靳修臣一头扎进厨房,忙了两个小时。
这个时段,周煜林就在客厅里,先是把对联和窗花都贴上,然后抱着周木木一起玩儿了下游戏。
不知过了多久,厨房里传出一声:“吃饭了!”
下一刻,周木木立马从周煜林的怀里起身:“我去洗手!”
屋里飘荡着饭菜的香气,周煜林坐在地上,他这个角度,能看见厨房里正系着围裙忙碌的男人。
看见周木木穿着棉袜满屋子乱跑。
看见小狗闻到饭菜香味探出小脑袋来。
刚好,能看见整个家,整个人间。
此时靳修臣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见他在出神,不觉笑起来:“林林,收拾一下吃饭了。”
周煜林睫毛微颤:“好。”
他有多久,没有过这种胸腔被湿淋淋地填满,好像有点酸涩又好像很温暖的感觉了。
家的感觉。
吃饭时,靳修臣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放着春晚,一家三口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饭。
周木木给周煜林剥虾:“爸爸,吃。”
靳修臣也剥好虾,放进周煜林的碗里,一边瞄了眼周木木剥的虾,轻描淡写地说:“吃我的,小孩儿剥不干净,虾线都还在。”
周木木不服气地看着他:“你太幼稚了。”
竟然用这种污蔑的方式来跟他争。
靳修臣:“嗯,你不幼稚。你不幼稚跟我比速度。”
刚才周木木就是看他先给周煜林剥的虾,然后受到了启发,也跟屁虫一样,开始给周煜林剥虾。
周煜林看着碗里的两只虾,看了很久,然后夹起来都吃了。
又对周木木说:“木宝你自己吃。”
于是靳修臣露出了一点得逞的笑,朝周木木扬了扬下巴:“是的,小孩子把自己顾好,就是给大人省事儿了。”
周木木委屈地望着周煜林:“爸爸我不乖吗,给你添麻烦了吗。”
周煜林不轻不重地给了靳修臣一个眼神,然后伸手摸摸周木木的头:“没有。你很乖很听话。快吃吧等会儿凉了。”
于是周木木也露出了一点得逞的笑,朝靳修臣扬了扬下巴:“那我今晚可以跟爸爸一起睡吗。”
周煜林:“当然。”
周木木眨巴着漆黑的大眼睛,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
靳修臣拿着筷子,忐忑又小心翼翼地问:“我,我可以留下来,过夜吗?”
周煜林想了下,又看了眼窗外下得绵密的雪,很轻地说:“留下来吧。”
总不好人巴巴地冒着寒天来给他过年,他吃完了就两嘴一抹不认账,在这么大的雪天里,把人赶出去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靳修臣先是怔了下,随后垂下眼,什么也没说,只是给周煜林夹了很多菜:“多吃点。”
他很高兴,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又怕在周煜林面前失态,所以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吃饭完,靳修臣在厨房洗完碗出来,发现周木木已经玩累了在沙发上闭眼睡着了。
而周煜林正抱着他,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望着窗外的雪,不知道在想什么。
靳修臣轻手轻脚地过去,挨着他旁边坐下,也伸手去摸周木木的头发:“是不是今天我不来,你就随便吃点应付下了,连年都不打算过。”
周煜林诚实回答:“是。”
靳修臣:“为什么。”
周煜林:“一个人没有过年的必要。”
靳修臣看着他,带着几分审视:“是不想过,还是没必要?”
在这样的目光下,周煜林就知道,他的心思瞒不过靳修臣。
是不想过。
一个人过有什么意思呢。
房子装潢得越喜庆,饭菜做得越丰盛,越是衬得屋里空荡荡的,好像藏了什么吃人的怪兽,而这头怪兽的名字,叫做孤独。
靳修臣很心疼地轻叹一声,捉住他的手,爱怜地捏捏他的指尖:“如果今天只有你一个人,你要怎么办啊林林。”
周煜林垂下眼:“就这么过呗。怎么都能活。”
电视上刚好在放一些,有关年轻人不结婚的话题。
周煜林轻声喃喃:“就好像,结婚和不结婚,只是一个选择而已。”
“选择结婚的人,虽然会有一个温馨热闹的家,但要承担家庭的责任,选择不结婚的人,虽然一个人孤孤单单,但也自由自在,不用背负什么。”
人生就是很多道选择题,从来没有对错,只有选择不同而已。
而怎么选择,取决于每个人不能舍弃什么,不能忍受什么。
反正人生都是苦难,大概是选择自己更容易接受一点的苦难。
靳修臣看着他,忽然凑上前,一只手掌住周煜林的后脑勺,拉近两人的距离。
然后把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周煜林的额头上,嗓音温柔:“林林,搬过去跟我和木宝一起住好不好。”
靳修臣怎么都忘不掉,今天下午,周煜林独自立在楼上窗户口那一幕,那样毫无生气,那样孤独,像是一只落单的小鸟。
那么让人心疼。
周煜林没抗拒他的亲近,只说:“我一个人过也挺好。”
鼻尖是熟悉又让人贪恋的气息,靳修臣闭上眼,手指摩挲着周煜林的后脖颈:“但你需要家。”
周煜林怔了下,他很想倔强地否认,但最终喉咙动了动,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是的,他需要家。
或许很多人并不需要家,认为自己也能过得好,但人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评判他人,太狭隘了。
至少,周煜林就长成了一个需要家的人。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抵御某些时刻,比如今天下午一觉睡醒后,那种快要将他吞噬的极致的孤独感。
周煜林害怕孤独,所以哪怕满满咬了他好几次,他仍然把满满留下了。
过去几年在国外上学,还有老师和师哥师姐陪着他,周煜林曾经天真地以为过,哪怕没有爱情,没有家人,但他有关心自己的朋友在,也能抵御孤独。
但在师哥师姐们毕业后,他们不得不分道扬镳后,周煜林才明白,没有谁能永远陪着谁,朋友只能陪着你走一段路,到了岔路口就要各奔东西。
于是周煜林又变成了一个人。
他想要一种极致暴烈的感情,来填满他。
想要有人陪在他身边,拥有一个家,驱散那份孤独。
如果说,这样的他跟五年前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如今的周煜林,学会了不把自己的孤独,情感需求,去寄托在别人身上。
不会再出现为了谁,为了让自己不孤独,将就着跟伤害自己的人过,去作践自己。
他能更多的,用自己的内核力量,去独自面对孤独。
而今,孤独对他来说不是一种处境了,而是一种选择。
就看周煜林,是愿意选择自己一个人一直孤独着,还是选择迈入靳修臣为他打造的,梦幻一般温馨的家。
靳修臣在他脸上轻啄了一口:“搬过来一起住好吗,我会给你一个家。”
周煜林因为他的动作,身体轻微地颤动了下,呼吸都屏住了一瞬。
但发现自己并不排斥,所以就由着靳修臣了。
靳修臣想了下,改口说:“不,我说错了,是你给我一个家。我恳求你,给我一个家好吗。”
周煜林眸子颤动得厉害,不知道该说什么。
靳修臣:“没事的宝贝,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你慢慢的,不要害怕,不要不安,不要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不要孤独……”
男人的嗓音那么轻柔,仿若四月的春风,带着极致的深情和爱恋,就那么一点一点的,将周煜林心脏周围的硬壳,给融化了。
这一晚,周煜林抱着周木木睡的,靳修臣自己一个人睡客房。
接下来好几天,一家三口都黏在一起。
每天一起做饭,一起打扫卫生,一起玩儿牌,一起看电视,一起遛小狗堆雪人……
从来没有过的温馨和幸福,将周煜林笼罩着,他都不知道,原来人活着,还能这么快乐。
直到不知道第几天,年过完了,年假也放完了。
周煜林该上班了,靳修臣也该上班了,他们回到了各自生活的原位。
偌大的房子,好像一下变得那么空荡,周煜林只觉得,自己的心都仿佛被挖走了好大一块。
这种感觉,叫做‘戒断反应’。
因为过去的一段时间太幸福了,所以落差极大,戒断反应尤为的强烈。
那一整天,周煜林都很难受,像是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工作的时候,也一直走神,画设计图老是画错。
等傍晚下班时,周煜林回到家,却发现家里的门没锁。
他以为是师姐回来了,也就没太在意。
直到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饭菜香气。
直到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朝他狂奔而来,随后一个软糯的小团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喊他爸爸。
厨房里的男人手里还拿着锅铲,笑着靠在门边看他。
周煜林怔住了:“你们……”
周木木抱着他的大腿,抢答:“韩姨说了,这个房子我们也可以来住,还给我和爹爹配了钥匙,所以今天开始,我和爹爹要搬过来了。”
周煜林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昨晚还空荡得让人害怕,现在却又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房子,他愣神了好久。
靳修臣端着菜出来:“洗手吃饭吧。”
周木木拉着周煜林的手:“爸爸快点,去洗手。”
周煜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扯出一个微笑,又是怎么走进洗手间的。
等回过神来,他抬头望向镜子,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神情那样柔和。
又想起过年前,靳修臣跟他说过的那番话:“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时,觉得动容,幸福,开心,不要压抑,去享受它们。”
周煜林抬起手,摸上自己的脸,很轻地叹了一声。
是啊,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觉得幸福,就接纳它吧,及时行乐。
周煜林洗了把脸,转身出去。
刚踏入客厅,就听见父子俩在争什么的声音,那样热闹,驱散了一些孤寂。
让周煜林被挖空的心脏,填得好满好胀。
这天晚上,周煜林睡得尤其的好。
后来的一段时间
早上一醒来,就有做好的早餐送到嘴边,衣服也有人熨烫工整,卧室的窗台上,也开始有了鲜花,每天都不重样。
这种感觉,周煜林很难形容,如果非要找两个字的话,那大概是——踏实。
就像一个在空中飘了很久的人,忽然一脚踩到了实地上,虚无的世界被彩色一点点填充。
这天,靳修臣开车送周煜林去上班。
路上时,周煜林望着窗外,想了很久,才开口说:“其实,可以请一个阿姨,那些家务你不用亲自动手做。”
他已经好几天,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靳修臣的房间里还开着灯,听见靳修臣跟人开电话会议的声音。
既然这么忙,为什么还要亲自做家务,周煜林不理解。
他们的经济条件,也不是请不起家政阿姨。
家务活,说累也不是特别累,就是很多繁琐的小事,很多每天都需要重复的工作,极其耗费一个人的耐心,精力,尤其耗费时间。
靳修臣在外面谈生意,一小时就是上千万,把这时间拿来做家务,周煜林都替他觉得可惜。
多挣点钱不好吗。
刚好车子被红绿灯拦住了,靳修臣偏头看他,眼神变得温柔,他嘴角微动,笑起来:“那林林,这样的家让你幸福吗。”
周煜林有些不自在地承认:“嗯。”
靳修臣分出一只手,去握住他的手:“这就是过去十年,你带给我的感觉。”
他嗓音很轻,似乎在回忆:“每天一回家,就有人迎过来,接过包和外套,体贴地问一句今天累不累,饭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早就倒好了的爱喝的饮料。”
“屋里的鲜花永远不会凋谢,沙发和餐桌永远整洁干净,卧室的床铺被子,永远柔软舒服,味道清香,让人一躺下去,就能忘记所有烦心事。”
“一条乖巧懂事的小狗,一个温柔体贴的爱人,一家人虽不热闹,但胜在温馨幸福……”
这就是过去十年,周煜林给他东西。
一个人间天堂。
不然靳修臣也不会,在心理扭曲阴暗到得了病的情况下,还撑了那么久。
哪怕重度抑郁,但在周煜林离开他前,他都没有动过自杀的念头。
因为周煜林给他创造的人间太过美好了,家太美好了,他舍不得去死。
靳修臣这辈子,得到的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周煜林给他的。
现在他在学着曾经周煜林的样子,去还原那样一个幸福的家。
他知道,他的林林一个人撑了那么久,已经累了,需要这样一个地方落脚休息了。
听着靳修臣嘴里讲述的那些,周煜林垂下眼,沉默了很久。
靳修臣继续说:“我知道你怕我工作忙,替我觉得可惜。”
“但林林,我的志向,从来都不在事业上。包括过去那十年,我所有奋斗目标的终点,都是为了能跟你过上好日子,不再让你吃苦。”
“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别担心我。我会安排好一切。”
周煜林微微攥紧手指:“随便你吧。”
靳修臣看着他浅笑:“不过,再过几天,我马上就不忙了。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周煜林只是略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深问。
直到几天后,卫远跟他说,公司刚招聘了一个助理。
看到那个新人助理的时候,周煜林眼前一黑,惊不惊喜他不知道,有点惊吓。
靳修臣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老板好。”
周煜林皱着眉把他拉到一边:“你做什么。”
靳修臣无辜:“打工啊,看到你们待遇不错,就来了。”
周煜林:“……”
他就不信,靳修臣是盯上了工作室每个月那紧巴巴的四千块工资。
靳修臣看破了他的想法,笑眯眯的:“四千工资是有点少哦,但能跟老板近距离接触,这是天大的好待遇。”
周煜林捏了捏眉心,把他往外推,跟卫远说:“重新招一个助理吧。他不行。”
卫远顿时就不同意了:“为什么啊!他多好啊!他有人脉,能帮咱拉合作商,还会谈生意,以后那些我俩不想去的应酬场合,他一个人就能顶上!”
周煜林盯着他:“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算起来靳修臣还是卫远的顶头老板。
卫远很震惊,完全不理解周煜林怎么问出那句话的:“怎么不合适啊,他多棒多全能啊!”
靳修臣赞同地点头:“是的。”
一时间,周煜林竟然无法反驳,但他总觉得心口堵堵的。
就好像,看见有人用一辆大卡车,去拉一颗石子,那么离谱荒诞。
靳修臣轻轻扯住他的袖子:“让我留下来吧。我什么都会。不会的也可以学。”
周煜林啧了声:“算了。”
卫远拍拍靳修臣的肩,难得露出了笑:“好好干。”
又想起什么,同周煜林说:“对了,今晚不是有个难搞的大客户吗,把你的设计图都驳回了好多次那个,说是约咱线下见面,商讨下未来一年的合作。”
“就让靳修臣去呗,他肯定能搞定。”
周煜林:“我去吧。”
毕竟是大客户,如果工作室的主设计师不到场,显得很不尊重,没有礼数。
靳修臣在旁边接上一句:“我跟林林一起去。”
周煜林看了他一眼,默认了。
晚上时,两人到了跟客户见面的包厢,但客户还没来。
安静很久后,周煜林忍不住问靳修臣:“你到底想做什么。”
放着靳家那么大的家业不管,来他这个连靳修臣身价的零零零头都比不上的小破工作室。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靳修臣平和又温柔地注视着他:“林林,你还记得很多年前,我事业刚起步时的情景吗。”
周煜林抿唇:“你想说什么。”
靳修臣抬手,替他剥开眼前的碎发:“那时我们都刚毕业,你看我创业那么艰难,又没钱请别的人,你就辞掉了自己的工作,一心一意地来帮我。”
“你当年为了我的事业,付出了那么多,我怎么就不能给你当助理?”
周煜林怔了下,睫毛轻颤:“那不一样。我那时的工作,工资也只有三四千,但靳家那么大的家业,你说丢就丢……”
靳修臣打断他,在他脸上轻啄:“你当年的事业,难道就不是事业吗。为什么要用价值去衡量呢?”
“我只知道,你为我付出了自己的事业。如今你终于有了自己想做的事业,而我,只想成全你。”
周煜林被他亲得耳根发热,偏头躲了下。
靳修臣笑着,继续说:“或者,你其实更想让我用靳家的权势,来帮你?只要你愿意,靳家都是你的,我都给你。一切都给你。”
周煜林轻抽了一口气,忙说:“不,不用。你还是当助理吧。”
他知道靳修臣不只是说说,这个人疯得厉害,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但他要靳家来干嘛,他承受不起。
周煜林的物欲并不高,与其说他创立工作室是挣钱,不如说是为了给自己无趣的人生,找点目标,享受奋斗的过程。
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活着的意义,才能让自己不像以前一样,被局限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中,生活只能围绕着一个男人打转。
周煜林:“那你的公司呢,你来了我这里,你的公司怎么办。”
靳修臣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眼角:“傻子,我难道不会聘请高等人才,帮我管理吗。”
其实到周煜林的工作室来,给他当助手这件事,靳修臣早在过年前,就在谋划了。
只是公司太大,需要交接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才耽搁了那么久,所以过年前,靳修臣才因为太忙,稍微有些忽视了周煜林,让周煜林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
但往后,他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周煜林,再也不会让那样的事儿发生。
周煜林松了口气:“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两人刚聊完,气氛正好时,包厢的门开了。
一个地中海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看到周煜林时,他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你就是那个大设计师吧。”
周煜林站起身:“是。”
地中海心说,看起来也忒年轻了,而且透着一股子清高劲儿。
等会儿谈合作的时候,他非要杀一杀周煜林的清高。
这时,男人的目光扫到了站在阴影里的靳修臣,他视线顿住一瞬,总觉得这人眼熟。
直到靳修臣首先开口说:“你好啊杨老板,前几天刚见过,这么快就忘了我?”
杨老板眼睛缓缓睁大:“你、你是靳先生?”
他语气顿时恭敬许多:“您怎么在这儿啊,嗐,我就说出门时喜鹊儿老叫,原来是要碰上贵人。”
靳修臣拉着周煜林坐下,从容有余:“我陪我老板来谈生意,不过今天我就是个配角,主要是我老板跟你谈。”
杨老板嘴角抽抽:“您老板?”
靳修臣温柔地看了眼周煜林:“就是他。”
杨老板僵硬一瞬,勉强地笑起来:“啊,周老板,抱歉抱歉,刚进门时脑子不清醒,您见谅。”
周煜林保持着基本的礼貌:“没事,我们可以开始谈正事儿了吗。”
杨老板正要说什么,靳修臣忽然慢悠悠地开口:“杨老板,没事,您合作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靳修臣:“我老板一向脾气很好。”
他特意咬中了‘脾气好’三个字。
杨老板试探地问:“那今天,我跟周老板之间的事儿,靳先生您……”
靳修臣点头:“嗯。我不掺和。你们自便。”
杨老板着实松了口气,忙拿出一份文件给周煜林看:“您先瞧瞧合同。”
周煜林越看越皱眉,最终说:“这个利润分红,我接受不了,太低了。”
杨老板:“诶,不低了周老板,都是这个价。”
靳修臣也凑过去看了看,顿时眯起眼,看着杨老板:“我老板脾气很好,没事,你跟他好好谈。”
杨老板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一直强调周煜林‘脾气好’。
然后就听见靳修臣说:“但我吧,脾气不太好。护短,记仇。”
顿时,杨老板心头一咯噔,什么都懂了。
他忙收了文件:“那我回头让人再重新做一份合同,利率分红什么的,我让人跟周老板再商洽一下,周老板,您看行不?”
周煜林:“可以。”
他知道,这个杨老板面上对他恭敬,实则是惹不起靳修臣。
但周煜林也不是傻子,有靳修臣这个人脉,为什么不用?
他才不会做那种,非要跟前夫划清界限,毫无意义的蠢事儿。
商场多难混,周煜林已经感受过了,他真的不适合这种环境,只想一门心思搞设计,提升自己的设计水平。
靳修臣愿意无条件地帮他挡着,帮他处理这些让他反感恶心的事儿,他受用就好。
周煜林没发觉,他其实已经潜意识把靳修臣,划分到了‘自己人’这个范畴,所以才能心安理得地,去享受靳修臣给他带来的便利。
等出了餐厅,外面下着大雪,纷纷扬扬的,像是一场神圣的祷告。
周煜林忽然停住脚步,站在屋檐下,就那样看着远方。
靳修臣帮他理了理围巾:“怎么了?”
周煜林:“雪,很好看。”
靳修臣望着他被光晕染得柔和的侧脸:“你等我一下。”
周煜林:“?”
回过头,只看到靳修臣跑远的身影。
周煜林就站在那里等着,过了几分钟后,细密的雪片中,一个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地朝他走来。
这一瞬,周煜林愣了下,脑子里一些记忆被唤醒。
他想起大学的时候,好像有过很多这样的瞬间——他在原地等,靳修臣冒着风雪去给他买烤红薯,买好后揣在怀里,巴巴地护着带回来给他。
等周煜林回过神,就对上男人带笑的一双眼。
靳修臣从怀里掏出一个烤红薯,掰开了捧着递到周煜林嘴边:
“过去很多年了,不知道你还爱不爱吃。刚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摊子,就想着给你买一个。”
周煜林看着他,轻缓地眨了下眼。
靳修臣的脸被风雪打得通红,他笑着:“林林快咬一口,清甜的。热乎乎的,吃了暖胃。”
“刚才你都没吃东西,先用这个垫垫肚子,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于是周煜林低下头,从他手里去咬了一口,又甜又绵密的烤红薯,入口即化,让人一整颗心脏都变得温热柔软。
靳修臣:“好吃吗林林。”
周煜林浅笑,眉眼都舒展开:“好吃的。”
他伸手要去把红薯接过来,但靳修臣却不给。
靳修臣说:“你弄脏了手就不好了,我捧着喂你吃。”
周煜林有些难为情,瞳孔闪动两下。
靳修臣又问:“我可以尝一尝,这个红薯甜不甜吗。”
周煜林:“嗯。”
于是靳修臣凑近了,偏头在周煜林的唇上啄吻了下。
吻完后,他慢慢退回来,心跳如擂鼓,小心翼翼的目光看周煜林:“甜的。好甜。”
见周煜林不说话,靳修臣喉结微动,大着胆子说:“林林笑得太好看了,我情不自禁。”
过去五年,哪怕在梦里,他都没见过周煜林对他那么温柔地笑,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几度。
周煜林还是没说话。
靳修臣有些紧张了:“你要是生气,就打我。甩我耳光都行。”
周煜林这才缓缓地,把目光投向他,但只看了一眼,就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地缩了回去。
他声音很小,像是生怕靳修臣听到,又像是怕靳修臣听不到:“下次……你可以先问问我。”
靳修臣整个人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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