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你照顾，你赶紧走吧。”
柳林帆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板着脸驱赶他：“我现在就只想一个人待着，你以后不准私自进我家里。”
柳林帆朝他摊开掌心：“把钥匙还我。”
姜森垂眸睨了眼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里，笑道：“我答应了一昔要照顾你，言而无信可不是我的作风。”
柳林帆知道，这把钥匙是没法要回来了。
他恼了，一把打掉姜森的手：“你听不懂人话吗？还是我把话说的不够清楚？”
“你拒绝是你的事，我追求是我的事，”姜森动作优雅地给他拉开椅子请他入座：“这是我的自由。”
柳林帆：“……”
他抗拒无果，在餐桌旁坐下。
满满一桌子分量足够柳林帆吃两天了。
姜森坐在他旁边，给他夹煎饺：“尝尝看，我特意给你做的。”
柳林帆不动声色瞟了眼姜森身上干干净净的围裙，咬了一口咽下肚，漠然道：“记得给人店家一个五星好评，大早上的做这么多菜送过来应该也不容易，最后功劳还要被你顶包抢掉，落不到一声好。”
姜森见事情暴露，笑出了声：“哎呀，小舟真聪明，还是瞒不过你。”说到这里还故作伤心模样：“我就是想让你夸夸我而已。”
“你少来。”
废话，柳林帆又不是智障。
姜森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家里保姆一大堆，做什么都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他要是会做饭，母猪就会上树了。况且这满满一桌子菜做下来肯定要费不少功夫，他身上的围裙干干净净，一丁点油渍都没沾上，也没从他身上闻到一丝油烟味儿，鬼才看不出他在撒谎。
“好吃吗？好吃明天我再给你买。”
“明天不准来。”
“那就……”
“后天也不可以。”柳林帆搁下筷子，注视着他：“你以后都不准来，我不想看到你。”
姜森莞尔，主打不听人话：“好，我一定会来的。”
柳林帆：“……”怒火发不出去，越烧越旺，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继续吃饭。
“吃饱了我带你出去玩。”
柳林帆头也没抬：“不去。”
“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我要在家睡觉，不想出门。”柳林帆特意加上一句：“主要是不想和你出门。”
他故意想要惹恼姜森，谁知姜森现在忍耐度直接拔到了珠穆朗玛峰的高度，缓缓摇了摇头，道：“那可真叫我伤心。”
一丁点都没看出来他有伤心的样子。
稀里糊涂填饱了肚子，柳林帆去洗了个澡，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他也没管，懒洋洋地坐在地毯上打起了游戏。
姜森又不识相地凑过来，“头发吹一下吧。”
“不用。”大夏天的，他头发又不长，一会儿就干了。
他低头只顾着玩游戏，等察觉到不对劲时，头发上已经罩了一块干干净净的毛巾，姜森坐在他身后，轻轻给他擦起了头发。
隔着毛巾都能感受到姜森手上的力道和温度，怪别扭的。
柳林帆扭头躲了一下：“我不要。”
“好，别动。”
嘴上说着好，动作却根本没停下。柳林帆被他擦着头发，心不在焉，游戏也很快就输掉了。他盯着灰色的页面，久久没法动弹。
说不上来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冻住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好了。”
擦干头发，姜森顺手将黏在柳林帆脸颊上的一缕湿发拨到耳后，温热的指尖似是一片羽毛轻飘飘地刮过，柳林帆背上汗毛倒竖。
他坐不住了，噌的站起来，一声不吭穿鞋就离开了家。
一开门，外头滚滚热浪袭来，柳林帆顷刻间就出了一身细汗，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但家里是没法待了，他不想回去。
他没办法和姜森两个人独处。
气氛总是越来越怪。
他干脆直接去了不远处一家商场，买了杯奶茶，去看了一部长达两个多小时的电影来打发时间，他手机开了静音，等看完电影出来，果不其然上面多出了几个未接电话和信息。
都是姜森发来的，问他去哪儿了。
柳林帆才不会告诉他。
他无视信息，把手机又揣回兜里，正想着接下来要去哪里打发时间时，想起这附近新开了一家甜品店，最近宁一昔工作忙，情绪也不太好，吃点甜食放松下心情也好。
他搜了下导航，那家甜品店步行过去大概十五分钟，他就依着导航路线慢吞吞地往目的地走。
走了两个红绿灯，穿过一条小巷子，他才终于找到了那家店，他已经热出了一身汗，累得不行，赶紧推门进去吹空调。
他挑了一块戚风蛋糕，又买了点水果蛋挞，去收银台付账时，他注意到了排他前面的一个男孩子。
男生大概十四五岁，很瘦，一直低着头，从柳林帆的角度能看到他后脖子上凸起来的骨头。他的衣服和裤子也看上去很旧，因为经常清洗已经褪色到发白，裤腿上还打着一块不明显的补丁，显然家境不是很好。
要是只这一身打扮并不会引起柳林帆注意。
主要是这个男生一个人却买了大概三人份的东西，正在一点点地整理着兜里的钱递给店员，那是一沓面额不一的零钱，一看就是长时间一点点积攒下来的。
对这男生来说，买一块蛋糕可以说是尝鲜，但是买大量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且并不能填饱肚子的甜品，这就很不值当了。
更别提男生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心疼。
男生提着一袋子东西，下意识望了眼店外面，柳林帆也跟着看了过去，马路对面的电线杆子旁边，站着三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柳林帆付了账，再回头时，那个男生已经不见了，店外面那几个混混也没了影。
蝉鸣聒噪，柳林帆心里很不爽。
他沿着来时路往回走，好巧不巧，回程路上的小巷子里，又遇到了那个男生。
他在和那三个混混对峙：“蛋糕已经给你们买了，钱是我垫的，你要把钱给我。”
“什么钱啊？我们不是好兄弟吗，谈钱太伤感情了。”
“就当这次是你请客，我们下次再请回来不就可以了？”
显然这套说辞他们已经对男生说了几次了，男生不肯退让：“我不用你们请客，我也不要吃什么东西，你们把钱还我吧，我身上已经没有钱了，那钱我真的有急用。”
为首的混混含糊道：“下次再说吧。”
“不行，我真的……”
显然男生的不依不饶惹怒了他，“哎呀你烦不烦，吃你点东西跟要你命一样，还你还你！”
被吃得只剩下一小半的蛋糕砸在了男生身上，弄脏了男生的衣服，紧接着掉落在满是泥土的地上。
“走吧。”
他们吃饱了拍拍屁股就要走，男生红了眼眶，挡在那混混面前：“不行，你们不可以走，我的钱……”
“啧！”那人抬脚就踹向男生，男生猝不及防被踢中，撞到了身后的垃圾桶，倒在了地上。
“蛋糕不是都还给你了吗，怎么还有脸问我们要钱啊？再叽叽歪歪小心哥几个对你不客气！”
男生盯着一地摔烂的蛋糕，攥紧了拳头。
“哟，不服气啊？”小混混蹲下身，重重在男生脸颊上拍了拍，恶狠狠地说：“不服气也忍着，吃你的东西是我们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啊，明天把哥几个的烟酒钱准备好，校门口等你。”
他掐着男生的脸颊，狞笑骂道：“小孬种。”
啪、
一块石头砸在小混混背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停下了。
“艹！谁啊！”
几人朝后看去，巷子口，柳林帆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单手插兜，手腕上还挂着一个甜品店的塑料袋，他歪着脑袋，粲然一笑：“你老祖宗。”
柳林帆不爱管闲事，但如果闲事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他也是忍不下去的。
柳林帆很久没打架了，手也没生，在那三个小混混冲上来的时候，他不躲不闪迎了上去。
这一场架轰轰烈烈，最终结果当然以柳林帆战胜，三个混混集体倒地不起而告终。
柳林帆想去扶起男生，放松了警惕，其中一个混混突然暴起，抄起地上的砖头就砸向了柳林帆，柳林帆不想脑袋开花，虽然迅速躲过，但是砖头还是从他耳朵旁擦了过去，在他的脖颈上划出一片血红色的印子，重重落在他的肩头上，裂成了两半。
柳林帆疼的龇牙咧嘴，一拳打在对方下巴上，直接把人给打晕了。
柳林帆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脖子，拿手机报了警，男生早被吓傻了，坐在地上起不来。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和柳林帆道谢：“谢谢……”
柳林帆斜睨他一眼：“你一味地忍让只会让他们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男生低着头，喃喃道：“我打不过他们，他们每天都在学校门口堵着我，我躲也躲不掉，我家里很穷，没人帮我……”
柳林帆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他一个外人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也不说了。他在昏迷的小混混身上摸了摸，摸出来两百块钱，塞给了男生。
“待会儿警察过来，你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诉他们，要是还没办法，那就把自己变得更厉害，你厉害了，别人就不敢欺负你了。”
柳林帆指了指身后那几人，“他们比你横，你就比他们更横。”
警察来了之后，柳林帆和他们解释清楚之后就离开了。
他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姜森应该已经走了，就回了家。
一开门，玄关处姜森的鞋子不在，客厅也没人，柳林帆松了口气。
他把甜点放进冰箱，进了浴室，小心翼翼把身上的T恤脱下来，等看到镜子里自己此刻的尊荣时，他免不得嘶了一声。
右边脖子红了一大片，一道道刮痕上粘着凝固的小小血珠，被砖头砸到的肩头也泛着青紫，有的地方已经微微肿起来了，一按就火辣辣的疼。
“艹，下手真黑。”
柳林帆暗骂一声，头钻进柜子里找红花油和碘伏，就在这时，浴室门被推开，他以为是宁一昔回来了，头也没回问道：“哥，你记得家里红花油放哪儿了吗？”
“你怎么了？”
咚！
柳林帆头撞到柜子，惊悚回头，来人哪里是哥哥，分明又是阴魂不散的姜森！
“你不是走了吗？！”
“我是出去找你，但没找到，想着你会不会已经回家了，就回来看看。”姜森好脾气地解释，朝他走过来：“你要红花油干什么？受伤了？”
“没有。”柳林帆想去拿衣服套上，还没碰到衣服就被姜森抓住了手腕，姜森视线落在他脖子上，看到了他的伤，拧眉问道：“怎么回事？”
柳林帆甩着手臂想要挣脱他的手，随口敷衍：“不小心摔了一跤。”
姜森的手跟铁钳一样，他甩不掉，不耐烦：“你干嘛！松开！”
姜森沉着脸，将他拉出了浴室，强行按在了沙发上，“你……”
“坐好。”
姜森丢下两个字，进了宁一昔的房间，不一会儿就拿着碘伏和红花油出来了，又来到他面前。
柳林帆很郁闷。
怎么姜森比他还熟悉这个家？找个东西都比他容易。
他用碘伏沾湿棉签，伸手就要往柳林帆脖子上擦，柳林帆赶忙躲闪：“干什么？我自己来。”
“别动。”姜森脸上没有笑容，比平日里要严肃很多，柳林帆没见过他这模样，一时间被唬住了，竟然真的就这么莫名听了话，安静了下来。
“……”
冰凉的药水在他脖子上的伤口上来来回回消着毒，姜森虽然样子吓人，但是手上的动作很轻，一点没有弄痛柳林帆。
脖子上的伤口消好毒，姜森拿起红花油倒在掌心，似乎是想要往他肩膀上抹。
棉签是棉签，手是手，他绝对没法忍受姜森用手来摸自己。
“不抹了不抹了，这点皮外伤我两三天就好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要溜进房间，脚还没迈出去就被姜森又拉了回去，一阵天旋地转，他面朝下被按在了沙发上，姜森用膝盖抵住他的腰，靠着他的体重优势压在柳林帆身上，让他没法起身。
“姜森！”
柳林帆手撑着沙发，怎么都掀不动身上的人，他两条腿不安分地蹬着沙发，姜森就是不从他身上起来。
“你发什么神经啊！”
姜森沉默不语，将红花油搓热之后，按上了柳林帆的肩头。
柳林帆痛得一哆嗦，挣扎也停下了，他头埋进沙发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你给我等着。”
姜森道：“知道疼，下次就别出去打架，打又打不赢，到头来吃苦的不还是你自己。”
柳林帆怒火中烧：“看不起谁呢你！老子打赢了好不好！”
“既然你受了伤，那这就不叫赢。”
“靠，你什么歪理？是那混蛋搞偷袭！嘶——你轻一点！”
红花油抹完了，柳林帆的肩膀也快要废掉了。
姜森终于舍得从他身上起来，去浴室洗手了。
柳林帆瘪着嘴一脸不高兴地坐起来，肩头不知是药油还是什么原因，烫的他难受，于是他偏头去吹自己肩膀上的药油，希望上头那股烫意能消散。
姜森擦着手出来，见他姿势别扭，主动走过来，一言不合就帮他吹。
“！”
柳林帆登时被他这行为闹了个大红脸，尴尬的不行，“不是，你有病啊？”
他还想再骂，腰间突然缠上一股大力，姜森环着他的腰，不见他怎么用力，柳林帆身子一轻，反应过来时已经侧着坐在了他腿上。
“姜森！艹！放我下来！”
他不停挣扎，姜森却把他抱得更紧，两个人几乎紧贴在一起：“小舟，以后不要受伤，我看着难受。”
柳林帆上半身还光着，这么被姜森抱着坐大腿，姿态亲昵暧昧，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你先放开。”柳林帆无法直视他近在咫尺的脸，去掰自己腰上的手。
“我不想看到你痛。”
姜森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轻声道：“我想陪在你身边，我想要你能依靠我。”
“要我说几遍都可以，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柳林帆心头一跳，手上动作也不自主停了，直直回视着他。
他能看到姜森漆黑的眼珠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只有他一个。
姜森道：“和我交往吧，好不好。”
朦朦胧胧间，好像有什么要碎掉了。
柳林帆嘴唇翕动，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就这样顺从本能张开了嘴，但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因为家里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和开门声一同响起的，是屋内一阵叮铃咣啷的嘈杂声。
宁一昔走了进来，喊：“小帆，我回来了，给你带了晚饭。”
“咦？姜森，你也在这里？”
宁一昔望了眼沙发上神色如常的姜森，又转头看了看桌底下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柳林帆。
“小帆？在桌底下干什么？”
柳林帆面色惨白从桌底下爬出来，道：“东西掉了，我想找找。”
“什么东西？找到了吗？”
柳林帆含糊道：“没……待会儿再找吧。”
姜森托腮扭头，虽然他动作很快，但是柳林帆还是在余光中见到了他嘴边那抹上扬的笑。
一点不遮掩地在嘲笑他。